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玄鉞默默將手裡的小兔子放進儲物戒,以免當真被自己失手弄壞,盯著蕭銘背影的眼神幾乎要射出冰箭。天知道他多麼想要將對方扯到自己身後,徹底隔絕蕭銘與女孩子的接觸,只可惜蕭銘本人卻一點也沒有注意玄鉞酸破天際的醋意,反而在認出女孩是誰之後加快了腳步:「夏道友?!」
夏黛哽咽地朝著蕭銘伸出雙手,玄鈳一時不備,竟然被她掙脫開來,隨後眼睜睜看著女孩哭泣著投入蕭銘的懷抱。
突然覺得腦袋漲得生疼的玄鈳:「………………………………」
咽了咽口水,玄鈳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玄鉞,只見自家小師弟周身劍意凜然,似乎分分鐘就要拔劍斬了這對當著他的面勾勾搭搭的「奸.夫.淫.婦」,頓時意識到自己作了個大死,帶回來一個要不得的祖宗。
只可惜自己作的死,就算跪著也要繼續作完,玄鈳乾巴巴地扯了扯嘴角:「這位道友是一名年輕半妖從十荒林內救回來的,本來藏得好好的,結果你們兩人突然到來,驚得整個半妖村風聲鶴唳,最後連累了他們被其餘半妖察覺。」玄鈳無奈地攤了攤手,「那半妖從小在村內長大,雖然被長輩千叮萬囑人類的危險,卻並無親身體會,加之年少慕艾,便犯了半妖村的大忌。這位道友被半妖們發現,本來要處死,卻被我橫插.了一杠子,廢了一番口舌終於將她弄了出來,沒想到……與蕭、趙師弟你還是舊識?」
蕭銘迎著玄鈳的目光點了點頭,拍了拍夏黛的後背——小女孩自小到大都被捧著,從來沒有經歷過這般險境,一遇到認識的人便不由得崩潰大哭,直到將恐懼與痛苦發泄出來后才漸漸止住——「是,我與夏道友有過一面之緣。」
頓了頓,蕭銘也察覺到自己後背差點被玄鉞盯出兩個窟窿,下意識加了句解釋:「這位夏黛道友與蘇俞琤感情甚篤,我與蘇道友共同遊歷的時候與夏道友相識,於是相處了一段時日。」
蘇俞琤的花心本性修真界無人不曉,聽聞夏黛與蘇俞琤有一腿,玄鉞、玄鈳師兄弟的面色這才稍稍轉暖,只是這卻並不足以讓玄鉞平息自己的領地被他人染指的憤怒。
玄鉞從來都不是憐香惜玉的人。在夏黛稍稍平靜后,他迅速上前將其從蕭銘身上扯下,又不著痕迹地將蕭銘拉遠了一些。
夏黛從來沒有被男子這樣粗.暴的對待過,又加上身體虛弱反應遲鈍,頓時就有些發矇。只不過當她抬頭正對上玄鉞冰冷的目光,立時一個激靈恢復了神志,下意識往玄鈳身後躲了躲,像是老鼠見了貓那般瑟縮起來。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十荒林的夜晚很危險,我們還是先離開為妙。」安撫地看了自家師弟一眼,玄鈳開口打了圓場。玄鉞微微頷首,率先握著蕭銘的手臂離開,而玄鈳則護著夏黛走在後面。
回程路上,眾人先是安慰了驚魂甫定的夏黛,然後開始詢問她為何會身在十荒林這樣一個絕非築基弟子應該涉足的地點。
夏黛抽抽噎噎,最終還是在眾人的追問中將事情說了個大概。
合歡派中雙.修、采.補兩支素來不和,但畢竟隸屬同門,故而就算有衝突,也並未太過防備彼此。夏黛與合歡派眾位師姐外出歷練,歷練地點是十荒林附近的落霞谷。本來一切順利,卻不知為何,采.補一支的師姐們突然出手,暗算了她們。
夏黛被雙.修一支的師姐們護著逃遁,慌不擇路間誤入了十荒林,又遇到林內妖獸襲擊,體力靈力不支、身受重傷,最終昏了過去,待到醒來后便躺在了一間逼仄的柴房之中,被半妖的青年所救。
