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如何抉擇

楚燁離開后，病房裡面就只剩下青青和葉子矜。

葉子矜坐在床頭，溫柔的目光在青青美麗的臉龐上靜靜描繪。眸子不願眨動，彷彿只要他一眨，下一刻，青青就會消失了。

手指輕輕落在青青的眉間，葉子矜道：「青青，醒過來。」

指尖緩緩地下移，撫過青青的葉眉和眼，然後落在了她的唇上。葉子矜的喉嚨微微一動，傾身，將唇貼上青青的，溫熱微涼的觸感擾亂了他的心。只是輕輕的一碰，他便為之沉醉，充滿愛意的一吻並未持續太久，便被人打擾了。

楚燁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見葉子矜直起身，這才走了進來，隨後而來的還有院長和副院長。

「老大，嫂子過兩天應該就會醒了。」楚燁雖然說著青青會醒過來，但神色並不輕鬆，可見情況並不是很好。

「嫂子發病了。」楚燁蹙著眉頭解釋道。

葉子矜起身，走到一邊，「對她會有什麼影響？」

「這種病是遺傳性的，記憶的流失對她的生活自然有影響。」楚燁話語里透著無奈，對於這個病她的確素手無策，只能看葉子妍有沒有什麼辦法。

「嗯。」葉子矜背對著楚燁，淡淡的應了一聲。

楚燁不能看清葉子矜的表情，但知道他心裡不好受，走近，手放在他的肩上，全是安慰了。

「子妍，怎麼說？」葉子矜一直不曾忘記尋找辦法治好青青的病。

葉子妍這幾年能夠逍遙自在，若是沒有葉子矜的默許，怕是早被老爺子給弄回來了。她這幾年在國外發現得很不錯，這還有賴於葉子矜暗中的支持，葉子妍所在的研究所如願聘請了M國皇家研究所關於遺傳性失憶症的專家，研究一直在進行著。

