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從雪中來
86_86938第八章:她從雪中來
四年前。
山西平遙,大雪后。
霍之汶將連帽衛衣的帽子豎起戴好,扯了下雙肩包的背帶攥緊。
背包里的東西有些沉,她希望這份禮物送出去,收到的人會喜歡。
她要幫人了卻一樁遺願。
這雪下得紛紛揚揚,她在太原武宿機場等了很久,才等到通往平遙古城的大巴。
輾轉多時,終到目的地。
鋪了滿地的雪沒有絲毫要融化的跡象,迎面而來的風刀割般劃得人臉隱隱作痛。
平遙古城的東北角立著一座角樓——「棲月樓」。
她慕名已久。
從她大三入伍,到退役,間或聽人說起,一轉眼,就聽了兩年。
慢慢地就有了深刻的印象。
城牆的顏色和角樓外觀的色彩均帶著厚重的歲月感,偶有磚面脫落,一片斑駁。
她想起自己的戰友杜棲月在下連第一天做的那個簡短的自我介紹:「杜棲月,23歲,入伍前學得機械工程,來自山西平遙,我爸懶得動腦筋,我這名字直接隨家不遠處的一棟古樓。」
更想起後來彼此相熟時杜棲月說:「這名看著真tm青-樓,我覺得我抱個琵琶就可以直接出去賣唱了,不然站樓上拋個繡球招親什麼的也行,真是怎麼看怎麼蛋疼。」
那些往事回顧到這裡,霍之汶不禁勾唇笑。
杜棲月這人就是這樣,名字看著像個弱不禁風的大家閨秀,實際就是一特別能屈能伸能哭能笑的活寶。
她繼續在古城內徜徉。
向著城中的一條街道走去。
杜棲月家開的客棧名字很樸實,像是杜棲月口中她爸爸起名的風格,就叫杜家客棧。
簡單、通俗,讓人一下子就能猜出客棧的主人是什麼人。
這裡是她退役后的第一個終點站。
她為了杜棲月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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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門前掛著一串珠簾。
因為位置本身比較偏僻,又不算旺季,看起來沒什麼客人。
霍之汶一進門,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就迎了上來。
她想這應該是杜棲月口中那個不聽話特別淘氣的弟弟杜飛龍。
她背包里禮物的主人。
她的背包是軍用的。
杜飛龍盯著看了幾眼,眼神閃爍了幾下最終將視線從她身上挪移開,問:「住店嗎?」
霍之汶點頭,將兜頭的衛衣帽摘下,沒有寒暄,直入正題:「飛龍,對嗎?我要住店,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少年咬了下下唇,眼睛里有些水光在閃,好像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能瞄她的軍用背包一眼:「戰友?」
「對。」霍之汶勉力笑笑。
距離杜棲月在演習中犧牲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她知道這段時間對於杜家人而言會有多艱難。
她失去了並肩兩年的戰友,她一樣難過。
杜飛龍飛速地抬起手臂抹了下眼睛:「我姐的朋友那也就是姐姐,姐姐你等一下。」
他話畢賣力地朝樓上喊了一嗓子:「爸,來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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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空間不大,沒有多少客房,更偏向民宿。
內裝古色古香,讓人置身其中心格外的安寧平和。
杜爸爸很熱情,任霍之汶如何勸阻,都堅持進廚房忙碌不休。
等飯菜上桌,他擺了五副碗筷。
杜飛龍隨即解釋給霍之汶聽:「我和爸爸,還有離開的我姐和我媽,再加上姐姐你,剛好五個人。」
杜家比她想象的更為長情。
這種感情純粹直接。
沒有任何浮誇的修飾,卻很打動人。
她已經平復的因杜棲月突然離世被影響的情緒,再度開始波動,自控顯得舉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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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深,霍之汶才將帶來的禮物拿給杜飛龍。
那是一款專業版航拍神器無人機,inspire1.
