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鬼骨書生
烈日當空,驛道上人仍來往不絕,亂世之中,唯有吳越之地能有如此繁華景觀了。
突蹄聲大作,眾人抬頭望去,只見遠處一騎正飛馳而來,行人驚呼,正待閃開,馬上騎者已是一勒韁繩。那馬一聲長撕,人立而起,馬上人卻已下得馬來,落地輕飄無聲。
店口小二笑迎上前,尚未開口。
「上好草料」,那人沉聲而語。
語罷,他已是徑直走進道旁小店之中。
店中一小二又是笑迎上前,未待他語。
「上好酒菜!」來人又是沉聲而道
小二不禁打量來人。
來人頭戴斗笠,不見容貌。他的一身長衫已是全然濕透,背上卻背一鼓鼓的背包。
如小二往日所見,如此行程忡忡之人,多為送信官差,但是眼前這人必然不是。因其背上還背有一柄巨劍。僅憑此劍,小二不再言語,轉身而走。
那人倚窗端坐,目光向前一動不動。
片刻之後,小二端上酒菜,輕呼一聲」客倌,慢用」
黑衣人目光如電,望酒菜一掃,立狼吞虎咽。片刻功夫,桌上酒菜一掃而光,而其人也是站立而起,扔下銀子,起身欲走。
但就此時,與其相距五步外之牆角圓座旁之一紅臉叟手已伸向刀柄,其人早黑衣人前已來此處,雖不知其人來歷,但是只憑其後背所背大刀,已足可斷定其非同常人。
不只其人,就在圓桌之旁,尚有五條大漢,此五人也是個個背被大刀,一見之下,人人彪悍非常。
不知黑衣人是否早見如此虎視眈眈之六人。
但聽其頭也未曾一回即沉聲而言:「凌某背上非為吉祥之物,江南嚴氏遠避為善」
「輪迴大俠此言差也,向來奇物兼為能者居之,又何有凶吉之言!」紅臉如此而答。
其人之意,黑衣人即為皇甫書畫榜四十七名輪迴劍客是也。
輪迴未言,徑直而出。
五大漢齊怒而起,中一刀疤手猛拔大刀迎頭狂砍。
輪迴身行飛閃,未待刀鋒砍至,已是閃出店門。
路人見狀紛驚散四去。
輪迴行止栓馬處,手剛搭上韁繩,身後又是刀風飛止,其人仍未回頭,但其已是拔劍。寒光隨即四閃,背後偷襲者驚愕之間,手中大刀已是斷為數段,墜落於地。
而那輪迴右手已解開韁繩,一腳已搭上了馬鞍。
紅臉叟一聲怒呵,四人四刀自四個方位齊飛而出,輪迴肩輕揚,「嘩」一聲響,又是一道光圈盪向四人,四人齊聲慘叫,扔劍捧手腕倒躍而出,手腕處鮮血直流。
「輪迴劍法」,紅臉叟獃獃地吶出一句,黑衣人卻已飛馳而去。
那馬馳出山谷,眼前一片平坦之地,輪迴卻是兩眼電光火石般一閃,右手搭上劍柄,馬仍是飛馳而去,突地面一陣涌動。
一股暗箭已自地底射出,馬上輪迴立飛天而起,險險避開暗箭。
但馬卻已成箭靶,長嘶倒地而死,空中黑衣人手中長劍揮出道道劍光,罩住身形,再輕落於地,突眼前景象大變道道黃布似從空中落下,又似從地底湧出,立將黑衣人圍於陣中。
黑衣人凝神提劍不動。黃布翻湧一陣漸漸隱去,現出道道黃旗,左側每道黃旗旁立一大鼓,鼓旁之人上身赤露,每人手提一大棒,右側卻是每人左右手各持一面銅鑼。
輪迴冷聲而道:「鬼骨書生為何還不現身?」
怪笑聲起,四錦衣書童抬一軟椅而來,椅中人羽扇綸巾,儒雅無比。然其人為一女子,是故即使其為書生,也為女書生也。
「廣州府一別,今已數月有餘,凌兄一路護送玉璽,真是有勞」。女書生如此而言。
「「不必多言,出招即可!」輪迴揚劍冷聲呵斥
女書生微笑中伸手向後一伸,身後一童子就遞上一笛子。
「兄台可知此骨來歷?」
「不知,不必知」
「楚王馬希廣之骨也」。
女書生言罷,手中笛向下輕輕一點。
