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就在蕭銘玄鉞二人療傷的療傷、糾結的糾結時,千里之外的璇璣門卻是亂成了一團,原因自然是門中唯一僅剩的一名元嬰真君的魂燈滅了。
在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璇璣門上下整個都懵了,完全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但是現實就是現實,死去的人永遠無法復生。
數年之前,他們璇璣門擁有兩名元嬰修者,數名半步元嬰,正當野心勃勃,試圖將璇璣之名推上新的高峰,如今兩名元嬰修者盡皆身隕,金丹者亦死傷大半,千年基業可謂毀於一旦,怎生不令璇璣門眾人悲憤欲絕?
璇璣門修者不知胡真君乃何人所殺,卻知曉他此次離宗為的是向馭獸門討還自家胞弟的血仇,那麼此事便十有八.九與馭獸門有關。
縱使知道自己元氣大傷,但璇璣門眾人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讓誅殺自家元嬰真君的兇手逍遙法外、繼續猖狂?璇璣門掌門惱羞成怒,親自率領剩下的金丹修者氣勢洶洶地殺上馭獸門討要說法,而無辜背鍋的馭獸門也跟著懵逼了。
馭獸門眾人冤啊,天知道那胡真君到底是怎麼死的!自從自家弟子急匆匆跑回宗門將自己「錯手」殺了胡真君胞弟的消息稟告后,馭獸門上下就如臨大敵,不僅將自己宗門的金丹長老們盡皆召回,甚至還將唯一那名閉關已久、早已不理俗務的元嬰真君請出,做好了要大戰一場的準備,卻不曾想左等右等都沒有消息,直到璇璣門眾人殺將上來,告訴他們連胡真君也死了?!
馭獸門掌門無語了一瞬,又是慶幸大敵已除又是苦悶不幸背鍋,可無論他如何解釋,璇璣門眾人都一概不聽,認準了要馭獸門償還——既然找不到真正的兇手,那麼就是馭獸門的錯!
如果不是你們馭獸門弟子殺了胡真君胞弟,胡真君又怎會匆匆離宗?況且與胡真君有隙、又能對他造成威脅的只有馭獸門,空口無憑,你又哪裡有證據證明自己與此事無關?
耐下心思幾番解釋卻發現說不通后,馭獸門掌門的怒氣也燒了上來。胡真君千里迢迢跑來他們宗門尋仇,結果跑到一半把自己給跑死了,管他們馭獸門什麼事情?!璇璣門如此咄咄逼人,當真以為馭獸門好欺負不成?
現在的璇璣門,可不是當初有兩名元嬰大能坐鎮的時候了!
馭獸門一來惱怒璇璣門不講道理,二來因璇璣門曾經的跋扈而有些舊怨,三來也的確眼饞璇璣門近些年來侵佔的資源。仗著自己有兩名元嬰真君,璇璣門可是軟硬兼施地從不少小宗門那裡掠奪了不少好東西,修真界資源本就有限,獲得的資源越多,宗門便發展得越是強盛,如今璇璣門終於沒落,也是時候將手中掌握的資源讓出一些了。
畢竟,修真界的潛規則就是弱肉強食。
馭獸門上下暗搓搓地打著小算盤,想要趁著璇璣門勢弱的機會狠狠咬上一口,而唯一的忌諱,便是璇璣門所附庸的洛水宗。
馭獸門不是洛水宗的附屬宗門,而歸於無極門名下,萬一璇璣門朝著洛水宗求助,洛水宗必定是要護著自己的附屬宗門的,至於無極門是否會插手卻不一定——如今洛水宗地位超然,無極門大約也不想因為此等「小事」而壞了與洛水宗之間的關係。
正當馭獸門掌門舉棋不定的時候,守門弟子卻突然來報,說山下有一名金丹修者拜見,自稱天玄派長老趙涵,此番前來是為了自己的徒兒陸天羽。
天玄派趙涵這個名字自從洛水宗大比后便頗為引人矚目,馭獸門掌門自然也有所耳聞,更有傳言說此人與洛水宗玄鉞峰主有舊,關係極近,在洛水宗中也有幾分臉面,上次璇璣門對天玄派出手,正是因為此人的原因才鎩羽而歸,半點好處沒有得到,還隕了一名元嬰真君。
馭獸門掌門眼睛一亮,連忙請這位趙涵長老上山,又將消息帶給了在宗門內做客的陸天羽。
陸天羽早就在等著這一天了,聞言自然大喜過望,就連一直與他在一起的鄭瓊也從來沒見過自家友人如此喜行於色的模樣:「這位趙涵長老,便是你經常提及的師父?」
「正是!」陸天羽笑道,一邊匆匆趕往馭獸門山門迎接,一邊還心有靈犀地將蕭銘的出現合理化,「在你殺了胡德英后,我便傳訊給師父,詢問此事該如何解決,畢竟師父與璇璣門接觸頗多,也有些仇怨——沒想到他這般不放心,竟然親自來了!」
