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強敵?強敵!(一)
第五章強敵?強敵!(一)
草鞋峽已經被遠遠甩在後面,四周依舊荒涼、屍骸依舊遍野。
「我們到了哪裡,誰知道?」問話的是鬃須漢子。
「不知道,我到南京才半個月,哪也沒去過!」
「我也是,剛從滬上拉來,誰又到過什麼地方?」
「小白臉,你哪部分的,對這熟嗎?」
「260旅新兵,杜飛!」長期的習慣使杜飛總是陰著個臉,他原本對鬃須漢子等人頗有好感,此刻聽他稱呼自己小白臉,臉色陰了下來頗是難看:「重申一遍,我有名字,杜飛!」
「很酷是嗎,瞧你的哭喪臉!」鬃須漢子嘴裡更是不停:「亂七八糟的,這年頭小白臉也拉到部隊來,還挺有脾氣!」
「你……」
杜飛被激怒了,拳頭已經握緊。
「想幹什麼?」
一旁的士兵們瞪著杜飛。
「老子一排之長,說不得嗎!」鬃須漢子使個眼色,眾人圍了上來,杜飛將謝晉放在一邊,不屑的眼神瞪著鬃須漢子。
「不行,別亂來!」謝晉一雙手死死地拉住了杜飛。
「新兵蛋子,懂不懂規矩?」鬃須漢子示意眾人退後,手腕壓得咯咯響。
「混蛋!懦夫!」謝晉突然激動起來,搖搖晃晃站起。
「你就不要多此一舉了!」鬃須漢子蔑視般望著謝晉。
「是的,王八蛋,老子看錯你了!」謝晉搖了搖頭:「想耍橫找鬼子去,在同胞面前逞什麼能?你厲害是嗎?你王八蛋在鬼子窩裡的時候幹什麼去了?」
「混蛋!」鬃須漢子握拳衝到謝晉前面,卻終於停了下來:「你說的對,在鬼子那,老子做了回孬種!」
「但再也不會有類似的事發生了!」鬃須漢子發狂般叫了起來。
徘徊、靜默!
又不知轉了多久,依舊是江水茫茫,渺小的人類無法跨越長江天塹,數十人望江興嘆,背後卻是鬼子的殺戮場。
「怎麼辦?天一亮,這長江邊上水天一色,我們很快就會被鬼子發現的!」鬃須漢子一臉愁容。
「去城裡,南京!」謝晉的一句話讓鬃須漢子大罵起來。
「混蛋,你個閻王爺不收的小鬼,想讓老子一排人陪你嗎!」
「那你想怎麼辦,在長江邊上做遊魂野鬼嗎?」謝晉突然激動起來:「一看就是雜牌軍的,老子陪你們,沒得辱沒了祖宗!」
「雜牌軍?老子就是山上下來的鬍子,怎麼樣?中央軍,中央軍又怎麼了?不照樣被鬼子打得稀巴爛?可惜了那些清一色的德式傢伙!」鬃須漢子一手將衣服撕開,胸背部儘是新痕舊傷。
「槍械不行,老子和鬼子拼刺刀,看看在場的這些弟兄,哪個不是血里火里拼出來的?哪個身上沒有幾處傷痕?哪個像龜兒子中央軍一樣,一槍不放地做他媽軟蛋?」
「行了,都是自己人!」杜飛沉重地拍了下謝晉的肩膀:「忍忍吧!」又對漢子道:「這是謝晉兄弟,260旅,黃埔6期的!」
「是嗎?敢情比老子官大!」鬃須漢子望了望謝晉:「這裡全是老子的兄弟,長官!」
「你落難了,官再大大不過老子。」
「我本就沒你官大!」謝晉望向遠方:「是的,黃埔出來的起碼是尉官,可我例外!」
見眾人都將頭轉了過來,謝晉嘆息一聲:「沒什麼,當初為了到19路軍,為了抗日,我放棄了一切!……5年了,,到了87師……我還是一名老兵!」
這句話觸動了眾人,鬃須漢子臉色明顯好了起來。
「我、馬金榮,一個小排長,雜牌部隊的,番號就不用說了,這是我的副排長黃彪。」他指了指一側的精裝漢子。
「好好養傷吧,你說的沒錯,最危險的地方或許最安全!」
「那裡建築物多,還有不少國際區,以及一些外國僑民設立的難民署,去那裡,或許我們還有一線生機!」謝晉語氣也似乎已經緩和。
「向市區開拔,注意隱蔽!」馬金榮毅然走在最前面。
