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當蕭銘向赤王提出要抓一隻半妖做實驗的時候,赤王表現地相當平靜。大概是早有預料,所以只是禮貌地表示需要思考一番。而三日後,蕭銘便接到了對方同意的答覆,終於塵埃落定地鬆了口氣。

赤王想必也是很看重陸天羽的,他並不希望自己這麼久才得來的兒子就此夭折,在取捨一番后,終究決定虧損一部分修為來求得一個安心。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討好」陸天羽,希望藉此修復父子關係的意思。赤王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流著赤翼鳥血脈的後裔,還是一個聽話的繼任者,萬一陸天羽對他沒有絲毫情分,最終反倒養出一匹反噬自身白眼狼,那可不是赤王希望的結果。

作為善解人意的中間人,蕭銘自然在陸天羽面前「裝模作樣」地為赤王說盡了好話,極力彌補這對父子間存在的罅隙。而配合著蕭銘的勸說,陸天羽對待赤王的態度也逐漸軟化,雖然仍舊冷硬,卻也不再如最初那般格外排斥。

想當然的,蕭銘這番做派正中赤王的下懷,連帶著讓赤王對待他更是和顏悅色。如果忽略個人內心深處詭譎莫測的暗涌的話,這師徒、父子三人間當真稱得上和樂融融。

唯一可惜的,就是無論赤王對待蕭銘如何緩和,對他的監管卻從未放鬆。在決定要損失一粒精血做實驗之後,蕭銘明顯發覺自己與陸天羽周圍的守衛將將增多了一倍,而能夠與他接觸、交談的更是赤王的心腹,故而蕭銘想要放出消息、引起妖族內亂的計劃遲遲無法實施。

在幾次試探之後,蕭銘不得不悻悻地放棄了先前的打算,畢竟他需要的是不經意間的口誤,如果太過刻意,只會給自己帶來災禍。

——能夠成功從洛水宗逃走的赤王果然不是能夠輕易算計的,對付這樣的人只適合用「半妖實驗」這樣明知有風險卻不得不為之的陽謀,而不能用暗搓搓鑽空子下黑手的陰謀。

放棄計劃之後,蕭銘的日子便清閑了下來,每日陪陸天羽閑聊一番,再在許可的範圍內溜達一圈,倘若不是身處敵營,當真可以算得上悠閑自在。

這日,蕭銘剛剛從掌管膳食的妖修那裡蹭了一頓山珍,正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間打坐,卻不料恰好遇到幾名妖修綁著一名半妖少年迎面而來。

那半妖少年大約被下了禁制,憤怒地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瘦弱的身子被強壯的妖修提著,一切掙扎都彷彿蚍蜉撼樹;而讓蕭銘有些意外的是,這半妖竟然頗為眼熟,赫然是先前他隨著玄鉞、玄鈳前往半妖村時碰上的那名負責警戒、引路的少年——蕭銘記得,玄鈳曾親昵地稱呼他為「小狐狸」。

當蕭銘看到「小狐狸」的時候,少年滿是惱火、又暗藏恐懼的目光也恰巧與他相對。「小狐狸」掙扎的動作一頓,似乎有些發懵,而押解他的幾名妖修則根本不在乎他的反應,直接對著蕭銘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

「這名半妖……」蕭銘遲疑著發問。

「嗯,他就是被尊上選中,替小少爺做實驗的半妖。」一名妖修乾脆地應道——因為陸天羽的半妖血統,妖修們目前還不能稱呼他為「少主」,只是以「小少爺」這樣一般性的尊稱來指代。

談話間,赤王也得了消息,步履匆匆地趕了過來,看向少年的目光帶著幾分滿意,也毫不遮掩其中的輕視。發現少年半妖與蕭銘之間奇怪的氣氛,赤王挑了挑眉,詢問道:「怎麼,你認識他?」

「有過一面之緣。」蕭銘緩緩點了點頭,微微垂下視線,「在前往半妖村的時候見過一面。」

赤王對這樣的回答毫不在意,大約也只是隨口一問。隨後,他朝著幾名妖修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將少年帶走。

半妖少年並不蠢,雖然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在看到赤王與蕭銘之間似是極為熟稔的表現后,也料到兩人處於同一陣營,看向蕭銘的目光頓時仇恨了起來,甚至比之捉拿他的妖修和下令的赤王有過之而無不及。