那站在黃布旁手持銅鑼的大漢立即就是」嚓嚓嚓」地輕輕地敲打了起來,手持木棒的大漢們沒有開始擊鼓,但是他們手中的木棒已經高高揚起。
輪迴生平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陣勢,但是他知道只要那些人一擊鼓,陣勢就會發動,所以他想先發致人。
未等擊鼓。他已是挺劍飛出。
他那劍的劍尖直指女書生,但是鬼骨書生微笑不動。
鼓聲響起,鑼聲也是響起。
輪迴挺劍刺至中途,眼前景象突然大變。仿如置身於大漠中的他只見眼前遍地沙丘,雖然他知道這是幻象,但還是大驚。收劍就向下墜去。
剛一墜下,眼前景象又是大變,然後他發現自己已在一帳篷中。
這個帳篷太小了,幾乎是包著他的身體,驚愕間,身前身後突地數刀刺來。
他雖極力躲閃,但是肩頭仍被幾刀刺中。
大驚之中,輪迴知再不出絕招,他已經會被困死這無形的帳篷里。
「普天普殺,破土劍法」,大喝聲中,他手中巨劍飛挺而出,刺向了那帳篷。
但是劍還沒有刺到任何的東西,陣行已變。
剛才的帳篷突地不見,而現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個大大的海灘,大海也在眼前,並且似乎漲潮了,波瀾起伏的海浪洶湧澎湃地向岸邊拍來。
一個巨浪輕輕地拍了過來,似乎觸景生情的他幾乎忘了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影。
他驚呆在那裡,雖然只是一剎那的時間,他就反應過來,揚劍要揮。但是一隻長槍已是先前一步刺中了他的胸口。
「輪迴七殺」,輪迴大喝一聲,揮劍砍斷了那長槍。揚劍就是一劍猛揮而出。
劍光一閃,幻影立時不見。眼前的大海海灘海浪消失無影無蹤,站在輪迴旁邊的仍是剛才的那些藍樓兵士。
這些人撤走陣勢不是因為輪迴那一劍,而是鬼骨書生下了令。她還是坐在那個軟椅上面和剛才不同的是她的旁邊現在多站了一個人。
「是你,店小二!」
原來眼前這人竟然就是剛才在那個小店門口接過他手中韁繩,替他餵養馬匹的那個小二。
「正是,不過鄙人除了當小二以外,還替藍樓聖教做事?」
「你是山店判官?」
「正是」那小二點頭微微一笑后又道:「凌兄武藝蓋世,但明珠暗投,奔勞半生,仍是功名全無,何不歸依藍樓神教,共博蓋世大業」
「凌某雖是落魄,但清白之名,豈是你山店判官此輩小人可比」
山店判官絲毫不怒,反是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如若凌兄肯屈尊相就,那麼藍樓必定委以堂主之職!」
「正是」那鬼骨書生也道:「城主已傳旨本堂,如若凌兄願意皈依,則可委以重任」
輪迴不想多說,揚劍飛起,就是猛撲而來。
對於人人唾之的山店判官,他實在沒有放在眼裡。所以當山店判官舞動一把鬼頭大刀迎上前之時。他認為只要一劍就可以將其格殺。
但是令他感到可笑的是山店判官一刀揮出的同時竟然大喊了一聲」脫手」
他不禁搖頭而笑,但萬不料的事情竟然就發生了。他那巨劍一碰上鬼頭大刀,竟然就真的脫手飛向了半空。
驚愕間,山店判官已是如影跟至,一腳就將他踢飛而出。
輪迴已是明白過來,他站穩再看雙手之時,雙手已是一片漆黑。
「染指無心?」
「正是,鄙人將『染指無心毒』塗於韁繩之上,凌兄太過大意,自然中招。」
「卑鄙!」
山店判官大笑,笑聲中他揚起大刀砍了過去。他也看見那被盪飛出去的那把劍就落在輪迴的跟前,但是他認為輪迴手已中毒,不能握劍。
