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人馬共淚

藍紗七衛死了。

小官躺倒在草叢中，眼望著天，什麼也看不到，

但是他聽到了聲音，於是他知道。他再也看不到這七個相伴數日的姐姐。

他沒有哭出聲，但是眼淚嘩嘩地留淌在了臉上。

他想站起來，但是在半個時辰的時間裡，他還動不了。

於是他躺在那裡無聲無息地哭泣著。

在爹娘死後，他經歷了無數的生死，但是他都沒有今天這麼傷心。即使輪迴劍客，義父死去的時候，他也沒有如此傷心。

………………

迎親的駝隊從身側不遠處緩緩地走過，他們中的許多人也在哭泣著，他們也是可憐的人。

他們也很悲痛。

「如果狼要吃你，你也不

「那假如狼要吃你呢！你也不殺它嗎？」

「那你會想菩薩一樣割一條腿給它吃嗎？」

「哎！小鬼，秀髮神尼是不是把你把你生下后，就送到江南去了呀？」

「老三，花籃城主可是叫你也去搶一個的哦！你怎麼不搶呢！你不是看上益州城裡的那個鐵匠了嗎！呵呵……」

「鬼丫頭，你在長安不是也看上一個小公子，還去跟她幽會了嗎？你們有沒有……」

「哈哈哈哈……」

「小官，狼是很壞很壞的，他不吃草，專門吃羊，你看啊，它們這麼多狼。每天要吃多少只羊啊！所以呀，姐姐們將把它殺了，然後羊就活了！」

…………

藍衫七衛都已經死了……

但是她們說的話卻永遠地將纏繞在他的耳際。

他又哭了。直到半個時辰之後，他苦幹了眼淚，也可以動了。

他緩緩爬了起來，向大道之上走去。

大道上凌亂地擺放著七具屍首。

她們就是藍衫七衛。她們每人的胸口都插了一把小刀。出刀殺她們的就是回鶻十七刀。

小官不知道他是怎麼出的手，但是他知道這個回鶻大俠一定只是出了一招就格殺了七個女匪。

小官已經沒有了眼淚，但是他還是伏到在了這些可憐的姐姐的屍首上大哭了起來。

天已經很晚了，月關也在漸漸隱去。

半個時辰之後，他抓起了一柄長劍遠離大道五百步的地方開始挖坑。

他要挖一個大坑，然後將七個姐姐埋好。

不管她們生前做過什麼壞事，但是她們已經死了。

我要埋了她們，還有她們是姐姐。小官默默地挖著挖著。

直到天明的時候，他挖好了！

然後就在朝陽的映射下，他將幾個姐姐都放在了裡面。

「安息吧！七個姐姐！」他默默地掩上了土。

天漸漸地明了。

「我要去哪裡？那是是我的家？」小官提了一把寶劍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把寶劍是他從大姐背上取下的。

她們七人順身之劍已經跟順她們而去。

這一把也應是的。但是小官最後把它拿了出來。

這是一把上古神兵。

大家把他轉在一個華貴的盒子里，然後外面再套上了軟步，如此重視，一定不是尋常之劍。

「如果碰到藍樓人，我就把它給他們！」，小官被這麼想著就將劍取了出來。

現在他茫然地在草原上走著，也不知道該走向何方，這裡已經是回鶻，但是離中原並不太遠，如果他要回去，一定是可以的。

但是回中原后又到哪裡呢？那裡都不是他的家！

他茫然地走著，回憶起了他的往事：

自他有記憶的三歲的時候，他朦朦朧朧地知道自己是在南唐一個山莊。是義父照看著他。再過來一年後，他到了吳越魚塘陣，和一對漁民老夫婦也就是後來的爹娘住在了一起，這兩位老人對他都很好。

