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矜生有青（十三）

青青很快便走到了花園裡的亭子，零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見青青挺著個肚子走過去，他暗自為自己摸了把虛汗。他可是冒著生命危險答應了青青帶她出去透透氣。

零見青青走近，連忙扶住青青，猶豫道：「姐，不跟姐夫說一聲就出去，不好吧。」

青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含著威脅意味的說道：「你覺得跟他說了他會放心讓我出去嗎？」

零想了想，好像是那麼一會兒事，但心中還是有些忐忑，要是給姐夫知道了，遭殃的可是他啊。「姐，要不我明天再帶著你出去吧。」他心裡卻是想著，明天有多遠就滾多遠，總是不要讓青青知道他在M國就好了。

青青清眸一眯，打量著零。

零瞥開臉，硬著頭皮接受青青的打量。

姐的目光也太……

「恩……不想帶我出去？」青青緩緩說道。

「沒有，絕對沒有。」零連忙搖頭，他哪裡敢回答有啊，垂著腦袋，扯了扯嘴角，真是有苦不敢言。

「那還不扶我走！」青青立刻躍躍欲試，快一個月沒有出去了，差點兒沒給憋壞了。

「先去新開的甜品店。」青青兩眼放光的望著零。

零扯著嘴角，回了青青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好吧，但是姐，等會兒你就在車裡，我去給你買。」

主要是新開的那家甜品店真的很火爆，他又沒有提前去預定，需要排隊。

青青一口否決了，她就是喜歡出去的這個過程。

零拿青青完全沒轍，只得順從。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外面走。

城堡二樓，葉子矜現在窗檯前，無奈的看著那漸行漸遠的人兒，轉過身對著身後的人說道：「多派些人跟著夫人。」

「是。」那人回了話后，想要離開，卻又被葉子矜給叫住了。

葉子矜將手中的文件放下，擺了擺手：「把今天的所有會議都推遲明天吧。」

說完，取過沙發上的外套，便往外面走去。

怎麼辦呢，人沒在他身邊，說什麼都放心不下。他還是不能忍受把她交給別人照看。

那還沒走出去的人，愣了一秒，回過神來，見自家Boss已經沒了影兒。

青青和零剛出去沒一會兒，葉子矜便跟在了兩人後面。

他沒有追上兩人，只是悄悄的跟在後面。因為他知道，若是他跟了上去，儘管心裡可能不開心，自家媳婦兒心疼他，還是會主動回來的。這裡是工作有些丟不開，他已經竭盡全力的將這些日子的工作趕緊收工，好陪著她了。

城堡的周圍空氣很清新，風景怡人。青青深深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感嘆道：「終於出來了。」

零笑了笑，反正都出來，也不再擔心，不禁開始打趣青青道：「姐是不是開始煩姐夫了？要不把他休了，再另娶一個？」

青青朝著他翻了個大白眼，清透的眸子如同琥珀般，閃爍著晶瑩的光亮，她的身上帶著一絲慵懶，氣質清新冷淡，卻又莫名的給人一種溫柔，或許這溫柔是大多數懷孕媽媽都有的女性光輝吧。

她朝著零勾了勾手指，示意零離她近一些。零以為有啥好聽的話，所以也很配合的湊近了一些。

結果——

「哎喲！痛！痛！」零聲哀嚎。某人的耳朵被他突然變得暴力的姐給狠狠的擰了一把，能不疼。

「凡事三思而後行。」青青慵懶的靠在車椅上，開始閉目養神。

「……」零啞口無言，只能可憐兮兮的瞅了瞅青青，心裡確是叫苦，怎麼姐越來越暴躁了，居然揪他耳朵了，耳朵過了一會兒都還疼著。都說著懷孕的女人情緒變化多端，果然是沒錯的，他也只有把她當祖宗供著了，不然吃不了兜著走，同時零也決定，今天脫了身後，立刻離開M國，等青青生了孩子再回來抱小侄子。

