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絕望
第262章絕望
雲紫璃問起赫連遠的反應,無瀾低垂了眸華,淡淡說道:「此事尚需徹查,你需給他時間……」
雲紫璃冷笑:「此事還需要查嗎?」
無瀾頓了頓,只得說道:「方才他說,下了早朝,便會去慈寧宮……」凝視雲紫璃臉上的哂笑,他心下微頓,抿了抿唇,溫和說道:「他不久前便說了,此事一定會有所交代!」
「有所交代?」
眼中淚珠滑落,雲紫璃訕笑問道:「當初我與他相認時,他便曾說過,讓我信他,我信了……但如今因為信他,我的仇,杏兒的仇,全都未報不說,還賠上了紫生的命……無瀾你說,我還如何相信他?!」
無瀾被雲紫璃問到語滯,半晌兒之後才無奈說道:「想當初,你愛的那麼辛苦,卻是一路而來,不畏生死披荊斬棘,既是前面你選擇了相信,如今又何不再多信他片刻?」
聞言,雲紫璃眉心緊蹙。
輕輕的,撫落她眼角的淚滴,無瀾再接再厲道:「這樣如何?若此事阿遠給出的所謂交代,仍舊如以前一般讓你失望,日後你再要如何行事,我定傾盡所有來幫你!」
「我不需你幫我……」聲音微頓,雲紫璃眸色漸深:「只願到時你不會再攔著我!」
無瀾的身份,是新越的太子!
若她與青蘿太后之間的仇怨是私仇,那麼……若此事牽連到無瀾,便成了吳國和新越兩個國家之間的仇怨!
另外再加上一個北燕……
這,並非是她想看到的結果,但是如今只要能要了青蘿太后的命,她已然什麼都不在乎了。
北燕和新越聯手,根本就無懼吳國,不是嗎?
無瀾見雲紫璃如此,輕嘆了口氣,蹙眉問道:「關於這個孩子,你果真不打算告訴阿遠么?」
「現在……還不是時候!」
垂眸靜靜凝視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雲紫璃不由的,亦在心中輕輕一嘆:這個孩子,來的也不是時候!
其實,早在前些日子,她便知道自己又懷孕了。
若早知會是今日這般情形,她便不會選擇懷上這個孩子!
……
慈寧宮。
偏閣內,香煙裊裊,霧色瀰漫。
青蘿太后一身素色裙衫,手持香燭,立身於桌几上的牌位前,語帶歡快道:「先帝,堂兒還活著,活著便好,活著就還有希望!你一定要保佑堂兒,此一去平安!」
站在殿門處的劉姑姑聞言,朝著門外望了一眼,「太后,您一宿都沒睡,也該歇息了!」
「哀家眼下心裡高興,睡不著!」
赫連堂逃出生天,壓在青蘿太后心頭的大石總算穩穩落了地,想到雲紫生死了,雲紫璃如今卧床不起,她心中暢快,喜不自勝!
這一夜,她雖然沒有睡,卻是最近這段時日以來,最為歡喜的一夜。
看著青蘿太后滿是歡喜的樣子,劉姑姑心裡卻全是苦楚。
斟酌再三,她抬步來到青蘿太後身側,輕捏青蘿太后的肩膀,到底忍不住開口說道:「太后,雲紫生死了,皇後娘娘昏迷不醒?此事皇上豈會不追究?」抬起頭來,凝睇著青蘿太后,眼看著青蘿太后微微變了臉色,她輕輕一嘆,緩緩說道:「雖說咱們滅了送葯之人的口,但皇上手眼通天,用不了多久必然查到我們這裡,您還是趕緊養精蓄銳,也好到時跟他周!旋不是?」
聽聞劉姑姑一席話,青蘿太后不由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輕聲說道:「哀家是高興壞了,還是你想的周全!」
語落,太后眸底,浮現一抹殺機!
在天牢里,有她的人,自然此刻她也知道了赫連遠顧念孝道,護著她的事情。既是如此,如今堂兒已然遠走,那麼在這後宮之中,她便再不用顧忌誰了!
「太后?」
劉姑姑抬頭,睇見青蘿太后眼底的殺機,不禁面色一變。
青蘿太后回過神來,對劉姑姑笑笑:「你去備些吃食,用過之後哀家就歇著。」
「是!」
劉姑姑頷首,退出了偏閣,然她才剛剛出門沒多久,她焦急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太后……」
聞聲,太后眸色微變!
