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86_86936白瑛蠕動了下嘴巴。
紅玉心知不好,這位韓夫人恨自己入骨,只消她一句話,自己便被廂吏和坊管拖到開封府給杖斃,尤其是那廂吏,瞧著便是沒安好心。
她哪那麼容易任人宰割,紅玉趕緊直起半邊身子,趕在白瑛開口前,反斥責等著看戲的張氏,「好你個張氏!你說我殺我家夫人,是哪隻眼睛看到的?證據呢?這麼巧了,我倒要問問大夥,你好端端的作何到這家裡來?!今日之事,夫人頭上的傷,我腰上的傷,分明是你刁鑽惡毒,設計陷害!!夫人是感念街坊一場,到如今還想著遮掩你的惡形惡狀!」
周圍的人瞧著情形大變,皆是疑狐的看著張氏,張氏嚇得一愣一愣,眨了好幾下眼睛尚且回不過神來反駁。
白瑛更是僵掉了,她說到底了,還是一個不惹是非的鄉野農婦初到汴京,守著一畝三分田,生怕行差踏錯,深入簡出,今日這般,輪到她一句話便可牽扯人命,白瑛終究有些心慌壓不住場子,她再厭惡那梁紅玉,也沒那個魄力,敢讓她死,這一猶疑,竟然被梁紅玉搶了先,她只能默默的看著。
紅玉眼看自己奪了先機,心一定,她轉向廂吏,知道那男人心懷鬼探,紅玉忍著心裡的乾嘔,扯出一個冷淡的笑容,「大人,那張氏先前幾次三番出言不遜,企圖挑撥紅玉同夫人的關係,夫人心善一忍再忍,那張氏是什麼樣的人,大人清明,想必心裡自有計較。而紅玉……」
裝誰不會,紅玉假意摸了把眼淚,喉間一哽,「紅玉命苦,失了爹娘兄長,得軍中統制官王淵王大人厚愛,將我賞賜給了韓大人,韓大人又身負朝廷之命,赳赳武將,為人堂堂,給了紅玉一個寄生之處,對紅玉很是禮遇,紅玉心裡感念,為奴為婢,對夫人更是尊敬有加,哪會動什麼邪念去傷害夫人?!」
兩三句,向廂吏示了弱,又交代了自己的身份,王淵作保,而韓世忠官職再小,那也是朝廷官員,如今抗金之事越吵越熱,武將雖不涉政,但是軍人身份總是讓人有些忌憚,而一個小小的「」犯不著不攬這檔子事。
坊管本就勢弱,半天說不出一字來,廂吏雖然猥瑣,但是花花腸子多,心裡一琢磨,也不想惹事,紅玉瞧出了他們的動搖,知道就差白瑛的一句話了,但是白瑛不害她都不錯了,是絕對不會幫她說話的。
紅玉心裡明白,她轉向白瑛身旁的大夫,雖然跪著,但紅玉的禮節還是不拉下,她問道,「敢問大夫,如今我家夫人情況如何?」
大夫清癯,為人和善,在旁邊看了半天熱鬧,輪到他了,他捋了捋自己下巴的一溜花白鬍子,慢條斯理,「從夫人脈象來看,滯而沉,浮而滑,存郁而結,應該是憂心過重引起的。」
「那夫人這次暈過去,可是跟頭上的傷勢有關?」
「頭上傷勢並無大礙,修養兩日便可恢復,只是夫人體乏無力,加之夜夢兇險,恍惚猶疑,驚恐憂患,實在是消耗身子,這次暈過去,怕是…怕是還是心病所致。」
要的就是這個答案,紅玉看著一旁的白瑛似的張了張嘴巴,怕生變故,趕緊說完,「廂吏大人也聽到了,夫人之病,是心病!而心病的來源——」紅玉站起身子,直指嚇壞了的張氏。
「正是這刁鑽作怪的張氏!整日不守婦道,滋事生非,挑撥離間,重傷我家夫人!夫人心善,不予計較,還是被她給氣病了!在場的大夥今日也都聽到了,這張氏,跑到家裡來,辱穢離間,撒潑謾罵,不堪入耳!今日之事,源頭還是這張氏!」
紅玉心裡知曉,自己的三言兩語,力道依然不夠,不但沒有把事情真的捋清楚了來解決,甚至還把事情給攪混了,但是她要的就是這個混,對付這種人,就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紅玉心裡哽著的,張氏先前口不擇言,辱罵自己一家喪盡天良,現在就不要怪她不厚道了,這桶水越渾越好,正好潑得張氏一身臭!