義父在和他們住了幾天後走了，以後似乎一直很忙，很少前去看他，也許三月，也許一年……。

他是和那些漁民的兒子一起長大的，每天都在一起。

但是他們這些小孩經常被另一幫人欺負，那一幫人身世都很高貴，有總兵的兒子，捕快的兒子，鏢師的兒子，甚至有時還有縣官的兒子。

不止是出身權貴，那些小孩還會武藝，於是窮人的孩子天天都欺負。

他於是決定一定要改變這種處境，但是怎麼才可以改變呢？難道是娘說的讀書嗎？這樣子可以嗎？

就在他很疑惑的時候，一件很偶然事發生了。

就他去山裡寺廟玩的時候，正看見一群官兵圍攻一個老和尚，那老和尚手舞扁擔一陣狂舞之後就將幾十名官兵打飛在地。

他驚呆了，在他的記憶中，老和尚是一個又聾又啞老人！他整天都呆在那個破廟裡砍柴挑水。萬想不到他竟然會武。

他於是決定拜他為師，但是老和尚再尋不見。他又想到了杭州城外的「天涯鏢局」，那裡每天都有幾十名鏢師在那裡運氣練功。

他這樣決定，就真的每天都去偷學。要混進鏢局是不容易的，但是他認識一個給鏢局送菜的老婆婆，於是就裝成了她的孫子，每天擔著沉甸甸的菜籃子大模大樣地走了進去……

一年之後，秘密重於被發現了，但是這時的他已經學會了鏢局所有拳法。

在鏢師的逼迫下，他與一名小弟子過起了招，三招，僅僅三招后，小弟子趴倒餘地。

眾鏢師大為驚詫，然後換上了一名二十餘歲的弟子。但是只是過了五招之後，那弟子仍是趴倒餘地。鏢師門大驚，然後一個鏢師自告奮勇地走上了前，為了孤寂臉面，他聲稱要讓小官十招。但是剛讓到第五招的時候，他趴倒在了地下。

整個鏢局亂翻了天。總鏢頭也出面了。

他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孩非常的驚奇，他不想責怪，他想收下這麼一個聰慧的漁民孩子為徒，但是在收徒之前，他要先讓這個小孩降服。

最後他沒有做到，他輸了。

「天涯鏢局」從此解散，消失人間，而以前的幾十名鏢師各奔前途。有的入了衙門成了小捕快，而又的則入了街頭雜耍練攤之伍。更多的人包括總鏢頭，回到了老家成了農戶。

小官立時成為魚塘陣風雲之人，三百人的童子軍在一夜之間就組建而成。他成了大師兄，外幫皆稱「官爺」。幫中兄弟多稱「官哥」，更親切的有些夥伴仍然稱他「官官」。

如果不是輪迴劍客的出現打亂了他的生活，他也許還會當「布衣幫」的幫主很多年，以後也許他會創建一個鏢局或者其他……

但是現在他孤身一人，他沒有了家，他不想在回到吳越，他總覺得重遇到輪迴劍客的一剎那起，自己就會成為災禍之星，如果不想連累鄉人，自己就不要回去吧。

小官茫茫地走著，這裡就是回鶻嗎？我應該走向何方。

他抬頭仰望著天。現在已是午時。距昨天七姐給他伏下「止魂散」早已過了五個時辰，但是他沒有想她們說的那樣流膿而死。

七姐在騙他，他也早就覺察了出來。從長安開始，她們七姐妹就一直沒有給他服過毒藥，她們給他喝的只是一種濃濃的草藥，也許這種濃濃苦味的草藥還是一陣補藥，小官喝過這麼多天，被染布捅了一劍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連傷疤也不見了。

想到這些，他又哭了。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一點淚水又流了出來。

「去哪裡？我要去哪裡？」滿面淚水的他仰頭大喊。

喊聲震驚了整個草原。許久之後，似乎仍然回蕩耳際。

「嗚……」遠處一身長嘶，一匹高頭大馬飛跑疾奔而來。

「小紅！是你！」小官大喜，狂奔了過去。

這馬就是這幾天來陪伴小孩的那匹紅馬，剛才那回鶻十七刀一招格殺藍衫七衛后，藍衫七衛的八匹馬都驚得四處飛奔。而小官的這匹紅馬，卻是被那些牧民牽走了。也不知為何，他自那些人的手裡逃了出來。

現在它高昂著頭飛奔過來。他要尋找一個真正的夥伴。

人馬一見，都是大喜。

小官笑了，本來他以為自己將孤獨地呆在這個草原，但是現在他不會寂寞了。

他抱著馬頭大笑，馬卻是哭了。它那大大的眼裡流出了淚水。也許它本來可以離他而去，成為草原之上一匹可以任意馳騁的野馬。但是最終它還是回來了。

現在它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