聲落人至!
在她轉身看向門口處時,劉姑姑已然一臉慌張的返回偏閣!
劉姑姑是誰?!
她自進宮后,一直都在青蘿太後身邊伺候,在慈寧宮中雖不是主子,卻也鮮少露出驚慌之色!
此刻,見她如此,青蘿太后的眉頭,不禁緊緊皺起:「哀家不是要你去備膳么?這會兒怎地如此神情?」
看了青蘿太后一眼,劉姑姑面露急色:「太後娘娘,皇上往慈寧宮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青蘿太後面色又是一變,問道:「與哀家說清楚!」
「太后……」
眉心緊擰,劉姑姑剛要說話,卻聞赫連遠冰冷的聲音徐徐傳來:「讓朕來與太后說清楚如何?!」
聞言,青蘿太后的臉色,也已是黑沉一片!
「皇帝……」
看著身前一襲明黃的赫連遠,雖知道他不會對自己如何,青蘿太后卻仍舊感受到了壓迫感!
「太后……」
語氣里,滿滿的皆是失望之意,赫連遠看向青蘿太后,沉聲說道:「人在做,天在看,您以為殺了那些獄卒,那些晦暗骯髒的之事,就會隱落於塵埃么?!」
若說雲紫璃此刻對他是失望透頂,那麼此刻他對青蘿太后,更是如此!
聽了他的話,青蘿太后的心,瞬間沉落谷底!
面色愈發難看了些,她轉頭向後,不看赫連遠:「哀家不知你在說什麼!」
聞言,赫連遠哂然一笑,面色一正,微微側目,他看向劉姑姑:「太后若真不知,便也罷了,朕就當作太后不知!」
「皇……皇上」被赫連遠看的發毛,劉姑姑乾笑了下:「為何如此看著奴婢?!」
「朕為何如此看著劉姑姑,劉姑姑該心知肚明不是么?」冷笑著,赫連遠上前一步,逼得劉姑姑驚懼的後退了兩步:「酷刑之下,沒有幾個人可以扛得住,那幾個獄卒可都招了,是劉姑姑差人與了他們奪命毒藥,要了雲紫生的命!」
他的眸中,儘是熾怒之色,讓劉姑姑的心,忍不住氣息微窒!
青蘿太后見狀,冷道:「劉姑姑,你什麼都沒做,怕什麼?」
聞言,劉姑姑神情一凜,卻不敢有所動作。
青蘿太后見劉姑姑如此,眉頭緊皺著上前兩步,對赫連遠說道:「是哀家要了他的命又如何?他要刺殺哀家,還殺了如嬪,難道就不該一命還一命么?以他的身份,讓他抵如嬪一命,已算抬舉他了!」
她是誰?!
她是吳國的太后!
是大吳王朝最尊貴的女人,是先皇的正妻!
從小到大,無論在哪裡,她都能呼風喚雨!
可這陣子,她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曾幾何時,她活的竟如現在這般窩囊過?!
赫連遠見狀,眸光瞬間銳利如刀!
「都道是王子犯法與民同罪!但在太后這裡,好似性命卻有貴賤之分!」擰眉凝著青蘿太后,赫連遠的聲音,即便在秋季,卻可將人凍死:「如嬪死了,你要一命抵一命的道理,且覺得雲紫生的命不配與如嬪相抵,那過往死在你手上的那些無辜之人,你可是要拿自己的性命抵上么?」
被赫連遠僅略性的目光嚇得心頭微顫,青蘿太后不禁心底發寒!
「皇上!」
感覺到青蘿太后和赫連遠的劍拔弩張之意,劉姑姑不禁上前相勸:「太後娘娘怎麼說也曾撫育您成人,你不可……」
「朕看可以!」
打斷劉姑姑的話,卻不曾看她,赫連遠直視著青蘿太后,雙眸中滿含怒火,語氣極低的出聲說道:「即便太后的命再如何尊貴,過去死在她手裡的那麼多條命,也足以相抵了……」
聞言,青蘿太后心下一悸,心中也開始升起隱隱不確定。
「皇帝果真要殺了哀家么?」
劉姑姑見狀,噗通一聲跪落在地,伸手扯住赫連遠的龍袍:「皇上,生恩尚不及養恩大,不管怎麼說,太後娘娘都曾撫育過您……她是您的親人啊!」
「親人?她何時拿朕當過親人?再者說來,昨日你毒殺的,也是別人的親人!」唇角處,揚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赫連遠冷笑著對青蘿太后道:「若是當初在父皇面前對我無微不至,在人後卻將我丟給你照看乃是撫育之恩的話,那麼朕承認,她確實曾經撫育過我,也正因為如此,朕才一而再的給她機會,可顯然……她並不珍惜朕給你的機會!」
「一文!」
赫連遠忽地轉身向後,對一文冷聲問道:「朕賞給蕭貴妃的白綾可曾收回?」
一文恭身回道:「已然收回,卻不曾歸庫!」
赫連遠眉宇一皺,冷道:「不必歸庫,直接與太後送來!」
他此言一出,青蘿太后和劉姑姑的臉色,頓時醬紫!
