第三章 勇者徽章
殺,還是不殺。
對於人類來說,這是個嚴肅的問題。足夠讓歷史研究所的那些老學究們研究一輩子,但是對於地精來說,那和「吃,還是不吃」,「睡,還是不睡」一樣,只是個足夠它們思考四分之一秒的問題。
「不殺,俘虜,冬天吃。」
短短的七個字,便將我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說起來,我要感謝這個叫做坎比的地精,如果不是它,只怕我早已是地精儲藏室里的另一具孤獨的破碎骸骨了。
如同埃爾澤亞大陸所有冒險者一樣,地精洞穴對於我來說,是個無法遺忘的存在。那些印象中亂鬨哄,臭兮兮的綠皮小東西,一旦聚集在一起,卻足以成為一股可怕的力量。
作為一名法師,我也曾研究過地精。地精懶惰,貪婪,膽小,幾乎一無是處,但是面對搶奪他們財寶的生物時,卻可以爆發出驚人的凝聚力和戰鬥力。
地精,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種族。
————艾洛特.范德蒙特
「嘩—」,冰涼的水迎頭澆下,艾洛特打了個冷顫,一下子蘇醒了過來。
「這是哪裡?」他疑惑地看著四周幽暗而狹小的石壁,這不是地穴大廳。隨後,他看到了圍在他身邊的手持勁弩和大棒的綠皮膚的地精,注意到它們手中指向他的尖銳的矢尖,年輕的領主識趣地閉上了嘴。
「吱吱,你,亂跑,死」綠皮膚的地精晃動著手中的勁弩,惡狠狠地威脅可憐的俘虜。隨後,「砰」的一聲,囚室的鐵門被關上了,地精們那瑣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艾洛特被囚禁了起來。
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整個地穴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發霉的味道。只有囚室的一角,幾隻溝鼠在地上爬行發出了細微的蟋螅索索的聲音。
背靠冰涼的石壁上,年輕的囚徒努力壓下心中對未知的恐懼,強迫自己那混亂的大腦重新運作起來。既然他被這些地精俘虜了,那麼法因斯和他的那些武士同伴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要麼同他一樣被俘虜了,要麼就是被勁弩和大棒殺死了。
雖然法因斯等人落得如此下場是罪有應得,是他們的貪婪斷送了他們,但是想到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也將和他們一樣被這些臭烘烘的地精驅趕著殺死,他的心中就不由得湧上一陣懼意。
剛脫狼窩,又入虎穴。這些地精當然不會是請他前來作客這麼簡單,如果可能的話,他要想辦法逃出去。
明確了目的,艾洛特開始在身體四周搜索起來,希望可以找到一些東西幫助他逃脫這個該死的地精囚室。
很可惜,他搜了大半個地精囚室,除了一些發霉的破布條,甚至找不到一塊堅硬的石頭。
失望的艾洛特低低地咒罵著,卻仍然不死心得在四周搜索著,其實,就算他手中有一把鋒銳的匕首,又有什麼用呢。用匕首去打開鐵門嗎?笑話,他既不是個盜賊,也不是個孔武有力的戰士,對於他這樣體質弱小的人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是,即使身處逆境,面對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去努力爭取。這也是范德蒙特家族的名言。
所以,年輕的領主依舊奮力在黑暗的地面上摸索著。
「咦,這是什麼,」他突然注意到在囚室的一角,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微微泛著藍光。那光芒是如此的黯淡,以致於如果不留意,你根本就無法注意到它的存在。
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團藍光,當他看清眼前的事物時,艾洛特不由發出了一聲驚叫。
那是一具破碎的骸骨,它的身上歪歪斜斜得插著十幾支利矢——艾洛特認得這些利矢,正是剛才那些地精的武器。這具骷髏相當高大,看來他生前必定是個聞名的勇者。
骷髏的右手食指上微微泛出白光。艾洛特漸漸平息了自己的心情,湊近一看,原來是一枚樸實的銀指環。上面沒有什麼雕飾,只是指環內側篆刻著一行奇怪的文字。這些文字既不是他所熟悉的古雪國語,也不是埃爾澤亞大陸任何一個人族國家的語言,甚至不是古精靈語——雖然他不會古精靈語,但是他曾經從一些魔法物品上看到過用古精靈語纂寫的銘文。而眼前那奇怪的文字顯然不在其中。
除卻那古怪的文字不算,這個銀指環只是很普通的一個指環而已。當然,在黑暗環境下,它還會發出幽幽的藍光。但是這同一般的魔法物品所散發出來的魔法光芒差太多了。如果不仔細看的話,你甚至會以為那幽幽的藍光只不過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小心翼翼地將指環從骸骨的手上取了下來,取指環的時候,艾洛特的心中頗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它的主人突然活過來,抓住他的手。但是直到他將這個指環套在自己的手上,那具骷髏還是沉默著,一動不動。