「這～」楚燁頓了頓，「她沒有接電話。」

「……」葉子矜臉色一變，「趕快聯繫上她。」

「嗯。」和葉子矜說了情況，楚燁便和院長以及副院長一同出了病房。

附屬一院外，一輛銀色法拉利緩緩停下。

黑色高跟鞋落下，纖細頎長的身影出現。腳步定住，來人站在門口透過墨鏡望著醫院。

「堂主，小姐就在裡面。」

另一邊，秘書長從駕駛座中出來，接著小師傅也從裡面走下來。

「時間提前了，馬上帶著青青回去。」玲瓏冷冰冰的目光從小師傅臉上劃過，率先走進了醫院。

小師傅嘴角苦苦的張開，無聲的跟了進去。不就是沒有帶著青青去酒店嗎？又丟不了，幹嘛給他臉色看。

女人真是麻煩！

秘書長也弱弱的跟在兩人身後。

玲瓏進了醫院，很快便找到了青青所在的病房。

透過門上的玻璃，見葉子矜守在青青身邊。她的眼神並沒有太多的波瀾。直接來了門，進去。

葉子矜聽到開門聲，轉身看了過去。只見門口站了一名長發女子。

女子容顏精緻，卻布著寒霜，顯然並不容易親近。尤為突出的是她那雙透著紫色光澤的眸子，淡漠的看著他，有一種上位者不容忽視的威勢。

目光錯過女子，往後是兩個熟悉的面孔。

秘書長和那司機。

小師傅察覺到葉子矜在看他，冷著臉回瞪葉子矜。他繞過玲瓏，率先走向青青。

只是還有一米遠時，就被葉子矜給擋住了。

小師傅唇瓣一抿，「你擋著我就能讓小姐醒了？」

葉子矜站直了身子，臉色很不好。

見葉子矜還是不讓開，小師傅有些抓狂，正要開口時，單調冷淡的聲線傳入耳中：「葉先生，我們談談吧。」

葉子矜只看了玲瓏一眼，不曾答應。

玲瓏明白了葉子矜的態度，示意小師傅回來，三人與葉子矜一人面對面。

「我來是帶她走。」玲瓏並不隱瞞她的目的。

葉子矜的眸里頓時染上冷芒，他綳著臉，嗓音低沉得可怕：「你可以試試看？」

唇邊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葉子矜轉身不欲再理會三人。

「我們會治好她的病。」玲瓏聲音極淡，不急不緩，心裡篤定葉子矜會讓他們把青青帶走。

葉子矜身軀一僵，背對著三人。他是想要治好青青的失憶症，可若是治好她的代價是離開他，他承受不起。

三年前，這些人當時不顧青青和他的意願將青青偷偷從他身邊帶走。三年後的今天，他們還想要當著他的面帶走青青。他怎麼可能相信玲瓏他們會讓青青再回來，如果他們有這心思，這三年他也不會夜夜難眠。

所以，他不會放青青走，就算忘記了也沒關係，只要她在他身邊。

玲瓏也沒有想過他會立刻答應。

「她現在不屬於你自己。」

葉子矜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怒火，說什麼青青不屬於他，那麼她就屬於他們了嗎？她是一個人，不是物品，需要用所有權來衡量。

「你們走吧！」葉子矜強硬趕人，葉子矜沒有隱瞞青青的行蹤，自然也不怕玲瓏動手搶人。

玲瓏凝視著葉子矜說：「你會求我帶走她。」

說完，玲瓏不再逗留，果斷出了病房。小師傅猶豫的望了望青青，「真是，幹嘛跟他客氣！」不過還是尾隨著玲瓏出去了。

病房又安靜下來，葉子矜捏緊了手。

靜站了一會兒，他才坐到青青身邊，「青青，你會怪我嗎？」

會怪他不讓他們帶走她嗎？

*

玲瓏出了醫院，便乘車回了國都大酒店。

陽光漸漸西沉，夜市悄然來臨。

藍黑的天空劃過一抹疾影。城北機場，廣播里播音員用圓潤清亮的嗓音提示道：女士們、先生們，由始於弗羅里達，編號為M704823的班機已經安全著陸。

機場外，等待的家人們立刻歡呼起來。

因為班機遇到氣流和雷雨天氣，在雲層中差點遭到電擊，不過幸好班機工作人員控制住了局面。

雖然班機延誤，但是安全才是最可貴的。

沒過多久，一群乘客滿臉笑容的走了出來。

「總算是回來了。」乘客當中一名女子取下了墨鏡。

仔細一看，便會發現女子和陸皖晚有五分相似，眉像葉子矜的，唇瓣薄薄的兩片，抹了唇彩，添了分嬌媚。

「打個電話！」女子掏出包里的手機，先開機。不久，手機屏幕一亮，接著不停地閃動。

女子一看，納悶的猜測是什麼能讓這人一連給她打了二十個電話。

趕緊撥了回去。

電話剛一通。

「喂，葉子妍你沒事能不能不要關機，關鍵時刻竟掉鏈子。」電話那邊，楚燁又急又怒的吼道。

女子微微一怔，忘了回答。

「葉子妍，你在哪裡？」楚燁打電話到研究所找葉子妍，她同事說她休小假了。

「哦，你找我什麼事？」葉子妍被吼得心情不爽快，於是頗為冷淡的問。

「老大找你。」

楚燁趕緊將青青的情況都告訴了葉子研。

「不對，停！」葉子研突然打算了楚燁的話，你再說一遍剛才的話。

「嫂子暈了，呼吸正常，但是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醒，我們估計她明早就會醒……」

「停！」葉子研有打斷了楚燁說話，眸光忽閃忽閃，眼前好像有一串一串的數據閃過。「不對啊！」按道理來說第二次發病不應該提前的呀，心裡直犯嘀咕，葉子研抓起行李飛快的往機場外奔跑，並且叮囑著楚燁作一些準備。

腳步匆匆，又沒有注意前方，一下子撞到了人。

對方像一根堅硬的鐵棍似的，撞得葉子研生疼。她揉著胳膊，手機剛才摔到了地上，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Sorry。」撿起手機，葉子研接著往外跑。