「皇帝……你怎麼敢?」
「皇上!你不能這樣!」
「朕為何不能?又如何不敢?」
冷冷的睇著青蘿,赫連遠譏笑道:「太後過去就是覺得朕不敢,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觸碰朕的底線嗎?既是如此,那麼朕就讓太后看看,朕到底敢不敢!」
語落,眼看著青蘿太後面如死灰,身形顫動,他冷冷一哼,甩開劉姑姑的手,作勢便要拂袖而去!
「皇上!」
高呼一聲,劉姑姑急忙起身,快步行至青蘿太後身后,抱起先帝的牌位便幾步追上了赫連遠。
擋在赫連遠身前再次彎膝而跪,將先帝的牌位高高舉起,她聲淚俱下道:「皇上,您現在所做的一切,先帝在天有靈,都會看在眼裡的。太后是您名義上的母后,您若殺了她,會讓先帝失望,更會讓世人唾棄的。若是您一定要讓人給雲紫生償命,那就將奴婢的命拿去吧!」
看著劉姑姑手裡的牌位,赫連遠身子一震:「劉姑姑你——」
「皇上……您和太后,都是先帝最疼愛的人,他若是看到你們如此針鋒相對,勢必心痛難耐!好在先帝已然去了……可奴婢還活著啊!太后是奴婢的主子,您也是奴婢一手帶大,如今你們二人為敵,奴婢看著心裡實在難受!奴婢知道,奴婢人輕言微,如今奴婢也不多說什麼,奴婢現在就替太後娘娘償還雲紫生的命……」
面上,早已是老淚縱橫,劉姑姑一手保住赫連颺的牌位,輕顫著另一隻手,從頭上撤下銀簪,抬手便朝著自己的頸項之間刺去……
「劉姑姑——」
在青蘿太后凄厲的尖叫聲中,劉姑姑手中的銀簪,眼看著就要刺入她自己的脖頸,但在千鈞一髮之際,赫連遠忽然一掌拍,讓銀簪從她頸側劃過……
鮮血,順著手掌不停的汩汩留下,劉姑姑脖頸上被劃出一道不淺的傷口,面上卻只緊皺著眉頭。
看著她流血,赫連遠面色冷凝,青蘿太后則一臉沉痛之色!
劉姑姑握著珠釵的手,微微顫抖著,哆嗦著唇,對赫連遠無言叩首:「奴婢謝皇上活命之恩!」
「劉姑姑!」
青蘿太后三兩步蹲在劉姑姑身側,緊摟著劉姑姑,滿臉哀戚!
「只此一次!」
赫連遠眼神冰冷的睇著青蘿太后和劉姑姑,視線在掃過劉姑姑懷裡的牌位時眸光閃了閃,不假顏色的怒斥道:「今次,朕念在過往你對朕尚有幾分真心饒你一命,不會再有下一次!」
聞言,劉姑姑面上滿是喜色:「奴婢謝皇上!」
但,沒有給她們歡喜的時間,赫連遠便沉聲對一文命令道:「傳朕旨意,自今日起,劉姑姑終身監押於暴室之內!」
「皇帝!」
青蘿太后抬起頭來,聲音陡然提高,一臉不置信的看著赫連遠:「哀家身邊如今只有劉姑姑一個貼心之人!」
赫連遠抬手,阻止青蘿太后出聲,冷聲說道:「這已然是朕最大的讓步,朕心意已決,你莫再相逼……一文,將劉姑姑帶走!」
聞言,青蘿太後面色微冷,卻不曾再出聲阻止。
他以為,少了劉姑姑,她在宮中便寸步難行了?
笑話!
她可是陳青蘿,以前的青蘿皇后,如今的青蘿太后!
在這偌大的吳國皇宮裡,她有的是人脈!