車停在了市區內，青青許久內見這麼多人了，街頭本來挺挺吵的，但是青青一點兒都不覺得吵，反而感到興奮。眼珠子不停地轉動，忽然定住。

零尋著青青的目光望去，可不就是方才青青念叨的甜品店。

店裡面已經坐滿了人，店在還有人駐足。

青青二話不說，抬腳便往那家店走去。

「哎喲，我的姐啊，你別走那麼快行不？」零拿叫個擔憂啊，跟著就跑上前，扶住青青的胳膊。

葉子矜在不遠處看著，目光都跑一冷，幽幽的落在零的手上，覺著那手真的何在礙眼，有種想要劈了的衝動。

青青到了甜品店門口的時候，乖乖的站到了排隊隊伍中去。排隊的人見她一懷孕媽媽站在隊伍裡面都好心讓開，讓她先買。青青沒想到會遇到這麼些好心的人，心裡跟著開心，連連擺手說她沒事，然後又和排隊的人聊起天來。

青青自從失憶又恢復記憶后，性子早就沒有以前的冷淡了，性情溫和了許多，即使懷孕了，影響了身材，但是她長得清俏，聲音溫和，所以讓人覺得親切。

旁邊有些大媽們就都跟她說話，她們年齡都普遍比青青大，孩子自然都有了，就和青青聊著孩子的事，還熱心腸的告訴青青懷孩子應該怎麼做，產後的一些保養的知識，以及育兒經。

青青都耐心的聽著，並且覺得深深受益，平時在城堡里都是聽醫生說，和這些人聊天覺得更有意思。

零就默默地現在一邊聽著這些個媽媽聊著孩子的事，偶爾負荷著說說話。

有大媽以為零就是青青的老公，還跟青青開玩笑。

這可把零給嚇了一跳，連忙說自己是青青的表弟。

大媽們一聽零是青青表弟又紛紛讚美兩表兄妹都長得好看，然後又知道零還沒有結婚，都打趣著要給零介紹相親對象。

零連連給青青使眼色，青青只當沒看見，還打趣的說，要是有好的，一定要留給零，她可以做主他的婚事。

零頓時差點淚流滿面。

姐，婚姻大事能不能聽他一句，他還在旁邊呢。

等到青青進了店裡面，零這才鬆了一口氣，將青青扶到了沙發上后，立刻殷勤的為青青點甜點。

「姐，您渴了吧，來喝杯熱水潤潤喉。」諂媚的將睡送到青青嘴邊。

葉子矜坐在兩人不遠處的座位上，差點兒沒把手裡的杯子朝著零的臉砸去，他么的，簡直不想忍了，他的媳婦兒只有她才能喂。葉子矜緊緊的捏著水杯，旁邊服務員拿著單子，渾身僵硬，都不敢看葉子矜。剛剛以為可以欣賞一下帥哥了，結果……這帥哥也太小氣了吧，她不就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而已。

青青抬手，正想接過零手中的水杯，卻感受到道炙熱的目光從身後黏在她身上，她皺了皺眉，抬頭往零身後的玻璃上看去。

模糊的影子落入了她的眼中，她心裡甜甜的，眸光也隨之一暖，嘴角微微勾起。眸子里劃過一抹狡黠，然後放下了手，由著零喂她喝水。

零渾身一抖，差點兒沒把杯子給拋掉，他詫異的望著青青，總覺得自己就要遭殃。他下意識的想要往周圍看，無奈卻被青青的話打斷。

「我要吃那塊抹茶蛋糕，手累沒力氣。」

零手又是一抖，不情不願的夾起蛋糕往青青嘴裡送。

只是還未送到，手腕便被人給擋住，然後一高大的身影擋在了零面前，接著將青青一撈，又將青青放在了他推上，冷冷的瞥了一眼零后，將蛋糕擋在了眼前，輕輕的夾了一小塊往青青嘴邊送。

