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夢魘(大結局)
在離北京還有幾十里地的時候,我就望見了衝天而起的瑞氣。瑞氣千條,在半空中形成了七層玲瓏塔,照耀四方。玲瓏塔比我當初見到的規模大了太多太多,我仰起脖子也看不到最頂層。
寶塔中。龍吟之聲不絕於耳,偶然還能看到只鱗片甲從塔中探出。
北京城所在的位置自古叫做苦海幽州,有孽龍存在,明朝時候建下八臂哪吒城,困住了孽龍。當時主持建城的是劉伯溫,以他的能力也只能鎮壓,使孽龍不能為害,卻不能改變孽龍的運道,使其變成祥瑞。
但顯然,現在的江離做到了。
列車緩緩駛入北京城。從入了北京開始,沿途我基本上隨處可以見到江離的信徒。區別他們的方式非常簡單,就是他們眼中那兩道淡淡的黑線,只有我能看到。
除此之外,很多人的脖子里戴著的護身符,也不再遵從什麼男戴觀音女戴佛的傳統。一律帶著雕刻成江離模樣的掛墜。
雍和宮自從前些年那場大戰後,香火不再靈驗,也一蹶不振。白雲觀的靈氣也同樣被壓制了下去,現在北京城的修道者唯一能看到的靈氣匯聚的建築就是那棟矗立在城中心,輻射四方的玲瓏塔。
我進入地鐵站,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不可否認,江離傳下的功法確實大大的提升了尋常人的身體素質。他所要的,無非也就是這些人臣服他。
「抓賊啊。有小偷!」呼喊聲中,人群里竄出個灰影,快速朝出口逃竄。這小偷身法如同游魚,滑不溜秋。眼下是上下班高峰,地鐵站里摩肩擦踵,他卻完全不受影響。我眼看他東一鑽,西一閃,硬生生從人群里擠出條路。他行動之間身體都帶起一串虛影,看著跟拍電影似的。
這小偷用的是虛空動一類的法術。我想起了萬聖殿里元擊敗的那些人裡面,有個道士就擅長這種法術。
是江離到了萬聖殿,把裡面的功法學全了。然後公諸於世?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小偷轉眼到了出站口的刷卡機。他身子像大鳥似的高高躍起,一掠三四丈,眼看到了地鐵站門口。
這時,混在人群里的一個中年男人憤怒了。他雙掌一撮,普通的肉掌陡然變得像是燒紅的烙鐵,手掌變成了蒲扇大小。男人抬起火紅的手掌,朝小偷后心拍去。
半空中的小偷口中吐出鮮血,身子像是燒紅的蝦米似的蜷縮起來。一動不動了。
男人用的功夫是密宗大手印。
「謝謝。謝謝您!」被偷的婦女領著女兒上前,朝出手的男人道謝。男人倒是不居功,捏了捏那小女孩的臉蛋,就走了。
我察覺到那小女孩一直在盯著我看,就回望了眼,然後愣住了。這眉眼,這神情,活脫脫是當初在北新橋地下那間午夜浴池裡遇到的龍川。
只不過,我現在已經處在穿越后的時空了,這個世界的一切應該和之前並不一樣。
小女孩大步走到我的面前,沖我伸出手,「我叫龍兒。」她的聲音奶聲奶氣。
我摸摸她的頭。他腸余巴。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就覺得很親切。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這個小女孩一點也不認生。
我捏了下她的臉蛋,快步走開。「我們沒見過,你認錯人了。」
走出兩步,我扭頭沖她笑道,「你長大之後檢點些,不要太淫亂了。不然,她會傷心的。」
小女孩的媽媽罵罵咧咧的走上前把女兒領走,朝我直翻白眼。小女孩不吭聲,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來了什麼。
從出了地鐵站到走在王府井大街上,我又看到了幾起街頭鬥毆事件,其中有幾個人同樣也用的是道術。往日街頭貼的各種老中醫廣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名目繁多的養生術進修班,傳授八段錦、五禽戲等等,當然最多的還是江離傳下的養生術。
江離的照片,也貼滿了大街小巷。
迎面而來的大爺大媽們,都是滿面紅光,神采飛揚,除了眼睛里的黑線外,沒有任何的不妥。
這幾乎算是傳說中的盛世了。人人心強體健,無病無災,人人如龍。
只不過,這種幻覺沒有維持太久。當我走到古城牆附近的時候,又目睹了鬥毆。這次是兩個會五雷咒的人互相在對打,直打得風起雲動,雷電亂劈,堅硬的青磚地面都變成了齏粉。更慘的是,幾個路過的行人慘遭殃及,變成了焦炭。
這裡曾經是北京城最安全的地方,眼下發生了行人鬥法殺人的事兒,警察卻遲遲未見。我環顧四周,看到大街上的行人也比三年前少了很多。
隨手從路邊的報刊亭買來幾份報紙看了起來,上面的大頭條都刊登著最近最大的盛事。各大宗教領袖齊聚北京,承認江離創立的教派,並推舉他為宗教聯合會的會長。照片上的江離寶相莊嚴,一臉神聖。
與此同時,報刊亭里的老大爺正在聚精會神的看著電視機,裡面正在播放新聞。我聽了會兒,全是關於各地發生鬥毆、大規模衝突的事兒。
「日子現在不好過?」我遞給他一根煙。
