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契機

衛兵搖醒了身邊倒霉的同伴，讓他去通知城裡的其他守衛。他隨後登上了瞭望塔——漆黑的夜裡，城下的訪客的樣子模糊而看不清楚。只依稀看得出這是一支混亂中的隊伍，馬車，步行者，還有一些勞頓的馬匹在費靈頓的城下橫七豎八地四散著。

「城下的隊伍，亮明你們的身份否則，請速速離開費靈頓。這座城市不歡迎來歷不明的人。」

隨著衛兵的話音落下，城下亮起了數支火把，隨後，一張張有著白皙皮膚和深綠色眼鏡的臉孔出現在了衛兵的面前，當然還有那優雅而長的耳朵。

天，是精靈。

這些精靈大約有近百人，大多穿著灰綠色的外套。一部分精靈背著巨大的精靈長弓，手上執著一把製作精良的長劍，看起來似乎是這個隊伍中的武者。

聽到了衛兵的發話，其中一個看起來較為年長的精靈走上前回答了，雖然他的聲音悠揚而優雅，但是還是掩飾不住其中的一絲焦急的語氣，「我們是來自月倫森林的安納利爾的精靈，半獸人發動戰爭，安納利爾已經淪陷了」

什麼，半獸人發動了戰爭？安納利爾已經淪陷了？

乍然聽到如此驚人的消息，衛兵的腦中還未完全反應過來。看城下的精靈一個個疲倦的樣子，看來趕了相當長的一段路，並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請你們稍等片刻，等我們費靈頓的城主到來，才能決定是否開城門。」

茲事重大，衛兵馬上叫人去請愛爾沙這個城主，艾洛特這個法師，侏儒大師費坦特提斯，還有新任的騎兵團長萊因哈特過來。

大約數十分鐘后，費靈頓的幾個掌權者全都到齊了。

趕到的白狼騎士列在城門兩側，隨後，機輪聲中，沉重的費靈頓大門緩緩打開了。

在那位年長的精靈的領頭下，載著精靈的馬車，疲倦的馬兒，精靈們邁著沉乏的腳步緩緩步入了費靈頓，滿是風塵的臉上是疲乏和對未來的迷茫，再也不復傳說中優雅的樣子。

究竟是怎麼回事？

所有在場的費靈頓人的心中都冒出了這樣一個疑問。

這些從安納利爾流亡出來的精靈帶來了不妙的消息。

大概一個月前，世界之脊另一側的巨魔荒原上的半獸人部落和世界之脊上的火巨人部落結成了聯盟。隨後，這支擁有數萬強大戰士的軍隊帶領著巨魔和食人魔，向著月倫森林的精靈城市安納利爾發動了進攻。

在漫山遍野的綠皮膚的數萬半獸人部隊面前，即使是裝備精良的安納利爾高等精靈也無法抵擋如此強大的大軍，更何況，這支隊伍之中還有著為數不少的火巨人。僅僅是一個星期，安納利爾這座歷史悠久的精靈城市便被攻破了。大部分的精靈貴族都被俘虜了，只剩下一小部分精靈四散逃了出來，越過世界之脊向這一側的人類諸國求援。

眼前的這些精靈為了逃避半獸人的軍隊，是沿著較為冷僻的毒覃森林的方向過來的。

但是，這些精靈們所帶來的壞消息還不止於此。僅僅是半獸人的入侵，還不至於讓這些傳統而優雅的精靈如此驚慌。

「巨龍」面對法師的詢問的時候，那個領頭的精靈貴族突然睜大了他那綠色的雙瞳，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恐懼，「第七天，數頭覆蓋著厚鱗甲的巨龍出現在了在天上，對著安納利爾發動了進攻，它們用強大的龍息殺死了城上的衛兵，然後打破城門讓那些半獸人沖了進來『

巨龍？竟然還有巨龍參與戰爭？

聽到精靈的話，所有的費靈頓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法師的眉頭緊鎖了起來。除了困在他的指環里的那個傢伙以及伊斯澤萊這條沉眠的銀龍，艾爾澤亞已經有數千年沒有出現過巨龍的蹤影了。想不到這次半獸人入侵，竟然會有巨龍參與。

這邊，班恩帝國和北地諸國的戰爭還未完結，世界之脊另一側的半獸人卻悍然發動了新的戰爭。

這樣一來，整個艾爾澤亞的局勢就將變得更加複雜了

安排這些精靈進入費靈頓之後，法師同侏儒大師，騎兵團長萊因哈特在白狼騎兵團的駐地進行了秘密會談。至於愛爾沙，這個十三歲的小女孩目前還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城主，因此這次會談她並沒有參與。

年輕的騎兵團長萊因哈特.奧托姆是由白狼騎士團的騎士們推薦才當選的，為人正直，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點死板。在伊利亞特團長離世之前，一直是他的左右手。因此由他擔任新的騎兵團長，再合適不過了。