先前張氏罵人,實屬難聽,現在眾人也不好反駁。而要說這個梁紅玉殺白氏,他們都沒親眼瞧見,都是聽張氏一家之言,如今看著這小娘子頗為厲害,生怕不留神,自己惹禍上身,所以面對張氏的求助,眾人皆各掃門前雪,垂首而立,吶吶不言。
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紅玉垂首,向著尷尬的廂吏和坊管再次襝衽一禮,退回白瑛身邊,也是垂首而立,收了先前咄咄逼人的鋒芒,活脫脫一個婢女的恭敬模樣。
場面靜了下來,就只聽到了張氏一人,依舊惡言惡語,嘶叫著一些實在是難以入耳的話,企圖剖白自己,哪曉得她越是罵的厲害,眾人心裡的鄙夷就越多,誰都不願意再理她。
鬧了這麼大一出烏龍,周圍看熱鬧的街坊也想著趕緊離開,不欲沾染是非。倒是那清癯的老大夫,看著場面這般,第一個提出了離開,紅玉趕緊送人出門,付了藥費。
老大夫囑咐了她兩句關於白瑛的病情,紅玉認真的聽了,末了,才聽到那大夫遲疑開了口,「哎,你家那夫人,臉色不是很好,五官印堂都有些毒氣,我瞧著…也不僅僅是因為心病的問題,平時多注意一下她的飲食。」
紅玉不太明白,毒氣?一走神,老大夫收了銀錢便走的老遠了。
紅玉折回屋裡里,看著堂屋的鄰居也陸陸續續要散了,還有那廂吏和坊管,那兩人,估計少不得要打點,紅玉欲迎上去。
而白瑛,一輩子都沒有撞見過先前那會兒的情形,她還有些沒主意的懵,但是現在她瞧著梁紅玉進進出出,儼然比她這個女主人更像女主人,白瑛的氣頭又上來了,這一氣,腦子就靈活起來了,好一個厲害的小娘子,三言兩語,還沒弄懂她在說啥,就把困境的解決的乾乾淨淨,好不神氣!
早曉得剛才就應該一口咬定那梁紅玉要殺自己!現在留著這禍害,看那得意樣,還不得尾巴翹到天上去!
白瑛氣急,追到堂屋口子,叫住要離開的廂吏和坊管,還有一群街坊。
眾人不明所以,停下腳步,只聽那白瑛說道,「今日既然大家都在,那就幫著我這老婆娘做個見證也好。」
見證?
紅玉聽著白瑛的口氣,便知不好,她頭皮有些發麻,心裡一口氣還沒嘆完,便瞧見白瑛上前幾步,黑著一張臉,對著自己,說道,「你跪下!」
又跪…紅玉知道今日自己一番作為,肯定折了白瑛的面子,她忍了,順從的跪在一側。
白瑛看著梁紅玉仰著一張俏生生的臉蛋對著她,著實俊俏又美好。梁紅玉的美,白瑛早就曉得,今日再一看,這小娘子眉眼處,山水不顯,但卻多了些凌厲。
她心裡一哽,說道,「脫吧。」
脫什麼?紅玉跟眾人一樣不解。
白瑛皺眉,「你是個窯姐兒,干賣皮肉的營生,鄉里人都常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瞧你整天拿著自己清清白白的由頭來迷惑老韓。有多清白咱們心知肚明,既然要留在這個家,你為小,我為大,我這當家的,可不是得了解一下你,不然不明不白,誰曉得會惹來什麼禍害?!」
白瑛漠然轉頭,看著大夥,「今日大家都在,正好來見證一下,你把衣服脫了,讓大夥來瞧瞧,你到底有多清白,要是大夥瞧著,說你清白,這家,我白氏,便讓你入!」
紅玉算是聽明白了!好你個白瑛!這般刁難!
「你要不願,便離開這家,管你再作何營生,這院門,你不準在踏進來!」白瑛看著紅玉瞪圓的眼睛,亮晶晶的,實在礙眼!
一旁沒走成的廂吏倒是興奮起來了!這美人剝衣,好不風流,他假意咳了咳嗓子,站得老直,眼睛都不錯一下的看著紅玉,等著她脫衣服。而街坊眾人,也是屏了一口氣,又是尷尬又是感興趣。
當眾脫衣,這般羞辱,紅玉怎麼肯答應!紅玉氣得頭暈!!她捏緊了拳頭,回瞪著白瑛,奈何白瑛就是不理會她。
僵持不下,半天沒瞧見那梁紅玉的動靜,白瑛眉心越皺越緊,便說話,「不脫?心裡住著鬼呢?那就趕緊給我滾,今日大夥也算是見證了!」白瑛邊說,邊朝著院門口甩袖。
紅玉羞憤難當,怎麼可能脫?!再是委曲求全,哪能容得下這般作踐?!好你個白氏!好!這一招,紅玉自認是鬥不過了,白瑛以當家主母的身份來壓自己,自己是半分都動彈不得。
要不……就離開了吧,紅玉心裡有些動搖,又有些不甘心,至於為何不甘,她尚且沒有精力去想。
她膝蓋一動,剛要站起來,那院門吱呀一下,被推得更開了些,一個年級更加輕輕,扎著雙辮兒的小娘子,探出一張水粉般的臉蛋。
待那小娘子看清楚裡頭這情形,眉心一皺,問道,「這可是韓世忠韓大人的家呀?」拖了個「呀」字尾音,俏皮裡帶著生澀的風情。
白瑛一愣,自然介面,「你找我家老韓?」
「不呢,我找梁家娘子,梁紅玉,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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