鄭瓊心中感動,卻總覺得陸天羽這番話中帶著森森的炫耀之感,讓人頗為不爽。
蕭銘的到來受到了馭獸門上下一致的歡迎,剛剛與自家小徒弟見了一面,甚至來不及敘舊,他便被馭獸門掌門請去了正殿,就璇璣門一事進行商討。
這次馭獸門之行,蕭銘沒有隨身攜帶玄鉞,為的便是消除自己殺了胡真君的嫌疑——任誰都不會認為一個金丹能殺了元嬰,更何況他此行為的是自家小徒弟,合情合理。
蕭銘與馭獸門掌門一番密談,很快堅定了馭獸門掌門找璇璣門麻煩的決心。蕭銘並沒有過多勸說,只是表明自己可以出面穩住洛水宗,讓其在此事上不要插手。畢竟,天玄派與璇璣門同樣結怨頗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蕭銘半點不會吝嗇予以些許的幫助。
——當然,這番幫助只能在私下裡進行,不可大張旗鼓,馭獸門掌門深以為然,愉快地與蕭銘達成了協定。
有了蕭銘從中斡旋,再加上馭獸門為洛水宗奉上了厚禮,這事兒便如此成了。洛水宗掌門除了感嘆一聲蕭銘當真記仇外沒有其他表示,最終只是出手護了護幾乎一蹶不振的璇璣門,使得其宗門傳承不會因此而斷絕罷了,畢竟倘若什麼舉動也沒有,難免會讓其他附屬宗門感到寒心。
不過,之後的這些事情便與蕭銘毫無關係了,除了自始至終參與其中的玄鉞,還有對自家師父所知甚深的陸天羽外,沒有一個人意識到蕭銘才是這一切事端背後推波助瀾的罪魁禍首,而蕭銘也安然得隱身於幕後,深藏功與名。
雖然這次璇璣門並未被完全打死,但蕭銘的目的也達到了。璇璣門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恢復元氣,就算恢復過來,天玄派如無意外也會發展到新的高度,再也無法被璇璣門威脅。更何況比起天玄派,此時的璇璣門與馭獸門仇怨更深,就算要報仇,馭獸門也會頂在天玄派之前,充當護盾與示警。
幹掉了璇璣門,又把馭獸門的宗門聲望刷到了「友好」,順便拿了不少「謝禮」,蕭銘終於騰出手來,有時間關心關心自家小徒弟了。
對此,陸天羽表示不開心——總感覺自己在師父心中的地位又下降了一些呢……otz
不過,不開心歸不開心,師父的關心總是要回應的。陸天羽帶著蕭銘進了自己在馭獸門的臨時客房,原原本本地將自己離宗后的事情交代了個一清二楚。
「我大約的確是那妖族赤王的血脈。」陸天羽表情陰鬱,顯然一點也不因知曉生父而喜悅,「據說百年前,我母親救回一名重傷的男子,那男子樣貌英俊、風流多情,立時便把涉世未深的母親迷住,哪怕後來得知男子的身份是妖修也沒有一絲後悔。」頓了頓,陸天羽輕嗤,「那男子哄騙母親,成就了好事,藉助母親的處.子.元.陰修養傷勢。後來有仇人追蹤而至,男子借口擔心母親安危,為了不將她牽扯進去而抽身離開,自此之後卻一去不回。只有我那母親一直相信男子深有苦衷、傻傻等著,就算男子沒有歸來,數月後得知腹中已經孕育男子子嗣的母親還是義無反顧地把我生了下來,小心撫養。」
「如此這般,倒是的確與洛水宗那一樁舊事契合。」蕭銘點了點頭,並未感覺意外,「但時間似乎有些對不上?」
「……對得上的。」陸天羽面露尷尬,「因為我出生后……是一顆蛋。」
蕭銘:「………………………………」
陸天羽眨了眨眼睛,輕咳一聲:「妖族的鳥類子嗣出生后需要父母哺育靈力以孵化,我母親靈力低微,又不敢大張聲勢,能給予我的靈力極其有限,於是我在那蛋里一呆便呆了近百年……」說到此處,陸天羽神色微黯,「為了將靈力儘可能地輸送給我,母親的修為境界一直在向下跌落,就算行事如何謹慎,最終難免會被陸家人察覺。陸家人用手段逼問母親,得知了曾經的那段露水姻緣,又通過母親的描述,猜測我父親大約是有鳳凰血脈的赤翼鳥——當然,他們並不知曉那赤翼鳥是什麼妖族赤王——這才將算盤打到了我的身上,想要待我成年後便將我煉做丹藥——反正,我是個妖族的孽種,除了母親,誰都不會關心,反倒可以算得上是為民除害。至於我的母親……因為受了太多痛苦,感情壓抑太重,唯一的念想便是將我孵出,這才一直堅持,等到我終於出生,便一蹶不振,很快就撒手人寰。」
