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87_87211事實上,當遙久剛離開紅砂閣的時候,嚴昀曾經遠遠的看到過華臻。

兩人一個站在樓上另一個不經意走過,隔著不算近的距離就那樣遙遙一望,便擦肩而過。

雖然那時華臻並沒有認出他來,但是嚴昀那天在巧遇到華臻之後,當天晚上直接失眠了。

那是在一次頗有規模的武林集會上,雖然不是什麼和嚴昀或者紅砂閣有直接關係的場合,但是這次集會上的好些教派,包括一些表面上和和睦睦或者老死不相往來的世仇,卻有好幾個都是紅砂閣暗線生意的「顧客」。

本著自己將水攪得更渾的惡趣味,以及曾經對遙久許下的承諾,嚴昀便接受了顧飛翎的提議,帶了幾個遙久留給他的心腹一同去參加了這次集會。

去之前,嚴昀本以為那些個「生意」會和自己過去經歷過的那些商業會談一般,兩方代表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真正參與了才發現事情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這些人雖然武功高強,但是似乎因為小腦發育的過於發達了,相比之下,大部分人的智商簡直低的令人髮指。

最後終於受不了那些遲遲做不出決定,還什麼都聽不明白的「顧客」,嚴昀便一拍手截住了無休止的混亂話題。接下來,他手指交握,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所有需求,隨即指尖輕輕一挑,推開一張擬好的契約,非常強硬地幫對方做好了決定。

「那麼,請在這裡印上一滴血,立下契約,這筆單子便成了。」三言兩語便總結出契約的重點,嚴昀一向淡然寡慾的臉上露出一個「營業專用」的淺笑——眼前這人,應該是這次集會上悄悄過來的最後一個「客人」了吧,嚴昀暗忖著。

只見對方在聽完自己的分析后便眉開眼笑的完全信服,連連稱是,顯然完全被嚴昀的那一番分析和氣魄折服了。但他還是猶豫了片刻:「以前好像紅砂閣沒有這麼一個需要滴血的契約啊……?」說著有些猶豫的看了嚴昀一眼。

誰曾想,這人不去看嚴昀還好,一看就移不開視線了。

眼前的青年著實生的一副好相貌,雖然面容略顯冷淡,但是卻帶著高雅的氣度。不過也還沒到驚人的地步。真正讓人沉醉的,其實是在他感到自己視線而抬頭望過來的那一瞬,他左眼那一側額發無聲突然無聲的被風輕輕吹起。黑髮輕飄飄的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讓人瞄到他額角上竟然有一個血色的圖案,被巧妙的掩藏在了黑色的髮絲之下。這個詭異的圖案乍一看十分猙獰,但是當對方的眼眸瞟向你的時候,他眼睛旁邊的紋路卻好似活過來了一樣,似乎在遊走於血肉之上。流露出格外的魅惑,讓人不自覺看呆了。

嚴昀見這人看著自己露出痴迷的神色,也並不在意,就像是沒看到一般,將契約推到他面前,揚了揚下巴。

而此時那人再看嚴昀時,竟然發現那個紅色的紋路已經消失不見了,一切就好像只是一個錯覺。哪有什麼鬼魅的紅色妖蛇?嚴昀的臉上明明就光滑乾淨沒有任何痕迹,那人不禁懷疑自己是眼花了,那個有些類似蛇紋的圖案卻模模糊糊的留在了他腦海里。

嚴昀也不著急,只是坐在一旁有耐心的等著這人回神。

他自己知道臉上的咒印有時情緒不穩的時候會突然出現。這種忽隱忽現也是由於自己對於「詛咒之血」還沒有辦法完全掌握的緣故,因此不得不儘可能讓自己心如止水,但是就算嚴昀再怎麼冷靜,這一個月中也難免會有寥寥幾次露出馬腳,比如眼前這種情況。

嚴昀心裏面千轉百回,便想通了:看到了就看到了唄,旁人既然只知道他是「紅砂閣少主」,而不知他是嚴昀,那麼看到這些也無妨吧?