***
奉賢宮。
自無瀾離開之後,雲紫璃便睡下了。
但,無論她有多累,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都會看到雲紫生死後發青的遺容!
也不知過了多久,數不清輾轉了多少次,她中因體力不支,而沉沉睡下!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漸漸的,她的耳邊不時傳來竊竊低語聲。
終於,緩緩而又無力的睜開惺忪的雙眼,雲紫璃眉心緊蹙著出聲問道:「誰在外面?」
聞聲,青兒掀起紗帳進來,先福了福身子,后才謹慎回道:「回娘娘的話,是奴婢!」
「除了你還有誰?」
伸手支著錦榻坐起身來,雲紫璃輕拂了下垂落的長發,問著青兒:「你剛才在跟誰說話?」
「奴婢有罪!」
青兒聞言,面色一變,徑自福下身來:「不該驚擾皇後娘娘休息!」
見她如此,雲紫璃秀眉緊蹙:「你剛才在跟誰說話?又說些什麼話?」
「奴婢在跟果兒說話!」青兒見雲紫璃一再追問,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奴婢四文大人說,皇上早前去慈寧宮似是要賜死太后,可是最後卻只是將劉姑姑打入了暴室!」
「你說什麼?」
雲紫璃秀拳倏然緊握,眸中滿是不確定之意,擰眉看著青兒:「你再說一遍!」
靜靜的,看著雲紫璃難看的臉色,青兒躊躇聲道:「皇上沒能將太后怎麼樣,只是將劉姑姑打入了暴室……那暴室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劉姑姑去了哪裡,只怕比死了都難受!」
「赫連遠……」
雲紫璃只覺自己的心,彷彿針扎一般,痛的厲害,根本聽不進青兒後面的話。
赫連遠,到底還是放過了青蘿太后。
這個結果,她雖然早就猜到了,但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她的心中卻有各種情緒摻雜。這其中是哀傷,有憤怒,更有足以卸去她一身所有氣力的失望!
對於那個男人,她是真的失望透頂了,那種感覺,近乎絕望!
雙眸直視前方,卻沒有焦距,她無措怔愣著,怔愣著……直到最後猛地起身!熟悉的眩暈感瞬間襲來,害的她身子一晃,差點跌回榻上。
「娘娘!」
青兒驚呼一聲,連忙上前將她扶住。
雲紫璃伸手,扶住額頭,緊咬唇瓣,看向青兒:「皇上呢?」
青兒回道:「皇上方才從慈寧宮回來,看過娘娘后便去了書房,這會兒該是在書房批閱摺子!」
雲紫璃抬手,隔開青兒的手,連鞋子都不曾穿上,一步步赤足向外。
「娘娘……」
青兒滿臉焦急地提了繡鞋,連忙追了上去。
……
書房內。
一文考慮到赫連遠一早上粒米未進,特意用冰塊冰著西域朝進的哈密瓜,想讓他多少吃些。
但,東西擺上桌案后,赫連遠一直都沉浸在公務之中,始終不曾抬頭。
一文無奈,只得輕輕端起一盞蓮子羹,再次上前:「皇上……用些蓮子羹吧!」
「擱著吧!」
赫連遠不曾抬頭,抬手將剛剛批好的摺子放好,又拿了新的。
「皇上!」
一文斗膽伸手,將赫連遠手裡的摺子撤下。
赫連遠眉宇豎起,嗔怪的看向一文。
在他的注視下,一文拿著摺子的手輕顫,苦著臉道:「您這樣會把身子熬跨的!」
靜看一文片刻,赫連遠輕輕一嘆!
只是抬手端起桌案上的蓮子羹,他一口一口的喝著。
一碗粥見底,他輕輕抬頭,竟見雲紫璃赤足進入書房!
「樂兒!你醒了?!」
眸光一亮,將手中的蓮子羹擱下,赫連遠快速起身,迎上前去。
一步步向前,凝望著眼前俊美無儔的男子,雲紫璃的腦海中,閃現過曾與他在一起的一幕幕!
那一年,桃花盛開的時候,他對她許下諾言!
那一日,在青蘿太後宮中,她與他重逢!
那一時,她為救他,甘願捨棄性命!
……
過往之事,一樁樁一件件,如雲煙過往,在眼前一一閃過。
原本,愛,只要兩人傾心,便是完美。
但,她們的故事,在經歷了生死離別之後,在她腦海中,定格的最後一個畫面,竟是雲紫生的遺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