蕭銘抬手撫了撫陸天羽的腦袋,無聲地安慰了一下,隨後詢問:「陸家人你可處理妥當了?萬一妖界當真入侵修真界,可不要讓他們生出什麼事端。」
蕭銘不在乎陸家人的下場,只擔心他們會拖後腿,陸天羽也不想告訴自家師父自己處置陸家人的手段,只是順服的點了點頭:「師父的擔憂我自然也是知曉的,放心吧,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蕭銘滿意地微微一笑:「如果只是這樣,那應該用不了如此長的時間,之後你又做了什麼,為何竟然跑到馭獸門這裡?」
「因為徒兒想要提純血脈。」陸天羽毫無保留,「徒兒是人妖混血,血肉自然不精純,陸家人得了個方子,能夠剔除我的人族血脈,萃取更純粹的妖力,用以煉丹效果更佳。」
蕭銘皺了皺眉:「你想要變為真正的妖族?」
「當然不是!」陸天羽連忙反駁,「師父擔心我就是因為我體內妖族的混血,所以我想要反其道而行之,將妖族血脈剔除,變成純粹的人類,這樣便可一勞永逸!」
雖然聽上去的確不錯,但其中蘊含的風險卻不知有多少,蕭銘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你怎知那方子可靠?況且方子是為了剔除人族血脈,當真適合剔除妖族之血?你太過冒失了。」
「我當然知曉……」陸天羽垂下頭,可憐兮兮地解釋,「如果要做,我自然會告知師父,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所以現在只是尋找些方子上需要用,手頭卻沒有的材料,有備無患。」
「你一向主意大。」蕭銘輕哼了一聲,也不知是褒是貶,不過做師父的,不就是需要包容自家徒弟的小毛病么?蕭銘緩了口氣,向陸天羽伸出手來,「方子拿給我看看。」
陸天羽連忙掏出一塊玉簡,待蕭銘查閱后緊張兮兮地望著他。
蕭銘見他如此作態,不禁笑罵了一聲:「看我做什麼?你當你師父無所不能,什麼都知道不成?」
陸天羽尷尬地笑了笑,撓了撓面頰。
「方子我記下了,但是我不懂這些,會去尋些信得過的人詢問,在得到確切答案之前,你不要妄動。」蕭銘面容一肅。
「弟子謹記。」陸天羽也同樣收斂了笑容,認真應道。
正事說完了,師徒兩人之間的氣氛驟然輕鬆下來,轉而聊了些其他的話題,比如陸天羽這次離宗后除了陸家之外的經歷,其中自然少不得要提到與蕭銘有過幾面之緣,還被他算計了一把的鄭瓊。
鄭瓊為人質樸大度,陸天羽雖然鬼點子多,卻也最喜歡與這樣的人交往,而最讓陸天羽津津樂道的,便是鄭瓊那可悲可嘆的氣運值。
「師父你是不知他有多倒霉!每次遇敵被攻擊的總是他,無論得了什麼東西,轉手都會失掉,我們一同遇到秘境,我滿載而歸,他卻毫無所獲還得了一身傷,甚至在樹下休息的時候都會有鳥屎從天而降!」陸天羽說得手舞足蹈,驚嘆連連,甚至還頗為不厚道地感嘆了一聲,「自從我與他一同行動后,感覺自己運氣好了不少,而且還沒人跟我搶東西,簡直好極了!」
蕭銘:「…………………………」
——做人衰到這份上,也算得上是得天獨厚了……
「唯一幸運了一次,就是溪山秘境。」陸天羽聳了聳肩膀,「不知師父是不是知曉,那個被發現數千年都沒人破解的、有著奇奇怪怪題目的秘境。」
蕭銘心裡「咯噔」一聲,臉上卻絲毫未變:「為師的確聽說過,還去見識過一番。」
陸天羽不以為意地隨便點了點頭:「最後,那個秘境竟然選擇了鄭瓊!大概他一輩子的幸運值都被花在這上面了!」
蕭銘:「………………………………」
「只可惜他破了秘境,卻被人發現,獲得的幾樣寶貝也被人奪了去,甚至有不少人認為他不可能只拿到這麼幾樣東西,身上必定還掩藏有更寶貴的,所以一直在追殺他。」陸天羽聳了聳肩膀,「我與他相遇的時候便是他被人追殺,我陰差陽錯救了他一命,這才熟識了起來。」
蕭銘的表情……微妙了幾分。
如果陸天羽不說,蕭銘早就忘記自己在溪山秘境挖的坑了,只是沒想到坑挖得很成功,最終卻坑了徒弟的好友。
看著口無遮攔嘲笑著鄭瓊,卻明顯與他關係不錯的陸天羽,蕭銘只想要嘆上那麼一口氣。
蠢孩子,你那朋友破了溪山秘境可不是因為難得的幸運值大爆發,而是由於……他一直都是幸運e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