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87_87179姬綉虹因要多做幾套嫁衣出來,便囑咐了趙晨風夫婦兩句,和王雪瑩相攜出了鋪子,往街上去了。
自從搬來柳林鎮,一則孩子尚小,要吃奶,離不得手,二則,開了鋪子,別的尚可買了來,預備賃出去的嫁衣卻要自己做出來,雖說大多是小姑兼姐姐攬了去做,可她到底不好什麼也不幹,姑嫂倆直直做了大半個月才將將做出十來套衣裳,哪有功夫上街去逛?
今日能上街逛逛,王雪瑩自然高興,攬了小姑的手臂,姑嫂倆就上了街。
姬家喜鋪在柳林鎮的東街,雖也熱鬧,到底不如西街繁華,姑嫂逛完了東街又往西街逛去,直到了日頭漸西,天將傍晚,掛著家裡的奶娃娃,姑嫂倆才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意猶未盡的回了家。
「怎麼買這麼多東西?提著不累么?」姑嫂倆久等不回,家裡記掛,剛從書院回來的姬雲帆還未進門就被姬老娘打發出去尋去,剛走幾步就見著大包小包回來的姑嫂二人。
「哥哥,我買了你喜歡吃的紅豆糕,可甜了!」王雪瑩一見丈夫回來,也不管手裡提著重物,撒腿就要跑過來顯擺她買的東西。
姬雲帆忙上前接過兩人手裡的東西,吃的,穿的,戴的,還有小寶兒玩的,零零碎碎包了兩大包袱。足有二三十斤重。
「哥哥,有紅豆糕,跟你買的一樣,我買了好些呢!」丈夫接連兩日因著課業繁忙都歇在了書房裡,兩日未曾親近,想念的很,一時見到了,就忍不住要顯擺她買的東西,丈夫最愛吃紅豆糕,她買了好些,夠他吃兩日的,以後也要常買!
姬雲帆寵溺地看了妻子一眼,溫和地說道:「先回家,回家再看!」
說完再看向妹妹,有些埋怨地說道:「提這麼重的東西,怎麼不叫趙晨風送回來?自己提著不累么?」明顯的,妹妹手裡的這個包袱要比妻子的重,這麼遠的路走來,怎麼受得了?
姬綉虹知道哥哥心疼自己,也不多說,笑著問道:「家裡有喜事么?」午後倆人才出的門,也沒見有什麼事呀,怎麼哥哥這般的高興?一向深邃的眼睛里都帶著笑,莫非是哥哥學業上有什麼喜事么?今兒一大早就去了書院見先生,想必是有什麼好消息。
姬雲帆但笑不語。
姬綉虹又想到兒子,也不多糾纏,接著問道:「清兒今天沒鬧吧?」
兒子和外祖所在的蒙童班雖說也在陽山書院內,可只在陽山山腳下的一處院內,並不在山上主院內,小兒早就想去山上看看,昨兒晚上聽說舅舅要去山上見先生,就粘上了舅舅,晚上都沒回房,跟舅舅在書房睡了一宿,今兒一大早舅甥倆就出了門,傍晚才回,小兒才不過四歲,哥哥又是去見先生,姬綉虹只怕小兒嫌煩,鬧了舅舅,惹得先生不快,本不答應他,還是姬雲帆連說不礙事,姬老秀才也發了話,這才由了他,只願兒子今天乖乖的,沒鬧了先生不快。
姬雲帆聽妹妹提到外甥,這才忍不住說出來,「清兒乖的很,先生還考較了他幾句,讓常帶了他過去!」
今天他極為高興,比自己中了舉還要高興,本來一進門就要宣布這個喜訊,可偏偏妻妹倆人不在家,老娘又擔心不已,不等他進門就推了他出來尋找,見了妹妹本是想著路上說話不便,回家再說的,這時候見妹妹問到,哪裡還忍得住。
哥哥話音里的誇讚和自豪溢於言表,姬綉虹聽了大為驚訝,要知道她這兄長從十五歲中了秀才以後就日漸老成起來,便是去年中舉也未見他如此喜形於色,也就是有了寶兒見他這般高興了一回,過後又是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清兒也不過是被先生誇讚幾句而已,如何能令兄長如此?
