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安身立命我不要

86_86936梁紅玉是在銀蟾初落，天邊露出微明的時候敲開了雲姨的房門。

雲姨窸窸窣窣了一陣子，打開房門，半眯著眼，一臉迷濛，看到衣衫整齊抱著箱匣的紅玉，面色頓了一下，依舊朦朦朧朧，把她放進了房間。

雲姨朦朦朧朧，梁紅玉卻一直覺得，她永遠都是這樓里最清醒的一個，永遠都是這樓里人最後的倚靠和底牌。

雲姨隨手把外袍丟在床上，挑亮了燈籠，才剔著指甲瞅了一眼紅玉，「說吧，大清早的，有什麼好事？」

「雲姨，我得離開雲樓了，這是贖金。」紅玉把箱匣往桌面上輕輕一擱，也不落座，斂了首立在凳子邊。

紅玉隱約能夠察覺，雲姨也是正經人家出身，亂世入了娼籍，因為不願意嫁出去從妾，守著一份自驕，硬生生的熬到了現在。這樣的身世，難免對同樣遭遇又烈艷的紅玉多了份憐惜，也就一直似有似無的照顧了大半年。

雲姨斜倚著床，風情萬種，眼睛都沒抬一下，「跟那麼小兵？叫什麼，韓世忠？」沒有任何意外，雲姨一句話戳到點子上。

「只是跟著韓將軍做個婢子而已。」

「喲，他一個小小的承節郎什麼時候又成了韓將軍了，說出去莫叫人笑話，這京口一代名姝，竟然要自掏腰包給自己贖身，就為了給一個承節郎做婢子。」

雲姨轉了個身子，原本媚著的嗓子一下子尖銳起來，「梁紅玉，我看你夠糊塗的！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妄想著在昨晚的大宴上刺殺童貫！你想過我沒有，要是童貫死了還好，沒死怎麼辦？！我怎麼辦？！」

「是紅玉考慮不周。」本來以為可以一舉成功，殺了童貫祭家人，卻忘了自己要為整個雲樓帶來多大的禍患，到時候牽連無辜，就真的是她的罪過了。

「考慮不周？我看你計劃很久了吧，你和那九思暗度陳倉，背地裡託了他給你置辦毒藥，要是昨晚柳綿沒使那長劍，你還打算下毒？」雲姨支起身體恨恨的鎖住梁紅玉的眼睛。

「九思…告訴您的？」梁紅玉有些尷尬。

「他都快成你梁紅玉的一條狗了，哪會告訴我這一個外人。」許是察覺到自己說話太過難聽，雲姨勻了口氣，看著燈籠里的蠟燭都燒到了盡頭，才嘆氣，「那長劍刺穿的陶缸里的魚死了個乾淨，不是你在劍上抹了毒，難不成還是柳綿？是我？」

梁紅玉理虧，抿唇不言。

雲姨狠狠嘆氣，「你是聰明人，對我胃口，我拿你當女兒，你也就是仗著這一點捏著我三寸，不過——」她倏然翻身離床，換上了沉重的表情，「你眼巴巴的跑去給一個低級兵官做個婢子圖什麼？雲樓哪缺你短你了？」

半年時間，竟然讓眼前這個少女脫胎換骨，初見時感覺秀挺有餘，是個美人，如今再端詳，怕是韌性大於女子柔情了。

雲姨這一短暫的走神，便聽到少女沒有猶豫的開口，「安命立身之所我不需要，我要報仇，昨晚錯過了機會，要在這京口候著童貫再次送上門來，怕是一輩子都無望了，我只能跟著童貫上汴京。」

梁紅玉見雲姨直直的打量著自己，也不扭捏，「雲姨，我知道，我一個人殺不了他的，但是別人可以殺，我要守著童貫，看著他遭報應！我要把我家蒙受的無須有的罪名都洗乾淨！」

不是沒有唾手可享的綺羅碧華，但是她已經下定決心選擇了一條，不容回頭的艱難之路。

梁紅玉涼涼的沖著雲姨一笑，堅定的表示自己不再更改的決心，「有權有勢的，我這身份攀上去也沒什麼好下場，但韓世忠行啊，他現在雖不得志，但是尚且容得下我，至於以後，雲姨，你眼睛毒，我不信你看不出他是塊好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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