「小姐，你的包。」

葉子研被人叫住了。她往旁邊一看，果然自己的包不見了，尷尬的笑笑，她抬頭望去，準備接過包，道個謝就走，只是當看到被她撞到人的臉時候，雙眸頓時一亮，恍然道：「你不是俞景炎！」她之所以對俞景炎記得這麼深刻，還是因為他容易調戲，好騙。

對面，俞景炎的嘴邊帶著淡淡的笑，他收回了手，葉子研撲了個空。

「葉小姐。」俞景炎聲音潤朗，就好像塤吹出的美妙音律。

「哎……別，好歹我們也認識不是，你當初也送了我不少東西。叫我葉子研，子妍都行，我現在有事，挺忙的，改天得空了，咱們約出來好好聚聚。」京城的眾多公子哥千金大小姐，說實話葉子研聽過的有那麼幾個，認識的便是鳳毛鱗角。以為現在葉家在Z國的地位，其他人只想要巴結葉子研，而葉子研志不在從政從軍，所以生活中打交道的人都很簡單。

回了京城，能夠拉出來聚聚的怕也就俞景炎了，當然她家的這些不算。

三年後的俞景炎，看起來身子依舊單薄，但是更加丰神俊朗了，那一對澄澈的眸子明亮溫和的看著葉子研，好像有話要說。

葉子研將俞景炎手中的包取過來，問道：「你有什麼事？」

俞景炎說道：「我送你吧。」說完，他暗自揪著手，緊張的等待葉子研的回答。

「好啊。」葉子研感激回了他一個明媚的笑臉。

俞景炎眸子里劃過一道明亮的光，與葉子研的目光對上，看到她的眼裡有他的身影，心偷偷的一暖，臉也跟著微紅，移開了眼。

葉子研樂了，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個純情的男人。居然被她看得害羞了，「你還是這麼羞澀呀！」像調戲娘家婦女的紈絝闊少一眼，葉子研伸出一根手指，將俞景炎的臉給轉了過來。

「咯咯……」愉悅的笑聲頓起，追隨著風聲，像清脆的銀鈴聲。

下頜上的溫熱，令得俞景炎身軀一僵。

「咯咯……」葉子研見他的側臉又紅了一分，收回了手。

俞景炎心中的倒是有些失望，希望那抹溫熱持續得久一些。

「走了。」

俞景炎愣神的時候被葉子研一拽，往機場外走去。俞景炎盯著被葉子研給拉著的胳膊，嘴角不由的勾起。

被她握著感覺，真的很不錯。

兩人迅速出了機場，俞景炎直接打發了助理，開車送葉子研去一院。

期間，葉子研蹙著眉頭，閉著眼，沒有睡覺，但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事情，俞景炎專心的開車，偶爾會聽過後視鏡望她一眼。

不多時便到了醫院。

門口，楚燁等著了。

葉子研一下車，楚燁便發現了她。

楚燁著急的上前，拉過葉子研的手腕，便往醫院裡走：「你回來了也不說一聲，快去給嫂子檢查檢查，畢竟我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