畢竟遙久也說過了,只要好好做這個少主,其他事情都可以隨嚴昀的意願,那麼隨意張揚一些,給這個身份塑造一些神秘感便也無可非議。

然而,這時候放著咒印不管的嚴昀卻沒有料到,此時他的一個不經意之舉,竟然為自己埋下了禍端。讓他在許久之後仍然後悔不已,恨不得將這個多事的「客人」挫骨揚灰一萬遍。

當好不容易送走這個「顧客」之後,嚴昀便有些坐不住了。恰好此時,顧飛翎從外面走了回來,旁邊還跟著一個有些眼熟的男人……

嚴昀:(⊙o⊙)啊!這人……不是自己那個「弟弟」,鬼畫子任北望嗎?

還沒等嚴昀心裡琢磨「任北望原來沒有死掉啊」,他就被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吸引過去了注意力。實在不得不說,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顧飛翎那張一向弔兒郎當的娃娃臉上,看到「窘迫」的表情……

咦?「窘迫」?

沒錯,眼前顧飛翎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眼神遊移的晃了好一會兒,語氣有些豁出去了一般:「……我都說了,不是賒賬啊……你就別跟著我了!」

任北望被他陡然提高的聲音震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少廢話,我還是那句話,『欠債還錢』。這句話是當時你自己說的,還清了,我自然會走的。」說著便似乎要詳細算賬一般拿出了一個本子。顧飛翎一看他的架勢,立馬撲上去,表情從本來的有些不爽變成了悲壯:「哎呀,我知道了知道了,肯定會還清的,你就饒了我吧,不過就是多灌了你幾壺酒造成了巨額的損失么……嘖……」說到最後,似乎自己也開始有些心虛,聲音越來越小。

聽到他終於點頭服軟了,任北望那張非常孔武威嚴的臉終於不那麼緊繃了,但是說出來的話還是讓顧飛翎頭疼不已:「好,那你跟我去賭場。」

「這……我可是修道之人,你還是……」

嚴昀一直支著下巴安靜的在一邊看著這兩人爭執,此時卻突然來了興趣,打斷兩人問道:「賭場?是什麼樣子的賭場?」

任北望看了看這個一夜之間上位的「哥哥」,似乎並沒有什麼不滿的情緒。說到「賭場」似乎很有興趣,不僅沒有嘲笑嚴昀,反而十分有耐心的向他解釋道:「但凡這種江湖集會,便總會有些人去挑釁那些大門派的人,時不時的就會有人鬧到比武一決勝負的地步。如果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一舉贏了某個人物的話,便會在江湖上打響名聲的。」

似乎怕自己這個「被關在海邊」時間太久的哥哥不能完全聽明白,任北望還簡單的舉了幾個近幾年以下克上之後由於比武成名的新秀、少俠,繼續說道:「有比試的地方,自然就有賭局了,雖然那點兒押注一般不夠看,作為還錢的一種手段,也是聊勝於無吧……」他看了一眼渾身都寫滿「我是窮光蛋」的顧飛翎,似乎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再者說,今天下午也是有很有趣的比武的,權當去看熱鬧了。」

而當嚴昀有些心癢的和他們倆一道走到比武場旁邊時,才發現這熱鬧實在是太大了……

竟然能在這裡看到「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到底是什麼人在比武啊?

由於這次集會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召集人實際上也和紅砂閣有著「業務往來」,三人便一路無阻的登上了比武場邊上的幾座樓台之一,站在專門留給紅砂閣的觀座看著下面劍拔弩張的場面。

對於嚴昀之前「何人在比武」的疑問,很快便有了回答:「不知是哪個世家的子弟,竟然突然去挑戰宋傾,要他透露鏡華城主和蓬萊醫聖的行蹤。看起來不像是風家也不太像是杜家的,不過不管怎樣,看來這次有好戲看了……」

嚴昀眼皮一跳,他似乎……聽到了一個耳熟的不得了的名字?