此刻，面對緊鎖著眉頭的騎兵團長和沉默著的侏儒大師，法師首先打破了僵局。

「兩位，你們覺得這次半獸人的入侵會不會威脅到費靈頓？」

「威脅是一定的。我覺得我們應該早做準備。」騎士想了一下，老老實實地說。

法師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轉向費坦特提斯這個老狐狸。

「精靈帶來的消息確實很不妙」沉思了一會兒之後，老侏儒開口說道：

「不過，對於費靈頓來說，這次半獸人的入侵卻是使這個城市得以緩一口氣的契機。根據精靈的描述，佔領了安納利爾的半獸人隊伍分成兩個方向，一路向著南方的班恩帝國的方向進發，這一路上，首當其衝的是班恩的夏拉家族控制下的城市——塞拉汶。另一路則是朝著北地諸國的方向進發，而這個方向上，唯一阻擋在半獸人進軍路線上的城市惟有萊茵這個拉脫維亞的首府。而此刻，萊茵已經成為了費古依斯家族魔法兵團的駐地，因此，承受壓力的仍然是那些班恩法師們跟費靈頓無關。」

法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他明白老侏儒的意思了。

「沒錯，如果這些精靈說的沒錯的話，那麼，以半獸人的前進速度，即使翻越世界之脊需要近一個月的時間，估計此刻的塞拉汶和萊茵也已經處於半獸人大軍的威脅之下了吧這樣一來，本來準備對付費靈頓的魔法兵團勢必要後撤——不管它是哪個家族控制下的隊伍，一旦萊茵被半獸人攻克，那麼這支魔法兵團就勢必要受到半獸人和北地諸國的前後夾擊」

「嗯嗯，就是這樣。」老侏儒的臉上露出了讚許的神情，「班恩的指揮官顯然不會讓自己的隊伍陷入這樣尷尬的境地，因此，短時間之內，不管是費靈頓還是北地諸國，都得以自班恩帝國的壓力下鬆一口氣了。」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法師望向一旁的騎兵團長，後者正低著頭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咦，你想到了什麼其他的問題了么，萊茵哈特團長？」

「唔，我在想，既然班恩帝國的魔法兵團後撤了，為了應付入侵的半獸人，班恩勢必要交好北地諸國，以免在這個時候被他們反咬一口。這樣子的話，騰出手來的北地諸國，或者說是沙曼的貴族，會不會趁機對費靈頓下手呢？」

法師和侏儒大師一下子愣住了。

是啊，一旦沒有了班恩法師的威脅，這些不甘心就此放棄權力的沙曼貴族一定會掉轉槍頭指向費靈頓的。

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他們怎麼沒想到。

眼前的年輕騎兵團長雖然外表看起來粗枝大葉，其實卻是心思細膩的一個人。法師看了一眼萊因哈特，對這個年輕的騎士有了更深的認識。

看起來，不管是半獸人，班恩法師，還是沙曼的貴族軍，對於費靈頓來說，一場大戰是難以避免的了。區別只在於時間和對手而已。

既然猜到了費靈頓接下來可能面對的情況，又商定了接下來的數周內費靈頓應該準備的防禦，這次深夜的會晤也就到此結束了。

走出馬其頓廣場的白狼騎士團的駐地，天上已經有些蒙蒙亮了。

走在費靈頓晨露濕重的街頭，冷風吹在艾洛特的臉上，不知為何，法師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個身份——拉脫維亞的領主。

身為一名貴族，自己從小接受這貴族的教育，認為貴族天生擁有著比平民更出色的智慧和更崇高的地位，天生應當掌握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權力。但是自奧汶戴爾一路行來，自己所見到的貴族，除了萊卡瑪斯長老和伊利亞特團長，幾乎都爾虞我詐，陰謀詭計無所不用其極。像庫蘭巴特這樣的貴族在面對班恩法師的時候，竟然還棄城逃往科倫。而平民呢，小維克萊，哈丁大叔，愛爾沙，還有萊恩，他們都是純樸善良的人，卻只能掙扎著爭取最基本的生活權利。

還有，萊卡瑪斯長老雖然是個好人。但是假如自己並沒有掌握龍語魔法，或者說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平民，他還會這樣幫助自己么？

法師這樣想著，一伸手，那根冰涼的骨杖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撒卡瑪，度斯達拉——」

低沉的咒語響起，這個僻靜的巷角一下子出現了一個不斷變幻著的空間裂縫。

裂縫的這一端是安靜的費靈頓城的一角，另一端，硝煙瀰漫，血色的天空下，漫山遍野的骷髏戰士和殭屍守衛在殭屍龍黑騎士的帶領下安靜地等待著他，不死軍隊的中間，一個吸血鬼車夫坐在一輛巨大的黑箱馬車上，黑箱里沉載著不死主君的命匣，無窮無盡的不死力量從裡面溢出，以馬車為中心，每一刻都有不死生物從焦土中站起，成為整支不死軍隊的一員。

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在這個世界上，有著太多類似的不公正了。

假如，自己是一把劍的話，是一定要把這一切斬斷的吧。

法師毫不猶豫地一腳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