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逝去
「恐怕你就......」
恐怕你就什麼呢?
跟本便沒有機會了,少女面上的淡笑消逝,在小丫鬟追問的眼神下,擺了擺手手,表示這些話到此為止,她的目光落在低著頭,為自己診治的金大夫身上,眸子里,卻空空的,一片死寂。
物是人非,一切早已經成為了不可追憶的過去,連著那片富麗堂皇的宮廷,連著那無數或是苦澀,或是甜美的年華。
「姑娘的傷勢不是很嚴重,最近不要碰水,不要沾染異物,每日里要記得按時敷藥,在下等會兒便將葯交給碧心。」
一直好像不存在的金大夫,出聲,將南邰瑜不知飄搖到何處去的神思拉回,少女空洞的眸子中重新注入了璀璨的光芒,頷首:「多謝!」
明明只是個輕描淡寫的言謝之語,金大夫卻突然有些不自在,也許是因為少女那太過明澈的眼睛,也許是因為對方那不知為何,不自覺散發著的一種他只是在軒王身上見過的尊貴與威嚴,他自己都覺得是自己老了,感覺錯了,只是,到底有種不自在的感覺,讓他無法坦然:「姑娘不必客氣,只要以後注意著些,不要再輕易讓自己受傷就可以了,畢竟作為醫者,在下最見不得的就是那些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人!」
一開始還有些不自在,有些忐忑,說到後面,金大夫完全忘了自己對面前少女方才升起的一絲不安感,像是對待普通病人一般,近乎於喝斥了。
「厄......」
金大夫提著藥箱,留下傷葯,昂首闊步地走了,反而是南邰瑜,有些愕然,因為對方的態度,然後,啞然失笑:「這位金大夫倒是個趣人!」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南邰瑜不需要刻意放在心上,只是下一次再見到這位醫者之後,客氣了很多。
金大夫醫術不錯,拿給碧心的葯更是不錯,南邰瑜的手臂雖然不如鞭傷好的那麼快,比起同樣癥狀的人,已經是速度很快了。
自然,因為有了好大夫,好傷葯,男人親自給她的那瓶子傷葯,被少女選擇性的遺忘了,她有種感覺,自己若是用了,那麼,那一刻那一縷已經淡化了的關於男人的觸動,將再次興起,南邰瑜本能地逃避了。
——
「你上回說人人都想來竹溪閣,這裡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哎?姑娘,你難道不知道,這裡是王爺劃定好的,專門安置以後那些得寵姬妾的地方,竹溪閣,紅綃院,瀟湘樓還有蘭香園,可是府中除了王爺的院子,還有王妃的安然居之外,最好的地方了呢,一般的人,想來都來不了呢!」
養傷的日子很無聊,等待的日子,更加難熬,南邰瑜後來還是問了身邊喜歡傳些小道消息的小丫鬟,打發時間而矣。
碧心訝異地睜大了眼睛,以著南邰瑜無法理解的驚異眼神看著她,嘴裡喋喋不休地說著一堆南邰瑜不明所以的話。
南邰瑜不想要再聽了,她有些後悔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卻擋不住小丫鬟的魔音穿鬧。
侍妾寵妃?南邰瑜又重複了一遍這個以為永遠不會和她聯繫在一起的詞,曾經在她看來是多麼讓人厭惡的東西,連看一眼都不願意,現在卻是栽在了她的身上。
她惱怒,卻又該惱誰?
耶律錚雲嗎?
唇邊驀然現出一抹笑意,不是碧心以為的欣喜,卻也不是她以為會再次升起的恨意難填,只是淡然無謂罷了:「這麼說來,那位紅夫人,現在應該更加看我不順眼了吧?」
她可沒有忘記那位紅夫人出奇靈敏的耳目,怎麼可能不來找麻煩?
南邰瑜隱隱期待著,她從來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來而不往非禮也,現在既然她也算是軒王的『寵姬』,那麼,總能夠借勢吧。
少女唇邊的笑淡薄,卻帶著一抹異樣的讓人想要探究的魅力,那是一種自信,還是一種冷漠?更或者是一絲凌厲,碧心說不出來,她只是支支吾吾的,回答了南邰瑜的問題:「對面的紅綃院,便是紅夫人的居所了,姑娘不用擔心,您現在也算是王爺跟前兒的人了,紅夫人便是再囂張跋扈,也不敢再對您怎麼樣了,頂多,頂多......」
碧心眼前一亮,脫口而出:「我們可以去求王爺,畢竟紅夫人害您那麼慘!」
小丫鬟自以為是的話,讓南邰瑜啞然失笑,她擺了擺手:「丫頭,事情哪裡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你去管事嬤嬤那裡報備一下吧!既然住下了,便要好好整治整治。」
話中意有所指,少女的口氣,便像是長者一般,讓比起她其實差不多歲數的碧心感到有些怪異,不過,既然主子發話了,她也不再多嘴,躬身退下。
南邰瑜在碧心走了后,站起了身子,她慢慢地轉過雕花桌子,走過四季屏風,穿過珠簾,進了內室,那裡面,和外面一樣,布置的精緻貴重,千絲拔步床,雲錦緞面鋪榻,拇指的大的東珠一串串流蘇墜飾,價值千金,坐在上面,應該柔軟舒適的,可是,少女卻驀然雙手環抱住了自己,彷彿很冷一般,冰涼的水滴,順著尖細的下頷,一滴滴滾落,低落到了胳膊的傷口上,一陣刺痛,她卻恍如未覺一般,兀自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誰也不知道這個少女在想些什麼,她也不想要讓任何一個人,去分擔自己心中的一絲半點兒痛楚。
所以,碧心領著竹溪閣伺候的人來見南邰瑜的時候,誰都未曾發現面前冷然的少女,有過那片刻的脆弱。
軒王府中的下人,沒有出乎南邰瑜的意料,很是知禮,耶律錚雲那樣統兵的帥才,不會連一個小小的府邸都無法規整好。
耶律錚雲不論想要做什麼,他的好意,南邰瑜為了自己好,也不會往外面推,竹溪閣內,一時間是主子解意,奴才盡心,竟是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了,讓聽到管家彙報的耶律錚雲,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