原本一臉冷淡閉目養神,一看就是對比武提不起興趣的人突然開口問道:「你剛才說……宋傾?蓬萊醫聖?鏡華城主?」

顧飛翎似乎沒有發現嚴昀突然繃緊的面孔,一邊往嘴裡塞吃的一邊猶豫該給哪邊下注,接過話茬便隨口回應道:「唔……宋傾就是那個拿著一把摺扇的俊哥兒啦,他是鏡華城主的舊識,所以經常會替那個身份成謎的城主向外傳遞一些信息。江湖有傳聞,若想見到鏡華城主,便只能通過宋傾這裡。而想要見鏡華城主的人,無非是為了求得鏡華城主手下那位蓬萊醫聖的救治罷了。」

嚴昀眼神有些複雜,清秀的臉上若有所思:「你這麼一提,我隱約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回事,當年蓬萊醫聖不知為何,歸隱到了鏡華城中,並且成為了鏡華城主的屬下之一。說是『城』,實際上那個鏡華城和一個教派也沒有什麼差別了……」他腦海中確實是有這些信息的,但他卻從來沒有反應過來那個鏡華城主便是華臻。

恐怕是因為……在《清風決》原著里,「鏡華城」,便是華臻中了風璟然等人的圈套,受了重傷然後被人一招擊斃的地方……正因此,所以嚴昀才會下意識的就不想去回想吧。

不過這個宋傾,到底有幾斤幾兩?不會就這麼把華臻的行蹤泄露給別人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嚴昀頓時坐不住了,心緒不寧的按住額頭,看著顧飛翎突然下定了決心:「君和,用你的名字,去幫我下注。一、千、金,押宋傾。」頓了一下,他在顧飛翎瞠目結舌的目光中惡狠狠的補充了一句,「對了,用『紅砂閣少主』的名義,加一句給宋傾的話——就說,若是贏不了對方,那麼我便會親自剁了他!」

顧飛翎正要說些什麼,卻聽見嚴昀自言自語到:「看來鏡華城的情報以後不能販賣出去了……嘖,乾脆設為機密級別的情報好了。」

顧飛翎頓時靈光一閃:難道懷砂的那個心上人是鏡華城出身的人……?莫不是那個蓬萊醫聖?

當賭場的人悄悄傳話給宋傾的時候,俊俏公子原本一臉有恃無恐的笑容僵了片刻,不禁抬頭去看紅砂閣少主的那邊樓台方向,卻只看到一個模糊的紅衣身影,心下不由得有些驚疑。

而這場比武,本來還有些勢均力敵的意思,畢竟宋傾雖然成名已久,但是招式卻是眾所周知的內斂柔和。然而今天他卻好像吃錯藥受了刺激一般,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凌厲的殺氣,不過二十招,就已經將那個挑釁的對手逼到退無可退,渾身狼狽的自動認了輸。

嚴昀微微點了點頭,這樣乾脆利落的路數,才有點華臻屬下的意思嘛。

贏了對手之後,宋傾也不多做停留,很快便走下台隱入了人潮之中。很快,另一場比武便緊接著開始了,人們的注意力又重新被吸引到了比武場上。

然而嚴昀的雙眼卻緊緊鎖定著那個叫宋傾的男子,直到他狀似無意的走到遠遠站在人群外圍的幾人身邊之時,嚴昀的心臟狠狠的跳動了一下——

宋傾似乎絲毫不意外碰到那幾個人,先是和一個中年男子聊了兩句之後,便走到了一個黑衣玉冠的男人身旁,動作和神情都突然恭敬了起來。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在嚴昀眼中,那個黑衣男子背影挺拔,似乎有著無往不催的氣魄,卻又奇妙的低調隱於人群之中,恰到好處的掩去了一身風華。

嚴昀的目光似乎快要燃燒了起來,他斜倚著樓台一側的廊柱,心裡卻無法冷靜下來。熱烈的目光幾乎能夠透過對方那樸素的黑衣,彷彿再次看到曾經在溫泉深處驚鴻一瞥的玉色臂膀,不禁心跳加速。