蕭銘不理解少年這樣的反應,彷彿他是個背叛者那般——當然,他也根本不在乎。倘若不是記憶力好,蕭銘根本連少年是誰都認不出來。

當然,就算不在乎,他仍舊還是恰到好處地表露出了幾分壓抑的歉疚與不忍,開口后的聲線因為緊繃而顯得越發冷硬:「為何要選他?」

「自然是因為他最合適。」赤王笑道,「他與天羽年齡相仿,據說在半妖的年青一代中,心性和修為也是最好的,個性也和天羽一般倔強——雖然天羽各方面都比他優秀不少,但目前也只有他是最好的參照物。」

赤王的說法有理有據,蕭銘也不會無理取鬧,只是匆匆點了下頭,便轉了個話題:「那麼……什麼時候開始試驗?」

「越快越好,以免節外生枝。」赤王很滿意蕭銘的「識大體」,抬起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我的手下早就準備好了所需要的東西。」

赤王猴急的樣子顯然打算儘快消除自己的心腹大患,蕭銘也不好反對,只得跟在他身後,前往赤王所居住的院落——這裡是整個妖族聚居地最為守衛森嚴的位置,是赤王所轄族群的心臟樞紐,自然也是最適合進行這種機密儀式的場所。

當蕭銘來到目的地的時候,一切已經準備妥當。空曠的屋子中央畫著詭譎的陣法銘文——大約是妖族獨有的傳承,蕭銘半點也捉摸不透——陣法的中央擺著一個葯缸,缸身正好能容納一人盤膝而坐,內部則盛滿了碧綠色的液體,看上去清新可人,還逸散出幾分獨特的葯香。

少年被妖修按著肩膀,撕扯下衣服,裸.露出纖細、卻爆發力十足的身體,他漲紅著面頰想要阻止,手腳卻軟綿綿地不聽使喚,甚至連獨自站起都無法做到。

剛剛打量完整個房間,蕭銘便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不用轉頭也知道是陸天羽同樣被叫了過來,親眼看一看他接下來應當面對的事情——也算是做個心理準備。

因為關係有所緩和,陸天羽並未對赤王橫眉冷目,反而草草行了個禮——不算恭敬,更稱不上甘願,卻讓赤王舒緩了眉眼,輕輕點了點頭。

行禮完畢后,陸天羽當先一步站到了蕭銘的身側,原本冷硬的面孔瞬時間春暖花開,朝著自家師父露出一個笑容。

心情剛剛好了三秒鐘的赤王:「…………………………」

不再去看這對礙眼的師徒,赤王抬手一揮,得令的妖修們便將軟綿綿的半妖少年提起,小心翼翼地朝葯缸內放去,彷彿擔心萬一濺出幾滴葯汁,便會讓整個過程功虧一簣。

妖修們小心謹慎,半妖少年卻根本不肯配合,他看著葯缸的目光極為恐懼——那是面臨未知的恐懼,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捉來是為了什麼,不知道這缸葯汁是什麼作用,更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會面對什麼。

少年歇斯底里地掙扎著,無聲地凄厲驚叫,妖修們被他弄得格外惱火,直接制住他的手腳塞進葯缸,然後在缸口下了個禁制,讓少年脖子以下完全浸入藥液之中,最大的動作也不過僅僅是擺動頭顱。

半妖少年坐在葯缸之內,面色慘白至極,連嘴唇都毫無血色。他那一雙湛藍的眼睛猛地睜大、幾乎凸出眼眶,眼白的部分轉瞬間蔓上血絲,彷彿下一瞬就要從內部爆裂那般的可怖。

與此同時,少年的面部肌膚也開始寸寸龜裂,原本白凈的皮膚崩裂出細碎的缺口,而缺口之下,甚至能看到蠕動著的血紅色的肌肉。

少年的模樣簡直太過恐怖,就連見慣了各種場面的蕭銘都忍不住皺起眉——不是不忍,而是噁心。

少年無聲地嘶喊、哀嚎,但很快,他的氣息便開始斷斷續續起來,再難維繫身體的生機。赤王輕輕「嘖」了一聲,快步上前,逼出一粒精血,厭棄地彈進少年大張的口中。

蘊含著赤王千年修為的精血果然非同凡響,在精血入口的一瞬間,原本已經開始消散生機的少年猛地喘了口氣,渙散的瞳孔逐漸凝聚,總算恢復了些許意識,而先前皸裂的肌膚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只可惜,這種癒合只是短暫的,反而帶來了更加漫長的折磨。剛剛長好的肌膚很快便在藥液的作用下重新裂開,反反覆復,令人看不見終點那般絕望。