老頭兒接過煙,嘆了口氣。「現在人們的體質都比之前強了,各種各樣的氣功大師也都冒了出來,各種收徒弟。我老伴的慢性病也是被那些氣功大師治好的。按理說我該感謝,但是現在社會的治安是越來越差了,人們一言不合就動手,殺傷力也厲害的多。你發個掌心雷,我扔個火符之類的。那些警察的實力現在還不如有些平民,快要鎮壓不住了。我看,遲早得亂。」
我向他道了謝,朝遠方的七層玲瓏塔慢慢行去。江離就住在那裡。
走到江離面前異常的順利。他早知道我要來,吩咐塔中的守衛都撤了,獨自在寶塔七層等我。我並沒有施展法術,而是踏著寶塔的台階,一階階的走上去。台階足有數萬級,等我走到江離面前的時候身上也微微出了汗。
「為什麼要步行上來?」他皺眉。
「為了行走的時候好好想一些事情。腳踏實地總是好的。你腳踩虛空的時間想必比較久了,你很久沒流過汗了吧?」
「不要妄圖用話語動搖我的內心。」江離冷笑。「我兩年前就推算到了你的存在,算出你會對我有威脅,為此派了很多人去找你,沒想到今天你自己出現在我面前送死。」
他似乎並不把我放在心上,直接把後背對向了我,緩緩張開雙臂。這座寶塔現在是北京最高的建築了,他站在寶塔最高層擁抱下面,就好像把整個北京城都擁抱在了懷裡。「現在我就是至高無上的神,你是生是死都由我掌控。」
我張開嘴剛要說話,江離的身影擦著我的身子瞬間掠過。
我的身子被削掉了一半,鮮血馬上濺了出來。
「嘖嘖,你修鍊這麼久,就煉成了這樣?太弱了啊。太弱了。」他喃喃自語,眼裡都是瘋狂的笑意。「等我再去滅了那個牧和元,我就是世上唯一的神了。」
「你不行的。我也不行。他倆都是妖怪,我們只是普通人,哪怕你資質比尋常人好點兒。你現在已經是他們的棋子了,卻不自知,真是可悲。」
江離雖然對我造成了重創,但我現在生機強大,一時片刻還未死。
「已經很久沒人敢對我說教了!我現在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眼中厲芒一閃,也不見結手印之類,我就覺得身體有了崩塌的感覺。那種感覺,是每個細胞都被放在油鍋里炙烤的疼痛,是來自靈魂深處的煎熬。
他貌似癲狂,「怎麼樣,感覺好受嗎?」
「我再給你換個花樣……」他的聲音到了一半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快速虛化。不止是他,這座七層玲瓏塔也在塌陷。
「什麼情況?」他的聲音里第一次出現了驚惶。
我望著他肩膀上貼著的黃色符籙。那是從聰叔給我的錦囊里取出來的。他給我的這第三個錦囊在我穿越之後依然存在我身上。就在剛才,江離和我擦身而過的時候,我把錦囊里的符籙貼到了他身上。
這個符籙唯一的作用,就是讓我對江離施加的攻勢能夠百發百中。
而我對他的攻勢,則是催動了「夢魘」的命格。
這個命格唯一的作用,是讓現實和夢境互換。也就是說,讓現實世界變成夢境,讓夢境變成現實世界。
我在海底三年,基本上全部的精力都用來催化這個命格。
我自知資質比不上牧和元,比江離也差不少,從一開始我就是抱著必輸的打算來打這一仗的。我只希望能跟毛子和江超多呆一段時間。
「在夢境里做你的霸主吧!」我望著逐漸消失的江離,輕輕對他說。
他經歷了最初的癲狂后,逐漸平靜下來。「呵呵,你以為夢境就是虛假的嗎?莊周夢蝶,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夢境,你分得清?所謂的夢境,不過就是另外一個時空罷了。等我的修為再次突破,我就可以突破時空的限制,到時候我一定會回來把你斬盡殺絕的!」
「希望你能回來。我等著你。」經過這三年的淬鍊,我的心境已經波瀾不驚了。我現在只想見到毛子。
「你等著吧,我一定會回來的!」在江離的長笑聲中,玲瓏塔轟然倒塌。與此同時,我的眼前也天旋地轉……
……
等我醒來后,毛子正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
我環顧四周,還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頭上敷著冰袋。
「太好了,粑粑,你終於醒了!」看到我醒,毛子忙給我端來一碗砂鍋粥。「你高燒不退,已經昏迷了十天十夜了。嚇死我了。」
我把粥一飲而盡,香甜的滋味在我唇齒間炸開。我捏了捏毛子肉呼呼的臉蛋。「毛子,真的是你?」他被我逗得直笑,「粑粑,怎麼了?」
緊緊抱著他,感受著他真實的溫度,我的眼淚都快要掉了下來,只是使勁親他的小臉蛋。十天沒刮鬍子,我的鬍子已經非常長了,弄得他一直說痒痒癢。
這時,手機響了,我接起來一看,是江超。他告訴我,他在老家呆的憋悶了,有點想我,要來北京看看我。
我忙不迭的讓他趕緊來,隨即掛了電話。
這感覺,真好。
這就是我的夢境,我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沉重的敲門聲。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