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8
凌易將手中的《仙獸錄》重新擺放好,目光深沉的看著正房門緊閉的內室,眉梢里的驚疑一點點的沉澱成了嘆息和茫然——他現在已經大致明白了一切,可是如今的心情卻是怎麼也沒辦法用言語表達出來。
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雖然感動於凌宸對於愛人的執著和守候,也會因為對方這些年的孤單落寞而感同身受——但是更重要的,卻是對於過去的迷茫。
哪怕已經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是他現在依舊沒能找回過去的記憶,只能憑著玉簡上的點點滴滴揣摩推測——尤其是兩個人在一起度過的最後一段時間,更是讓凌易有些不知所措。
《仙獸錄》里記載的仙獸幾乎古往今來罕有人見過,於是漸漸的修真界就將這本書看做是天方夜譚拋諸腦後——凌易原本未曾看過這一本,確實沒想到二白也會是被記載的仙獸。
溪邊,形似犬,善辟邪,可回溯——寥寥數字卻像極了二白的形象——而《仙獸錄》中更是記載了它最後一次現世是在四千多年以前。
凌易完完全全能夠猜得出當年的情景——在尚且不過是九鳴宗掌門弟子,依舊只是個剛剛踏入修真一道不久的九霄尊者無意中遇到了同樣不過才將將出生的仙獸溪邊——兩個人一同長大,一同同生共死,而到了最後,九霄尊者卻因為某些原因魂飛魄散,溪邊二白和他的徒弟凌宸就合力開始收集九霄尊者散落在其他世界里的魂魄,妄圖將對方從往生的路上拖回生者的世界。
凌易看著閉合的內室,嘴角慢慢的扯出一抹嘲諷的笑——等到凌宸出關的時候看見的正是對方這副模樣:「怎麼?」
凌易對著對方搖了搖頭,直截了當的開口道:「在你眼中,我到底是誰?」
這是凌易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凌宸怔愣地站在原地,顯然沒想到——他過了半晌,這才將手裡的丹藥放在了桌子上,有些頹然的坐在了凌易的對面,緩緩的開口道——聲音還帶著些嘶啞,明顯能夠感覺得出對方這些時日里的日夜不休:「我不知道。」
在凌易原本的想象里,只會擁有兩種回答——他有些驚異的看了眼凌宸,又緩緩的移開了視線——如今這看起來好像不知所措,微長的發梢蓋過了眼睛,微微低著頭整個人的側臉如同一個完美的弧度,卻又隱隱散發著茫然的凌宸,實在是讓他忍不住心軟。
「果然還是不一樣。」就在凌易也陷入了沉默的時候,凌宸忽然就笑了起來,整個人笑的像平日一樣——尤其是在看到凌易有些疑惑的表情時:「以前每次我只要露出這副模樣,你就會捨不得再訓我幾句了。」
凌易的唇角抿得緊緊的——對方這無疑是在默認了他的推測。
「不過這樣也好——其實很多時候,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凌宸卻是將目光移到了凌易的身上,專註而又帶著些悲哀:「於是我就想將一切交給曾經被我視為『仇敵』的命運——若是在碧雲秘境里尋不到融熙果,那就乾脆瞞著你一輩子吧——我當時就是這樣想的。」
說著說著,他的眼睛里也漸漸地開始浮現出諷刺:「可是我也不甘心——我等了這麼多年!或許『命運』真的決定偏愛我一些,我偏偏找到了,可是我應該怎麼辦?」
「我這些日子日夜擔心——*這個罪名我不曾在乎過,可是我寧願一個人背負著——」凌宸苦笑了一聲:「你若是問起在我眼中,你到底是誰,我也著實不好回答——因為你和他本就是同一個人。」
「每一世的輪迴我都失去了記憶,可是偏偏依舊還是會對你一見鍾情——就如同我最初遇見你的時候。」凌宸嘴角漸漸的浮現起一個足夠溫暖的笑容,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麼。