似乎宋傾說了些什麼,那個黑衣男子側過頭來,遮住上半張臉的面具泛著淺淺的銀色光芒,露出的嘴唇和下巴即使隔得老遠,也是優美的讓人喉嚨發緊。

那個黑衣男人,也就是華臻,抬頭看了一眼宋傾所說的「紅砂閣少主」,遠遠的看到樓台上似乎站著一個模模糊糊的紅色身影,皺眉思索了一番,確定自己應該不認識對方,華臻便繼續和宋傾商量之前的話題。

當晚,一向睡得早的顧飛翎失眠了,因為他竟然靠著嚴昀的那大手一揮的「豪賭」一瞬間就還清了那筆巨額欠款的……四分之一。好吧,四分之一也不過是杯水車薪,恐怕他繼續還錢的道路還很漫長啊。

而了心上人許久的嚴昀,當晚也毫無疑問的失眠了,心緒萬千的輾轉反側。

夜裡,嚴昀翻來覆去睡不著,他便暗自下決心要製造一個契機,好讓華臻把人畜無害的「嚴昀」再次撿回去,嗯……最好是撿回鏡華城裡去。

至於這個理由嘛……嚴昀心緒一轉,便想起了之前那位「最後的客人」。聽說……他是杜家的人,而杜家似乎有個是他族弟的紈絝,那個叫杜宇治的紈絝子弟在《清風決》原著中還和華臻有著矛盾衝突,之後這人的死還間接引起了令華臻聲名狼藉的「塘口大戰」。

嚴昀勾唇一笑:這麼好的契機,不好好利用一下,可對不起自己的惡趣味和紅砂閣少主的通天情報本領啊……杜大公子,就委屈你要被我利用一番接近你族弟了,呵呵……

而之後發生的事情,譬如紈絝杜宇治的輕薄無禮、嚴昀做戲的寧死不從、「失手」重傷了對方、將「嚴昀」被囚-禁的情報傳遞給林恩、再通過林恩讓華臻知道、在華臻到來的時候上演一出「苦情戲」……等等這些,一切都在嚴昀的精心策劃之下,進行的順理成章、天衣無縫。

在嚴昀精心編排的「苦情小白蓮」的影響之下,所有華臻周圍的人都對嚴昀產生了一絲同情。

嚴昀巧妙的借著這些他自己都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憐惜?」「同情?」,越發熟練的一邊掛著滿臉冷靜和理所當然,一邊死皮賴臉的招數層出不窮。幾乎是到了,華臻剛一鬆口說出「暫時收留他」的意思,那邊嚴昀就像是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樣,更加變本加厲的黏了上來,讓第一次見到他的宋傾都嘖嘖稱奇:竟然能有人對華臻如此上心,用「打蛇上棍」來形容也不為過,這青年也是病的不輕了。

新奇的是,華臻雖然沒有特意強調確認過嚴昀的存在,卻似乎默許了暫時庇護他這個會被人無止境追殺的「麻煩人物」。

於是乎,在一片或默許、或憐憫、或同情的反應中,嚴昀便心滿意足的混在了華臻身邊,甚至按照自己之前編出來的「醫藥世家」身世,成為了林恩手下的一個小小的醫術學徒。

——當然,這只是八卦中心的那兩個人自以為的情景。

在包括林恩在內的所有屬下,以及雖然不明真相,但卻眼睛雪亮的眾多下人們眼裡,嚴昀這次這種可以稱得上是「二進宮」的樣子,就只是簡潔明了的兩個活動的大字:【男寵】!什麼醫術學徒、救命恩人,當單身狗們不懂什麼叫做「欲蓋彌彰」么……

自從嚴昀非常乾脆的拜了林恩為師,每天與藥草為伍之後,遠離紅砂閣繁瑣事務,難得的享受到了悠閑平和的日子;而與他截然不同的是,整個華府的人除了「男寵緋聞」中心的兩個人之外,其他人全部都深深陷入了一種熱血沸騰的八卦狀態里。

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嚴昀來到了傳說中的鏡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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