熟悉的氣息將青青包圍著，青青舒服的靠在葉子矜的肩上，笑眯眯的望著他。

「姐夫……」零暗叫糟糕，心虛的垂著頭。

「嗯。」葉子矜只淡淡的回了一句，便目光專註的喂媳婦兒了，低頭看自家媳婦兒那眼神，溫柔得都可以滴出來。

這膩歪得，讓還是單身的零那叫個無語。

夫妻兩人也沒有讓他趕緊滾蛋，完全不覺得他是個大電燈泡。

「那個……姐，既然姐夫來了，我就先走了。」零眨巴著眼，期盼的望向青青。

青青揚了揚眉，好像沒有聽到某人的話一樣，咬了一口蛋糕，抬頭望著葉子衿道：「怎麼過來了？」

葉子衿眸子里染著笑意，圈著青青腰的手緊了緊，然後微微低頭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想你了。」熱熱的氣息竄入青青的耳朵，她的耳根立刻紅了，她縮了縮脖子，又不想吃蛋糕了，索性便撇開嘴，「我不想吃了。」

「好，不吃了。」葉子衿也隨了她。

有剛才跟青青聊天的大媽，見青青和葉子衿這個親密，便知道葉子衿是青青的老公了，有坐在青青不遠處的，好朝著青青笑著。青青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拉著葉子衿的手想要走。

「走了。」

葉子衿扶著她站起來，自然而然的圈住她的腰，讓她把重量都靠在他的身上。

青青無語的掙了掙，怎麼感覺自己跟一根軟骨頭似的。

零看著使勁兒在自己面前秀著恩愛的夫妻倆，心中毛毛的，不由的還冒出了一個想要——好想也去抱個媳婦兒啊。

完全被忽略的零，只得更在夫妻倆後面，又默默的當兩人的跟班，把錢付了。

青青又說想去商場給寶寶買些東西，葉子衿自然是陪著的。

去了商場，青青又挑了不少小孩子要用的東西，都是零這個跟班掏的腰包買的。買就買把，他查爾斯家族的少爺還會為這麼一點兒錢心疼嗎？可是某個人就是不讓他好過，偏偏要讓他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跟著。零這時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被姐夫盯上了。

零心裡那叫個苦啊，都是得罪不起的人。

於是，偌大的商場里便能見到這樣一副畫面，一對年輕夫妻在前面逛得開心，一個帥小伙在後面累死累活的當苦力。

沒過多久青青便對商場失去了興趣，因為走了有一段時間了，青青便不想走路了，停住了腳步道：「腿好累。」

葉子衿微微一笑，上前將青青小心翼翼的抱了起來，因為懷著寶寶，所以葉子衿不敢背她，怕壓著寶寶。青青勾住葉子衿的脖頸，滿足的吸了一口氣，將腦袋靠在葉子衿的懷裡，臉蛋兒有些紅。

「害羞了？」葉子衿輕笑一聲，明明是自己在鬧著腿累了，這下子又害羞了。這番小女兒的模樣，葉子衿卻喜歡得不得了，覺得青青可愛不行。懷孕的女人大概就是這樣吧，喜歡折騰，喜歡被呵護著。

葉子衿見青青耳根都紅透了，一直埋在頭，怕她憋氣太久了，低頭覆在她的耳邊，吻了吻：「別捂得太嚴了，等會兒喘不過氣。」

「恩。」悶悶的糯糯的聲音傳出來，青青動了動腦袋，偷偷的側臉敲了葉子衿一眼，扯了扯他的衣領道：「走了。」

「好。」葉子衿這才抱著青青往外走，他步子不大，走得很穩。懷中的人兒重了不少，但他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只覺得這樣抱著她一直走到時光的盡頭才好。

周圍許多逛商場的情侶們看著這一幕，都羨慕著。

出了商場后，司機已經等待了商場門口。

青青一瞧見司機，便不開心了：「我還不想回去。」

葉子衿不放開她：「不是累了嗎？」

「可是我不想回去。」那麼大個城堡，每天就待在裡面真是沒意思，雖然葉子衿有請一些人進來表演節目什麼的，但是她總覺得好像被隔絕在了世界外一樣，好像被束縛在了一個籠子裡面。