輪迴的手果然不能握劍,但是他的腳可以。
對他而言,腳幾乎與手無異。他那右腳輕輕一挑,就是將劍挑起,再凌空一舞,就是與那山店判官拼殺了起來。
輪迴武藝本是遠勝閃電判官,但是他已經中毒,又是以腳御劍,自然不敵。
沒過幾合,他就是險象環生。
山店判官看的明白,他大喝一聲,然後就是大力砍出一刀,將那長劍盪飛向了半空。
輪迴一驚,然後就是騰空而起,飛向那劍。
「納命來」山店判官大喝一聲,也是騰空飛起,追向輪迴。
輪迴飛到劍處,猛地將身形一墜,再在那半空中翻了一個跟頭,然後頭朝下,右腳鉤住劍柄,身形飛旋,閃向那山店判官。
山店判官幾乎驚呆了,他只是看見一道劍光飛閃而來,驚愕當場的他茫然無知。
「輪迴劍法」,那坐在軟椅上的鬼骨書生站立了起來。
她想要出手,但是已經晚了,那長劍已是自那山店判官的胸口穿了進去,然後從他的後背露了出來。
山店判官嘴唇動了動。他想說話,但是他沒有能說出話來。
那輪迴再一踢長劍,那長劍就是飛穿而出直奔鬼骨書生。
山店判官倒地的時候,寶劍正好飛到了鬼骨書生跟前。
雖是有些吃驚的鬼骨書生還是十分小看輪迴,她只是伸出二指,夾向長劍。
她夾住了,但是同時。
「嘩」一聲響,被她抓住的那把巨劍中又彈出一把軟劍,划向了她的咽喉。
大驚失色的她,慌忙倒仰而閃。
她閃開了,但是頭巾還是被那軟劍劍鋒一下劃破,她滿頭的秀髮披散了出來。
站在十步開外的輪迴也是看見了,不過他絲毫也不覺得驚訝,因為雖然這個鬼骨書生穿的是男人的衣服,但是武林中每一個人都知道她是女兒身,如今露出長長秀髮,並不奇怪。
鬼骨書生自己倒是大感狼狽,她雙手抓出,就要抓那把軟劍,但是那劍卻已倒飛而回,大怒的她自軟椅一彈而起,將手中笛子舞出漫天笛影罩向輪迴。
輪迴再挑長劍,刺了出去,一片笛影立消。鬼骨書生一腳踢向劍尖,那劍倒飛而去,閃向輪迴。輪迴先是一腳將長劍踢向半空,再騰起身子,連連幾腳飛出。
鬼骨書生在那空中連連翻騰,閃開腳影,剛落於地,軟劍已是橫掃而來。驚愕間她連連倒退,那劍卻是如影跟至,飛追而來。
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然後就將手中那根像是骨頭的笛子彈了出去,撞向劍柄。
這把軟劍太奇妙了,或者是輪迴劍法太過玄妙,那笛子剛一撞上劍,劍竟就是纏著笛子倒飛而回。
輪迴大笑,笑聲中他將腳挑向鬼骨笛子,如果他把笛子拿過來,他一定會將那笛子踩成碎末的。
但是他真的不該碰那跟笛子,他的腳剛一撞上笛子,笛子里莫名地就是射出一道寒芒。大驚的要想躲閃已是不及。」撲撲」聲中,數十枚鋼針射在了他的胸口和腳尖。
「卑鄙!」輪迴輕哼一聲就是倒下了地。
鬼骨書生不待他倒地,先是飛身上前,抓住笛子,疾點了了他身上數十大穴。然後再將那笛子一挑,挑過那個他背後包袱,拋向陣中。
剛才站在他旁邊的一個手持藍旗的小童飛起接住了。
鬼骨書生再飛一腳,就將已不能動但是正在倒下地去的輪迴踢飛出了十多步外,然後方才飛回軟倚。
她以為事情幾乎就要結束,所以她將那根笛子插入懷中,再掏出一把扇子,輕輕展開來搖了搖。
這把扇子上面赫然迎著一個十分恐怖的骷髏頭。
直扇了十餘下后,她的口裡輕輕地吐出了幾個字。
「殺了他」她這樣命令著。也許剛才她在思索著要不要格殺此人。現在他終於想好了。
幾名手持大刀的藍樓兵當即走上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