「過去的我……是什麼樣的?」凌易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
「我生自凡界,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到了尋仙鎮,後來更是機緣巧合之下上了九鳴宗——在一次內門比試中初露頭角,然後被九霄尊者收為徒弟。」凌宸將前文輕描淡寫的帶過,一提起九霄尊者臉上就不自覺掛上了笑容:「當適時,九霄尊者已經半隻腳踏入了仙界,隨時都有可能飛升,自然是想找著一個徒弟來繼承香火,守護門派。」
「你是個好師傅。」凌宸的語氣裡帶了些感慨,更是有著自嘲:「可是我卻不是個好徒弟——每逢秘境開啟,你都會帶著我前去探寶,但凡是你有些什麼寶貝,都會贈我一二,你更是不留底的教習功課——若不是你,我也冠不上絕世天才的盛譽。」
凌易見對方漸漸地陷入了沉默,忍不住開口道:「那依你所言,九霄尊者才該是真正的天才?」
「你名譽不好。」凌宸無奈的笑了笑:「你幼時被測出乃是多靈根,資質雖好,但是卻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了——所以你的父親就將你拋棄了,哪裡知道你天性堅毅果決,毫不猶豫的就尋到了混元丹,廢除了其他幾個系別的靈根,又輾轉拜入了九鳴宗上任宗主的名下——可是你卻是屢次對於生父閉門不見,更是放言過一刀兩斷,這也是你最遭人詬病的地方。」
「那凌千是九霄尊者……我的兄弟?」凌易皺著眉開口道。
「的確——凌千同樣天賦卓絕,兼之又是單靈根,早早地就被九鳴宗的一位長老看中,收為了徒弟,後來你當上了宗主之後,他自請外出遊歷,直到辛寅事發,他才孤身潛入魔界尋你。」凌宸給了肯定的回答,又接著提起了另一個凌易熟悉的對象:「二白是你自幼就簽訂了契約的仙寵——具體的過程我也並不清楚,只知道那傢伙常常黏在你的身上,更是在後來能夠化為了人形——他原本也是即將步入仙道的,後來卻是……」
凌易知道凌宸未說的話的意思——他對於當年的事情也很是好奇疑惑,於是也就直截了當的開口道:「辛寅大劫又是怎麼回事?」
凌宸原本還帶著笑的表情漸漸的沉重了下來:「我最初發現我竟然對著師尊產生了感情的時候,先是拚命的壓抑的——我知道你只會將我逐出師門,於是我開始渴望著變強,強到有一天可以打敗你,讓你無從從我的身邊逃開。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產生了心魔吧——我一天比一天更加強烈的渴望著你,於是一天一天的累積著心魔,直到了最後,那天你告訴我你即將閉關衝擊仙道,徹底的擊毀了我的壓抑。」
「於是我不顧一切的想要留下你——於是心魔徹底破閘而出,於是我就對著第一個同我提起你閉關一事的長老動了手——接下來就是其他的長老,弟子,客卿,我幾乎趕盡殺絕,後來更是挾了因為聽聞我入魔消息而打斷了閉關,修為倒退的你去了魔界,我為了留住你,建造了天魔宮,幻想著能夠成為我們兩個人白頭偕老的居所,可是你最終還是趁著我看守不備,就此自盡了,也就在那個時候,我從才徹底的擺脫了心魔,可是什麼都來不及了。」凌宸無奈的苦笑道:「九鳴宗毀了,你死了,我活得渾渾噩噩的——要不是二白前來尋我說是有復活你的辦法,我肯定早早就隨你去了。」
「在二白準備復活你的那段時間裡,我在搜集材料時,無意中聽到了有些人談及你我兩人之事,言辭之間全是鄙夷——於是我按耐不住就將他們滅了口——並且將玉簡上所有你不好記載的地方抹消了乾淨。」凌宸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凌易的神色,好像生怕對方會因為自己的行為不喜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