此刻的南京城一片詭異,在晨曦的曙光下是如此地靜默。
肆虐了一日的魔鬼又將復甦,人們在顫慄中迎來了新的一天。
死亡,除了死亡,沒有其他。
馬金榮依舊走在最前面,其餘人緊緊跟隨著,走在最後面的是攙著謝晉的杜飛,
到處是斷壁殘垣、以及屍體,還有尚未熄滅的零星火焰。
他們不敢走大門,從一個缺口處鑽進了城中,漫無目的地穿行在破瓦爛屋中,整個城池似乎沒了生命,除了受驚的野獸、以及四處亂竄嗜咬著屍體的鼠類。
「誰對城區道路熟,自己站出來!」
馬金榮喊了半天,無人答應。
「那就這樣,尋找複雜的建築物——一個原則,不讓鬼子發現!」
眾人似乎默認了他的想法,隊伍在街頭巷尾穿行著。
一陣整齊而密集的腳步聲將杜飛等人從盲目中驚醒過來。
「不好,碰到鬼子了!」
「趕快隱蔽!」
除了高樓,以及一些緊閉大門的建築物,此外竟無其他去處。
「撞開一扇門,要快!」謝晉大聲叫著,卻無人去做,直到馬金榮點了點頭,方有數人朝最近的一扇門奔去。
「媽的,老子要逃命,偏這房子好好的,鬼子什麼時候仁慈起來了!」
「此處可能是國際區,你看這建築風格!」謝晉剛說得一句話,突然「吱呀」一聲,一扇門自動開了。
「快,到這裡來!」一個金髮碧眼的西洋人,操著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向眾人招呼。
「大家趕快過去!」謝晉知道這西洋人是好意相幫。
「聽他的!」馬金榮首先跟了過去,其他人紛紛效仿。
剛一帶上大門,「哐當」一聲,欲待合攏的大門卻被強行踹開。
「八格呀魯,中**人的有!」
「軍人?這裡是紅十字會,只有病人和兒童……」
「八嘎,你的大大的壞……」
「啪」的一聲,西洋人的臉上挨了重重一記耳光。
「我抗議……我是法國公民,毆打法國公民,我要向日本領事館投訴!」
「死了死了的!」一個日本大兵舉起槍托,朝地上叫囂的法國人砸去,卻迅速被邊上另一鬼子阻止了。
「我的,只要中**人的,你的,配合!」
那人一招手,其餘鬼子一窩蜂地朝室內而去,法國人氣呼呼地躺在地上乾瞪眼。
「出來,統統的出來!」
鬼子一來,紅十字會內騷亂起來。
人們大呼小叫,在偌大的教堂內亂竄,卻隨即碰上了端著明晃晃刺刀的鬼子,被連推帶搡地趕到了教堂內禮堂;在一個角落裡,數百名跑不動的老弱病殘茫然無助,也被趕鴨子一樣被逼到了禮堂開闊區。
那些躺在床上,動不了的傷員被鬼子狠命用槍砸,一些斷手斷腳但尚可移動的傷員則被黑洞洞的槍口逼著,艱難蹭到了禮堂。
「統統地,站好!」槍托砸在這些無助的中國人身上,卻激起了教堂內西洋人的憤怒。
「抗議、抗議、這裡是國際區,你們無權在這裡抓人!」
「這裡——中國的!」
一個軍官摸樣的鬼子朝一邊叫囂的西洋人走過去,突然一記勾拳,直直地打在一個西洋人臉上,頓時腫起老高,西洋人戴的眼鏡掉到地上,鏡片粉碎,站那發好一陣呆,「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其他西洋人再也不敢吭得一聲,一個個只顧掩面而泣。
「女人的,站一邊,男人的,站一邊……」鬼子張牙舞爪,很快將婦女們趕到另一個房門的入口。
「進去的……進去……統統的進去!」
隨著一聲聲尖叫,婦女們全被趕入了隔壁房間,數個鬼子守在門口,剩下的卻陰陰地笑著,一個個迫不及待地魚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