不過奇怪的是,那枚指環一套上他的手指,環繞它的四周的幽幽的藍光便漸漸黯淡了下來,而艾洛特突然驚喜地發現自己的眼睛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下居然能看清四周環境的輪廓。
雖然很不起眼,但是這個看上去普通無比的銀指環一定是個魔法物品沒錯了。只不過賦予他的能力「黑暗視覺」雖然很特別,但也只是個普通魔法物品罷了。
又繞著那具骸骨轉了一圈,除了那枚指環之外,這具骸骨身上所有的東西似乎都已經被那些地精洗劫一空了。艾洛特仔細搜索了一番,卻連一個小小的碎片都沒找到。
「該死的地精」年輕的俘虜憤憤咒罵著,一臉失望的坐了下來,「叮」,他的腳突然彷彿踢到了什麼。
彎下腰,他把那個黑乎乎的小東西放在了掌心。冰冷而堅硬,那是一枚徽章。艾洛特依靠黑暗視覺勉強分辨出了那上面的圖案:整枚徽章是一朵火焰的形狀,上面雕刻著一個龍頭,一把燃燒著的長槍和一面巨大的塔盾則位於龍頭的上方。整個圖案是如此地熟悉,他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著有關這個奇怪的圖案的有關的信息。
確實,有關龍的徽章並不多,更何況這一枚看起來是這樣的特別,它看起來就像是傳說中那枚著名的
「卡歐托斯徽章———」,艾洛特脫口而出。確實,在埃爾澤亞的歷史上,幾乎沒有一枚徽章像卡歐托斯徽章那樣聞名,作為勇者神親自頒發的徽章,這枚奇特的徽章在埃爾澤亞的歷史上有著獨一無二的地位。而它的主人則正是埃爾澤亞歷史上最聞名的屠龍勇者——哈夫.麥維爾。
等等艾洛特突然彷彿想到了什麼似的睜大了眼睛,既然卡歐托斯徽章躺在這陰暗霉濕的地精囚室里,那豈不是說這具骷髏生前的身份就是———哈夫.麥維爾。
艾洛特驚疑不定的低下頭,望向骷髏的右手指節,沒錯,尾指少了一個指節!
眾所周知,哈夫.麥維爾在對抗惡龍西塞羅.寒霜的時候,持著龍槍的右手尾指被惡龍的吐息直接凍成了冰砣,一個指節掉落在了地上。從此他便少了一個指節。而眼前的骷髏右手尾指也少了一個指節,再加上卡歐托斯徽章,難道這個骷髏真的是哈夫.麥維爾。
艾洛特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
他就是哈夫.麥維爾?那個獨自對抗諸神都奈之莫何的惡龍,那個以一己之力屠了近兩位數的巨龍的絕世勇者哈夫.麥維爾?
那樣的勇者,居然就這樣默默無聞的死在了荒涼的北地的一個地精洞穴里,死在了一群臭烘烘的卑微地精手中的弩弓之下。死得時候,沒有悲悼,也沒有牧師的祝福,作為埃爾澤亞歷史上最為聞名的勇者,他就這樣屈辱地在這個陰暗的地精囚室里呆了數百年。
注視著手中的卡歐托斯徽章,艾洛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做一個聞名於世的勇者又如何,最後還不是死在了一群卑微地精的手中。什麼勇者神的恩賜,諸神的榮耀,都統統見鬼去吧!
靠在地精囚室的牆上,他強迫自己不去管那個倒霉的骷髏,開始考慮自己的處境。畢竟,如果不趕快從這裡逃出去的話,萬一什麼時候那些臭烘烘的地精改變了主意,他的命運可就註定只能是它們年祭祀典上的一個活祭了。
「有一把彎刀或短劍的話,或許砍個幾天,我還能打開這裡的鐵門逃出去」他在黑暗中自言自語,「或者,我要是個盜賊,就可以毫不費力地打開這該死的門」
想到開鎖術,艾洛特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手上那隻古怪的銀指環再次發出了幽幽的藍光,隨後一個陌生而奇特的聲音一下子從他的心中冒了出來。
「跟我**,愚蠢的凡人,如果你想從這個臭烘烘的地方出去的話」
如果你對某件事一無所知,那麼最好的方法便是順其自然。
艾洛特忠實地執行了范德蒙特家族的家訓,他恍恍惚惚地舉起了手,按照心中那個聲音所說的,大聲**了出來。
「撒卡拉,撒卡瑪拉———」
一束淡綠色的光束從他的指端激射而出,籠罩在了鐵門上,隨著「吧嗒」清脆的一聲響,地精囚室的門被打開了
看著眼前大開的鐵門,艾洛特的嘴張大得可以塞下兩個雞蛋。剛才還在他心底盤旋的聲音早已消失不見,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去細究這一切了。站起身,他默默向哈夫.麥維爾的遺骸行了個禮。
隨後,他大踏步走出了地精囚室。
昏暗的地穴中,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而他的身後,勇者的遺骸孤獨地躺在冰冷潮濕的地上。它將一直躺在這裡,默默等待著歲月與黑暗的蠶食,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