「所以,你並不清楚同門師姐為何要對你們動手?」蕭銘微微皺了皺眉,頓時腦補出好幾種陰謀詭計。
夏黛雖然一貫傻白甜,但如今經歷了磨難,終究也長大了。她輕輕搖了搖頭:「不清楚,但我知道,我合歡派這次必然要有一場大劫,恐怕師父師姐她們已經……」
抽泣了一聲,夏黛望向性格最為溫和的蕭銘,如水做的眼眸中滿是依賴和祈求,看得蕭銘頭大如斗。
無論合歡派內雙.修、采.補兩支如何內鬥,那都是合歡派自己的事情,外人沒有立場插手;更何況蕭銘只不過是一個小宗門的金丹長老,根本沒有實力去做些什麼——當然最重要的是,蕭銘與夏黛不過泛泛之交,就算他對夏黛表現得格外關懷體貼,也不代表他願意為了夏黛而涉險。
蕭銘不願意,玄鉞就更不願意了,不待蕭銘委婉拒絕便直接將事情攬到了自己身上:「我帶她回洛水宗,看看掌門有何打算。」
——這大約是最為合情合理的處置方法了。
合歡派隸屬玉瓊閣,而能與玉瓊閣對話的自然是洛水宗掌門。一來通過玉瓊閣插.手合歡派內務是最好的途徑,二來洛水宗也能以此掌握合歡派內驟變的具體情報,不至於完全兩眼一抹黑。
也許合歡派此次不過是普通的權利更迭,也許其中有著更深層次的□□,但無論如何,對於洛水宗而言也是有備無患。
夏黛聽到洛水宗也許會插.手,頓時心中一喜,即使對於玄鉞格外懼怕,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隨其前往洛水宗。
蕭銘遲疑片刻,添了句詢問:「你是否需要我將此事通知蘇道友?他想必也極為掛心你的安危。」
夏黛眼睛一亮,顯然格外想要見到蘇俞琤,但很快卻又垂下眼帘,輕輕搖了搖頭:「還是算了……我不想將他牽扯進來。」
蕭銘輕嘆了口氣,倒是對於夏黛的決定感同身受,畢竟他也不想將玄鉞拉進自己的麻煩里。
玄鉞要帶夏黛回洛水宗,蕭銘心中也記掛著自己的小徒弟,三人在玄鈳的院落休息一晚后便分道揚鑣,各種處理各自的事情。
蕭銘給陸天羽傳訊,詢問他目前所在的地點,得知他已經帶著鄭瓊回到天玄派后便迅速趕了回去。
因為璇璣門倒了個大霉,天玄派上下均是幸災樂禍、喜氣洋洋,感染得蕭銘心裡也輕鬆了幾分。在向天玄派掌門回稟后,蕭銘回到自己的院落,剛一進入,便看到自家小徒弟與鄭瓊你來我往,似是正在交流體修的修鍊方法。
明明是法修,卻又是習劍又是煉體,真不知應當誇他好學還是罵他貪心。蕭銘默默觀察片刻,還沒動作,便發覺自己腳邊蹭過來一團又軟又暖的東西。
蕭銘低下頭,正好與靈貓湛藍如洗的瞳眸對上,不由得微微一笑,彎腰將這隻粘人的小東西抱了起來。
縱使被蕭銘無情地拋棄過一回,靈貓卻仍舊對於蕭銘喜愛非常,蹭在他懷裡愛嬌地叫喚著,很快便引起了陸天羽與鄭瓊的注意。
回頭便看到自家師父的身影,陸天羽眼睛一亮,快走幾步剛想要來一個熱情的擁抱,便發現蕭銘懷裡霸佔了位置的貓兒。頓時,陸天羽臉上便是一沉。
鄭瓊已然了解了自己好兄弟戀師狂魔的本性,連忙將靈貓喚回,生怕它一個不小心就被小心眼的陸天羽弄死。
沒有了礙事的貓,陸天羽終於心滿意足地撲進蕭銘懷裡,撒嬌著蹭來蹭去,蕭銘越想越覺得自家小徒弟與那隻靈貓的動作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不由得表情有些微妙。
——難道說有著妖族血統,就特別容易帶上幾分動物的性格?