后出來的俞景炎直接被楚燁忽略了，站在車門前盯著兩人牽扯在一起的背影，心裡直泛酸。

「少爺，夫人他們還在家等著你呢。」助理儼然不敢將俞家當家夫人的話拋諸腦後，一直騎車跟在他們身後。

「恩，回去吧。」俞景炎將心裡的異樣壓下去。

助理這才舒了一口氣，他還真怕少爺會為了守著葉家小姐，而忘了今天是夫人特意為他設了家宴，慶祝他的歸來。

葉子研的回歸，稍稍給了葉子衿一點兒安慰。

各方面準備就緒后，葉子研再次給青青做了個詳細的檢查。

檢查結束已經到了晚上十點。

這期間，葉子衿不曾離開過半步。

「怎麼樣？」葉子衿問。

他的面色有多麼平靜，內心就有多麼的緊張。

葉子研先蹙了蹙眉，爾後又鬆開，又蹙起來。

「子妍你別光動眉毛啊，說話。」楚燁的心給葉子研攪得七上八下的，憋不住話才問。

葉子衿也好不到哪裡，臉色暗了又暗，隱隱約約都能看到額頭青筋跳動。

「說不清楚。」葉子研搖了搖頭。

楚燁和葉子衿聽得迷糊。

「說不清楚也要說清楚。」楚燁又出聲催促。

葉子研白了楚燁一眼，「你總要給我些思考的時間組織語言吧。」

楚燁還想回說，卻被葉子衿一記冷眼給震住。他噤了聲，坐到了一邊。

葉子研垂頭理了理思緒，這才正了身嚴肅道：「經過對嫂子全面的了解，我發現嫂子好像正在做一個治療。這個治療將嫂子本該更久的第三次發病時間大大提前。距最新研究表明，其實人失憶都不是真正的失憶，曾經存在過的記憶都會被大腦儲存，有的分到的空間太過偏遠所以人腦攝取記憶的神經無法準確到達就會使得記憶變得模糊。有人用了一種刺激療法正試圖增加記憶細胞的活性。」

聲音突然停了，葉子研咬著下唇瓣，嘴裡輕聲說著話，但是葉子衿好楚燁兩人都聽不清。

「子妍你能不能說大聲些？」楚燁無語了，這解釋解釋著怎麼成了她自己的悄悄話。

「我不知道這個方法具體的操作過程，這絕對是當今醫學領域聞所未聞的治療方法。若是這個方法成功，嫂子不僅能夠記以前的事，而且以後懷了女兒也不用再擔心這個病。我有種感覺，嫂子這一次昏迷，也是這個療程當中的一個環節，而且是一個重要的環節。建議立刻讓偉所嫂子治病的醫生親自來主持。」葉子研摘下口罩，眸子裡面閃耀著前所未有的興奮。

在醫學領域，一個絕症被治癒那覺對是前沿中的前沿。

然而，葉子衿卻沉默了。

「大哥，如果可以，我一定要見見這位醫生，醫學界的泰斗啊！」葉子妍好像沒看到葉子衿那難看的臉色似的還興奮的說著。

楚燁扯著葉子妍的衣服，直示意她別說那麼多。

「若是不接受後面的治療會怎麼樣？」葉子衿沉聲問道。

「恩，這個我還說不定。但是神經肯定脆弱了，很有可能精神失常，成為真正的痴傻。」

話音未落，葉子妍便覺眼前的光被人給擋住了。她仰頭，看到了葉子衿眼中一劃而過的痛色。

葉子妍心中咯噔一聲響，連忙補充道，「現在我還沒聽過人用這個方法，只是猜測而已。大哥，你別聽我胡說。」她何曾看到自家大哥那樣的痛苦，在她眼中葉子衿永遠都是淡漠如雲，如水般沉靜的人。

萬一？

葉子衿不敢拿青青來賭。

踏著沉重的步子，葉子衿走出了病房。

楚燁望著葉子衿，張口想含住葉子衿，只是想想又覺得這樣的安慰太過蒼白了。

真的非要將嫂子交給他們嗎？

此刻，病房外，葉子衿靠在牆壁上，也想著同一個問題。

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剛才他還信誓旦旦的說不會將青青交給他們，現在呢，不過半天，他便要換了心思？

以為已經處於權利的巔峰，到現在也不過是一直井底之蛙。到了最後，他還是只能妥協。

無力！無法！

葉子衿簡直恨死了現在的自己，連自己的女人的周全都不能護著。

目光一厲，葉子衿只要一想到這次將青青送回那些人身邊，見不到她，心便絞著痛。

房門打開，葉子妍和楚燁一同出來，兩人自然都發現了葉子衿，只是默契的都沒有去打擾他。

葉子衿進了病房裡，一步一步的差朝著青青走近，眸子里盛滿了愛戀。他的步子不像以前那樣匆匆的，緩緩踏出，若是時間可以禁止，他大概是願意的就停在這一秒的吧。

緩緩的，遠遠的。

那樣深情的注視。

忽然，床上的人兒眼皮輕微的一動，竟然從她口中吐出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