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87_87300這樁事著實出乎我的意料,慕容幸根本沒有理由隱瞞身份出現在這裡。如果事情當真是這樣,那他篤定慕容成不能如願便有了解釋。只是若瓶中的人一直是他,那慕容空雨又去了哪裡?
此刻我尚且只是疑惑,慕容成卻是瞬間臉色慘敗。他不能置信地指著那對母子,顫聲說道:「怎麼可能?空雨和幸兒長得根本就不一樣!」
慕容幸揚起頭,臉上滿是諷刺:「事到如今,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是因為幻術,與千面做了交易的,可不是只有你一個。」
慕容成惱羞成怒道:「放肆,你的眼裡還有我嗎?」
「你算什麼東西。」慕容幸嗤笑:「你心裡可有一日放下過別人?老東西,今日我已經不打算活著離開,不如告訴你實話吧,你好色惜命,自私自利,簡直讓我噁心。」
「還丑。」德妃毫不留情地補充。
「還蠢。」慕容幸意猶未盡地補充。
「除了吃睡,別的什麼也不會幹。」
「無能,每次都不到半刻鐘!」
慕容成:……
我:……
句句狠辣,慕容成被戳地像個篩子一樣,無力地後退了一步。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默然無語。
比起長生藥,其實他更需要其他某些東西吧……
打擊過後,慕容成終於反應過來,轉身便要向門口喊人,慕容幸和德妃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並不阻止他,我卻甩了下尾巴施了個簡單的法術,讓他發不出聲音來。
慕容成張嘴啊啊了幾聲便發現了異常,一臉驚恐地看向我。我在他吃驚的目光中拉長了身形,重新化為了人身。
德妃立刻撲到慕容幸身上,無比戒備地盯著我。慕容幸對她搖了搖頭,對我道:「閣下不是千面的人吧,你想要什麼,不如直言。」
我彎起唇角,開口道:「我只問你一句,千面讓慕容成不得私自入內,是否因為他不在的時候,你無法維持慕容空雨的樣貌?」
慕容幸皺起眉頭沉默片刻,方才開口回答:「你猜得不錯。」
我道:「既然是這樣,想必他現在已經到了。」
慕容成眼中透出喜色,慕容幸卻彎了眼角,不置可否地淡淡道:「他到不到與我已經沒有關係。王兄已經被我平安送出宮去,又被消除了記憶,想來總能放下那些重擔,好好地過這一輩子。這對我來說已經夠了。」
德妃抓著他衣服的手驟然收緊:「你胡說什麼?我是盼著你能活下去的啊!」
慕容幸微微笑著道:「沒手沒腳,我已經殘廢了,活下去又有什麼用呢?」
德妃的眼淚洶湧而出。
「我不期望你能像空雨那般厲害,給你起名一個幸字,是希望你此生平安喜樂。」
「我這輩子過得很好啊。」慕容幸道:「你看我身上的傷口,那麼多,那麼狠。一想到這些傷害沒有落到王兄那裡,而是落到了我的身上,我就覺得很高興。老東西一刀一刀剮下皇后的肉、強迫我吃下去的時候,我想,要是換成了王兄,他一定要瘋了,想到這裡,我甚至忍不住笑出聲來,我保護了他,是我保護了王兄。母妃,我從小的時候開始就很憧憬王兄,我們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可現在我終於能碰觸到他了。」
德妃愣愣地望著他,開口道:「那我呢,你可曾想過我……」
「我當然是想著您的。」慕容幸抓著她的手摸上了鐵鎚的把柄,蠱惑一般地說道:「去吧,母妃,為了我殺了慕容成那個老東西。」
德妃抿唇望向縮在牆角的慕容成,垂眸,緩緩地點了點頭。
慕容成從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聲,轉身想要逃開,卻腿一軟跌倒在地。我冷眼旁觀,待德妃一步步走到慕容成跟前、目光獃滯地舉起了鐵鎚,方才施施然道:「顓頊,你再不出來,慕容成可就死了。」
「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死了也罷。」話音剛落,房間中央便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輪廓,煙氣逐漸凝聚成形,蒼色的波紋盪開朦朧的虛影,一個年邁的道士攏著衣袖淡然微笑,開口道:「帝鴻,幾天未見,我甚是想念啊。」
他換臉就如換衣服一般,我挑眉笑道:「你這次挑選的樣貌可不怎麼樣,顓頊。」
慕容成的血漫過他的鞋底,顓頊卻連看也未曾看上一眼,只對我嘆了口氣道:「殺氣太重……契瑤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妖族罷了,你又何必如此?我原本以為他已經沒有自己的意識了,卻不想他竟拚死保留了一點神魂。但廢物就是廢物,這歸根到底還是沒有什麼大用,你現在還是落到我的手中了。」
「你這般勝券在握。」我道:「可你要憑什麼殺我?」
顓頊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笑著回答:「慕容空雨換成了慕容幸,你是不是以為血蓮絕不可能開花,自己已經勝了?」
我半眯起眼,片刻后猛然警醒,抬手就準備殺了慕容幸,卻不想德妃忽然不顧一切地衝上來抱住了我的腰。趁此機會,顓頊甩手扔出一個人頭,朗聲道:「慕容幸,你看看這人是誰?」
慕容幸的表情頓時僵住,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掙扎著撐起身體,雙手並用,努力地爬了過去,用力地將那個人頭抱在懷裡,像是要把它嵌進身體里。
像是有石子投入平滑的水面,黑影再一次騷動起來,慕容幸揚起頭,臉上沾染著鮮紅的血跡,對著顓頊開口,語氣有著詭異的平靜:「為什麼?」
「我原本就不可信。」顓頊彎起嘴角:「是你將他交到我的手中,是你害了他。」
地面因他的話搖晃起來,第三次地震隨之開始。黑煙翻卷著發出悚人的尖叫,被颶風攪動撕扯著消解,所有的怨氣紛紛湧向慕容幸,他再次睜眼,眼中一片血紅。
倏忽間,所有的聲音都驟然消失。什麼東西從慕容幸的後背舒展開來,彷彿被那些黑影所澆灌,在虛空中肆無忌憚地生長,重重疊疊的血色微光凝聚成蓮花的優美形狀,紛繁的花瓣遮蔽了屋頂,一片寂靜之中,我幾乎能夠聽到花冠成形的簌簌輕響,那濃烈有如火焰的赤紅像要傾瀉而下一般,深深烙在我的眼底。
顓頊出神地感嘆:「血蓮盛開了,真是美麗的景象。」
原來如此,原來顓頊的目標一直都是慕容幸。即便溫潤和善如慕容空雨,心中也不會毫無陰霾,只有自以為替人犧牲、所以滿心歡喜的慕容幸才能做到這一點,他才是最合適的花肥!
顓頊道:「帝鴻,你涼薄了一輩子,幾次稍微心軟,就像這般輸得一敗塗地。你之前不殺慕容幸,現在已經來不及了血蓮一旦盛開,就會追逐養料,而這裡便是你最合適。」
「那可未必。」我冷冷地看著失去了意識、向我慢慢移動的慕容幸,勾唇回答道。
他睜大了眼睛,就這麼飄在半空中,大半個身體都被碩大的花瓣覆蓋,手中卻依舊牢牢地抱著那個人頭,執著又可憐。
「你救不了他的。」顓頊搖頭勸道:「除非宿主醒來,否則血蓮是殺不死的,你何必掙扎?別人不清楚,我卻是知道的,你上次的傷還沒有好全吧。」
我挑眉淡淡回答:「那你不如在原地看著。」
顓頊笑起來,應道:「也好,那我就索性留在這裡,等著給你送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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