這款飛行器體積很小,航拍效果出色。
新近的很多娛樂節目,它都有出境。
甚至近期的尼泊爾地震,都有它參與救災的身影。
杜棲月曾經多次提到過弟弟想要一架航拍神器——小型無人機飛行器。
杜棲月沒來得及做到。
她要替她兌現這個承諾。
飛行器的機體是純白色的「x」型,有四隻飛快轉動的螺旋槳,機腹上弔掛著一架迷你相機。
是攝影愛好者,也是科技前沿新貴的新寵。
杜飛龍一見到飛行器便眼放亮光。
他對於飛行器的喜愛,全寫在那雙澄澈的眼睛里。
「你姐姐送給你的。」霍之汶在撒謊,可說得某種程度上又是真話。
如果杜棲月還活著,她會送給杜飛龍。
霍之汶只希望杜飛龍會因此開心,這是她唯一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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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一日多才抵達古城,夜間她卻開始輾轉反側。
杜家人休息的早,她便一樣平躺在有些堅硬的床板上望著天花板。
驀然收到來自邊疆的幾條慰問信息。
她離開部隊的時候,他還在封閉式訓練,不知道從哪裡得知她走的消息以及她的目的地。
「到平遙了?」
他問的簡單,她回答的也精鍊:「白天就到了。」
「要待多久?」
「不確定。」
隔了一分鐘,他又發來一條:「別難過。喜歡那裡的話,多待兩天。」
霍之汶只覺得自己那些負面的情緒因再度被人提醒呼之欲出。
她其實不難過,只是無法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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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暖氣正融。
房間的窗戶被密封不易開啟,霍之汶覺得有些悶,便披著羽絨服下樓。
樓下大堂里竟有亮光。
她走了兩步,才發現是杜飛龍在燈下研究那台飛行器。
他聽到聲音視線掃過來,略帶驚詫打招呼:「霍姐姐,你要找什麼東西嗎?」
霍之汶搖頭,到他身旁落座:「有些熱,下樓喘口氣。」
杜飛龍的視線很快又被飛行器吸走。
霍之汶見他專心致志觀察的模樣,開始好奇:「為什麼喜歡這個?」
「有了它可以看得更高更遠,還沒飛機那麼笨重,很多人都能操作。」杜飛龍答得格外認真,「我以後要讀相關的專業。」
他誠懇地說著理想。
霍之汶突然就想摸摸少年的腦袋。
「霍姐姐,你為什麼當兵?」杜飛龍突然轉而問她。
「我父親的期望,我自己也好奇。想做就去做到,這是我的人生信條。」
杜飛龍調皮地沖她擠眼睛:「想成績好呢,就能好嗎?」
「能」,霍之汶的語氣很堅定,「想,然後認真做,沒有什麼做不到」。
「想去什麼地方,我會即刻出發。」
「想做的事情,我都不會瞻前顧後猶豫。」
「很酷。」杜飛龍笑。
霍之汶這下真得伸出手去碰他的腦袋,順帶攤手:「不酷。我現在想即刻睡死,可是沒辦到。」
*****
這一夜的閑聊,杜飛龍和她的關係親近了很多。
他每日帶著飛行器出門外拍,夜裡又會將那些拍下來的畫面導在計算機里和她一起欣賞。
他拍得是杜家客棧所在的這一條長街。
有被雪遮蓋的屋頂,雪融后微濕的石板路,以及稀稀落落的行人。
還有一個連續三天入鏡的男人。
男人身形頎長。
尤其是腿,背影看過去,格外搶鏡。
她看不清楚此人的臉,只覺得雙眼看過去觸目所及的風光極為熨帖。
每多看一眼,感覺到的都是他散發出的強烈的荷爾蒙氣息。
一種極度吸引雌性的磁場。
她雙眼微微眯起。
這個人很特別。
不是因為他出眾的讓人過目難忘的身材比例。
而是他已經連續三天,在杜飛龍拍下的畫面內,摔倒在長街的同一個地方。
好像有什麼不對。
可他每日入鏡那不到十秒的時間,不足夠霍之汶觀察得出結論。
直到第四日杜飛龍的航拍鏡頭出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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