姬雲帆一見妹妹的臉色,便知她所想,極不雅觀地拋給她一個白眼之後招呼一邊為清兒得了誇獎傻樂的妻子:「好好走路!」
先生這是要收了小清兒入門呢,這麼大的喜事,他能不高興么?要知道王先生那是晉陽府里有名的大儒,門下弟子在朝為官的不知凡幾,他也是秋試得了魁首,策論入了先生的眼,才能得先生指點文章,卻並未能正兒八經的行了拜師禮,勉強算是先生的門下學生,卻算不得正經弟子,可外甥小小年紀就入了先生的眼,看先生那意思,怕是動了收徒的念想,要知道先生在陽山執教三十年,真正行過拜師禮,收入門內的弟子也不過區區七個,雖不知這七人的身份,想來必是不凡,看先生的年紀,小清兒怕是最後一個,先生的關門弟子了,他能不興奮么?
姬綉虹得了兄長的白眼,一時鬱悶又好奇,也不多問,三人緊著回了家,姬老娘和許氏叔祖母已經收拾好晚飯,一家人團團圍坐,用了晚飯,姬雲帆才壓著興奮的聲調,勉強平靜地說了白天的事,當然著重地強調了王先生的大儒身份和淵博學識以及要收清兒入門下的可能。
姬老娘聽了激動不已,抱著外孫心肝肉的連連誇讚,好似外孫已經進京中了進士老爺一般,連連說明兒要買些好菜慶賀一番。
許氏一介鄉村老婦自然不懂,卻也為清兒高興,激動地跟著說道:「清兒如此出息,多虧了親家和雲帆的教導,將來也學他舅舅考個舉人,他爹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血脈上,清兒雖跟姬家人親近,可禮法上,到底是承了她家香火,雖然沒有能力撫養曾孫,自己還得靠著姬家養老,但是該有的感激還是得說出來,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可說著說著,竟不留心提到了去世的三郎。
說到三郎,許氏多少有些唏噓,都在興頭上,也不敢掃了大家興緻,只得悄悄地抹了抹眼淚,細細地摩挲著曾孫兒的小腦瓜子,轉而囑咐他:「跟著外祖和舅舅好好學,到了先生那,得虛心,守禮,不可驕傲!」
姬家別人尚可,姬綉虹聽到她提泉下有知的沈三郎,不免有些怪異,泉下的沈三郎這個時候大概滿心滿眼的全是宋紅英,哪裡想得起清兒是否出息,她的清兒有娘親,有外祖,舅舅,將來還有個名滿天下的先生,可不稀罕沈三郎這爹,不認也罷,就當他死了吧,不過是清明三炷香的事,不費什麼功夫!
姬老秀才想起殉國的女婿,可惜了,好好的孩子就這麼沒了,女兒回了娘家不說,唯一的兒子也過繼了出去,竟落得個後繼無人的下場,想起多年前那個背著一捆柴火也要在村塾窗外聽兩句的少年,不由得有些嘆息,清明的時候也沒讓孩子給他爹上柱香,到底有些不忍,尋思著,七月十五,回去上墳的時候也帶上清兒,去給他爹燒幾張紙錢告訴一聲,可不能真就斷了女婿的香火。
姬綉虹若是知道父親如此想法,怕是要大笑三聲了,他的好女婿人家現在正美妾在懷,前程遠大呢,如何就能斷了香火!
此刻,姬綉虹口中嬌妾在懷的沈三郎正在馬背上顛簸呢,此次前去金陽招兵,是急行軍,一日五百里,夜裡過了戍是才能紮營歇息,天明不過卯時就要啟程,星夜趕路,再過三五日就能到了晉陽府,抽空回去一趟,接了妻兒去鎖陽,沈含章雖慣了滿肚子的涼氣,可心窩裡卻熱乎無比,他要見到妻兒了!
可憐姬綉虹還滿心的覺著諷刺呢,她若知道沈三郎提前回來,只怕便是跟岳家沾粘不斷的肖公子也要先嫁了再說吧,不,最有可能的是強了鐵匠鋪子里打鐵漢子魯祥,緊著入了洞房再說,可惜,她沒那預知的本事,在兄長單獨問她將來的打算是,還有空害羞藏著掖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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