反正無論說過多少次,陸天羽也是充耳不聞,蕭銘如今根本懶得繼續訓斥他沒有正形,直接伸手狠狠彈了下他的後腦勺,然後趁著陸天羽抬手捂住腦袋的時候將他推開。
轉向鄭瓊,蕭銘略帶歉意:「這次匆匆趕回,我有些事情要與天羽交代,不知……」
「前輩儘管說,不必顧慮我,我這就出門轉一轉!」鄭瓊立刻了解了蕭銘的言下之意,爽快地應道。
在送走鄭瓊后,蕭銘這才對正在裝委屈的小徒弟招了招手,帶他進到了屋內。
簡練地將自己進入十荒林半妖村的經過與結果說了,蕭銘語氣嚴峻地告知陸天羽不要繼續試圖剔除妖族血脈——當然,他將關於鳳凰的那一點猜想隱瞞了下來,以免陸天羽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衝動冒險。
很顯然,陸天羽對於這樣的結果極其失望,好在他也不是一根筋的人,在確認的確不可行后終究還是同意了放棄。
「也就是說,我要一輩子帶著這可惡的妖族血脈了?」陸天羽表情陰翳,煩悶地捶了捶桌子。
「怕是如此。」蕭銘點頭,隨即查看了一下陸天羽的修為,「你這次外出歷練一圈,又解決了陸家的因果,可有結丹的把握?」
陸天羽愣了一下,立刻鄭重點頭:「有,大約有八.九分把握。」
「那就好。這一次,你試著閉關結丹吧。」蕭銘摸了摸自家小徒弟的腦袋,「如此年輕便結丹,應當算是百年難遇的天縱英才了。我本不想這麼冒險,但你的血統畢竟特殊,早一些結丹,萬一遇到危險也多一分依仗。正所謂『求人不如求己』。」
「我明白的,師父。」陸天羽用頭頂蹭了蹭蕭銘的手心,露出一絲微笑,「我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雖然我希望你能結丹,但是切記切記,千萬不要勉強。結丹失敗可不是一件小事,太過急躁冒進必然得不償失。」蕭銘厲聲叮嚀,著實擔心自己的決定是否在揠苗助長。
「我知道。」陸天羽笑得愈發甜美,顯然非常享受自家師尊的關懷與擔憂。
「最近我也打算試著閉關衝擊元嬰,總不能弟子結丹了,師父還在金丹期晃悠。」蕭銘的表情微微緩和下來,隨意開了個玩笑,而這一次則輪到陸天羽擔憂了。
「就算我的修為超過了師父,您也一輩子都是我尊敬的師父!」陸天羽皺眉反駁,「師父剛剛邁入金丹大圓滿,現在就化嬰是不是太早了?」
「雖然我在金丹大圓滿待得時間不長,但這一次與元嬰真君鬥法收穫極多,隱隱已經對元嬰有了一絲體悟,可以稍稍嘗試。」頓了頓,蕭銘笑著寬慰,「當然,我也不會強求的,一切順其自然。另外……」蕭銘在陸天羽腦袋上用力拍了拍,笑罵,「竟然還想要在修為上超過為師?當真野心不小,膽子不小啊?!」
師徒兩人坐在一起親親密密地說了些體己話,隨即雙雙開始為自己晉級做準備。畢竟一個結丹一個化嬰,可不是普普通通閉閉關便能夠成功的,多一些準備,也能多一分成功的把握。
陸天羽這番忙碌,鄭瓊也不好繼續在天玄派繼續打擾,很快便告辭離開,只是還沒等蕭銘師徒真正開始閉關,首先便傳來了一個讓修真界眾人震驚不已的消息。
原先隸屬於玉瓊閣門下的合歡派叛變了,采.補一支受了魔修誘惑,在大肆誅殺雙.修一支的同門後轉投魔門,成為了魔修中的一員。原本雙.修一支的合歡派弟子死傷慘重,幸好洛水宗及時察覺合歡派之變的背後有魔修插手,並迅速通知了玉瓊閣,這才保住了剩餘的合歡派弟子,沒有讓傷亡繼續擴大。
一時間,魔修與道修之間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若非礙於妖界亦是蠢蠢欲動,不然一場道與魔的衝突在所難免。
蕭銘覺得,洛水宗、玉瓊閣還有無極門這些正道魁首此時大概相當頭疼,他們剛想要聯合魔修阻擊妖族,卻不曾想魔修竟突然玩了這麼一手,讓局勢變得更加岌岌可危。
當然,這些與蕭銘本是沒什麼關係的,像他這樣的小蝦米只需要聽聽指揮,不冒頭也不拖後腿就足夠了,只是從玄鉞那裡傳來的一些關於魔門的消息,讓他心裡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合歡派之變的幕後黑手是魔修中頗具有影響力的樂情尊者,傳聞此人淫.邪狠毒,陰晴不定,極為精通采.補之術。
樂情……樂情……蕭銘把玩著玄鉞隨信寄來的草編兔子,嘴裡喃喃著這個名字,總覺得似乎從哪裡聽說過,熟悉得讓他的脊背不由微微顫慄。
——另外,玄鉞似乎的確很喜歡這些草編的小玩意,竟然在學會了之後編了個回贈於他,而且用的材料也不是凡品。如此清新舒爽、令人心神寧靜的氣息,大約起碼應當是五百年以上的清髓草吧?
蕭銘「嘖」了一聲,暗道玄鉞暴殄天物,卻下意識地在自己的儲物戒中挑選一番,掏出幾個裝有靈草的玉盒。
——這一次,要編什麼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