葉子衿溫柔的摸了摸她清麗的側臉：「明天再陪你出來。」看來老婆是真的在城堡呆膩了，「等孩子出生了，我們回Z國。」

「真的！」青青一聽，兩眼都放光。

「恩。」青青頓時不鬧了，乖乖的由著葉子衿抱著她往車走去。

這時，一個衣衫襤褸的人突然從一邊朝著兩人跑了過來，那人眼神慌張，差點撞到了葉子衿，幸好葉子衿反應夠快，就是躲開了。

那人見葉子衿躲開了，反過身，又要朝著葉子衿兩人衝來，衣袖被風撩開，便見一把鋥亮的短刀。

幾步遠，零丟了手提袋便朝著那人攻擊去，在暗處保護青青的人也現身，幾人迅速將那人制住。

「顧青青，你個賤人，賤人！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會成現在這個模樣，你該死，你該死！」沉默掙扎的人突然憤恨的怒吼道，她雙眸怒瞪充血，瞪著青青滿是仇恨，見青青毫髮無損的站在葉子衿身邊，更是瘋狂的掙扎，「顧青青，你該死，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青青剛開始沒有認出面前這個乞丐打扮，聲音沙啞如鴨子，瘋狂的叫著她該死的人是誰。仔細瞧了幾眼，一個人的臉緩緩浮現在腦海中。

曾經黎城的名門淑女——姚家千金姚敏，沒想到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不知該可憐還是可悲。

「閉嘴！」零覺得這醜陋的乞丐實在罵得太難聽，狠狠的朝著她腿上踢了一腳。

姚敏疼了眼淚直流，可惜她的雙手被人束縛著，不能動彈。「痛，好痛！初寒，我好痛！你怎麼還不來找我，我在這裡。」姚敏突然發了瘋的對著身邊的人喊，「孟初寒，我在這裡。」

青青冷眼看著她發瘋，心裡即使有那麼一點兒憐憫，但卻不值得她做什麼。她不是聖母，曾經這個女人是怎麼算計她，她都記得。對於傷害過自己的人，青青從來都不會原諒。說她狠毒也好，反正這就是她。

葉子衿朝著壓制著姚敏的幾人使了使眼色，便圈著青青，把她送上了車。

姚敏見青青走了，咆哮著怒吼道：「顧青青，你還我丈夫，初寒是我的，你還給我——嗚嗚——」後面的話被堵在了喉嚨里，姚敏絕望地望著絕塵而去的轎車，布滿淚痕的臉，已經再難見到昔日的神氣光彩。

姚敏安靜了下來，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出來了一樣，她的眸子里連恨都不再有，無盡的悲傷籠罩在她的身上，「噗——」她突然嘔吐了一聲，接著便見她口中布被鮮血染紅了，血絲沿著她的嘴角往下滴落，凄楚得好像一棵佇立在冰天雪地里的乾枯樹根。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整個世界都模糊了，她毫無色彩的雙眸模糊的看著周圍陌生的臉孔，沒有一個人出來未她說話，她感覺渾身疼得厲害，壓著她的人見她這樣，早已經鬆開了手。她疼得在地上打滾，口中布在她嚎叫中從口中脫落，滿口的血從她的嘴裡流了出來。

「痛，初寒……我好痛！」姚敏不停地在地上打滾，她蜷縮著身體，乾枯的手圈著身體，似乎這樣能夠減輕一點兒疼痛。「初寒，我痛……」聲音越來越輕，鮮艷的紅色從她的嘴角一直染紅了她又黑又髒的衣服，然後落在地上。

她閉上眼，沒有人，一直沒有人上前來看她。

她只是這條街上乞丐中的一個，無親無故，無依無靠，可有可無的一個人。

姚敏緩緩的閉上眼，口中的血還在流著，紅得刺眼，嘴角還在輕微的蠕動著，好像在念著什麼。

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

孟初寒，你知道嗎？即使你不愛我，我還是一直無怨無悔的愛著你。

下輩子，我還是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