在確認赤翼鳥精血的確起到了極大的作用后,蕭銘終於「不忍」地移開了目光,面露苦澀和自我厭棄。察覺到自家師父外露的「情緒」,陸天羽伸手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視線卻仍舊緊緊盯著葯缸中的半妖少年,沒有錯過一分一秒——似乎要將這一切清清楚楚地記在腦海里,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整個屋內寂靜一片,所有人都本能地壓低了呼吸的頻率,只能聽到少年宛若破敗風箱般殘破的喘息,還有掙扎時細微波動的水聲。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時間並不長,卻令人產生了看不到盡頭的錯覺——原本清淡的葯香逐漸被血氣所遮掩,隨後鐵鏽的味道越來越濃烈,濃烈到不少旁觀的妖修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壓抑自己的食慾。

——這是人類血液的味道,還蘊含有不少的靈氣,雖然不如蕭銘這類高階修士美味可口,卻仍舊能夠鉤動妖族的欲.望。

逐漸的,半妖少年的喘息聲虛弱了下去,掙扎所帶起的水聲也不復聽聞,原本澄清的碧色藥液如今已然轉化為墨綠色,粘稠、油膩。

最先有動作的是赤王,他再次抬了抬手,示意旁邊的妖修將少年從葯缸內弄出來。妖修們七手八腳地將少年提出葯缸,彷彿對待脆弱的冰娃娃,生怕稍微重上那麼一點,便會將這個少年給弄碎了。

少年被安放在早已準備好的柔軟的皮毛上,其中一位妖修摸了摸他的胸口,又在他鼻下試了試,眼睛一亮,朝著赤王興奮地稟告:「尊上,他還活著!」

少年身上臉上沾滿了墨綠色的葯汁和紅色的血液,看不出是何模樣,但原本灰色頭髮卻變成了銀色,如果洗乾淨,大概是非常絢麗的銀白。頓了頓,妖修添上了一句:「這小子應該是銀狐族的,人類的血脈剔除地很乾凈!」

聽到這裡,赤王這才滿意地勾起唇角,看向半妖——不,應當稱為銀狐少年的目光也溫和了不少:「帶下去仔細照顧著點,也算是提前練練手,以後就按照這樣的方法照顧天羽。」

妖修們紛紛應是,捧著珍寶般將少年帶離的屋子,剩下的妖族則開始收拾東西,為接下來陸天羽正式剔除人類血脈做準備。

赤王邁步走到蕭銘與陸天羽身側,看著陸天羽的視線格外慈愛:「如何?你這下應該滿意了吧?你比那半妖體格更為強健,修為也更加高深,他能熬過來,你必然也能。況且你體內也有赤翼鳥的血脈,應當比他還要順利才對。」

陸天羽沒有推脫,果斷點了點頭:「既然你做到了答應我的事情,我自然也不會食言。什麼時候開始?」

「明日如何?」赤王似是早有打算,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

「明日?」陸天羽尚未回答,蕭銘卻不由得反問,「明日……不會太早嗎?不需要看看那半妖少年醒來后的恢復情況?」

「不必如此。」赤王搖了搖頭,「葯浴是最危險的一步,一旦熬過了,便不會再有生命的威脅。只要身體能熬過去就好,至於他能不能醒來,醒來后神志是否健全,那就是與個人意志力相關的事情了——我相信天羽一定不會令我失望。」

陸天羽輕哼一聲,卻並未反駁,大約應該算是默認了赤王的說法。

「就算如此……」蕭銘遲疑了一下,似乎因為自己身為人修卻在關心敵對的妖族首領而尷尬,「但你今日已然失了一粒精血,難道不用調養一段時間嗎?明日再失一粒精血……怕是與你修為有礙。」

沒有料到蕭銘竟然會這樣說,赤王微微一愣,神色更是舒緩溫和:「無妨,我還不至於因為這一兩粒精血便出現什麼差錯。早點將這件事情解決,我也能早日放下心事,安安心心地閉關調養。」

蕭銘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其實他本人也不知怎樣抉擇比較好——到底是拖延時間等待洛水宗動作,還是讓赤王連失兩粒精血、實力大減。

既然無法抉擇,那麼便順其自然吧。赤王覺得明日,那就是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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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起床都看到模範夫夫在鬧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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