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信否
走到裡面,蘇沐雪先是看到角落處架著一堆柴禾,說道,「想來,烏爾或許偶爾在此過夜」,
「池羽,你先歇著,我把火生起來」,這些日子蘇沐雪從笨拙的生火,變得熟練了,
周池羽豎耳聽見水流聲,尋著走去,突然驚喜的叫道,「沐雪,快過來!」,蘇沐雪添了下柴,拐過彎,跟著周池羽的聲音而去,只見洞里竟然是偌大的湯水,白煙裊裊,撲面一股熱浪。
「此處藏著熱湯,難怪烏爾會逗留」,蘇沐雪同樣驚喜,濕透的衣衫貼在身上,並不好受,蘇沐雪蹲身試了試水溫,舒適相宜,臉上露出喜色,顧不得太多,衣衫盡解,搭在石頭上,溫暖的水溫,一洗寒冷和疲憊。
「池羽,快來!」,蘇沐雪朝著周池羽招手,自顧自在湯里遊了起來,快活不已,「沐雪!」,周池羽有些忸怩,架不住身上寒冷和難受,扭扭捏捏的褪去衣衫,遮掩著下了水。
暖和的水拂過身體,驅走寒意,愜意的很,周池羽的身體逐漸酥軟,自在靠在池邊,小手歡喜的撥水,蘇沐雪嘴角銜笑,倒是對她的孩子氣頗為寵溺,這些日子的顛沛流離雖說艱苦,但在蘇沐雪的潛移默化下,周池羽漸漸掙脫了身上的桎梏,隨性、自在起來。
蘇沐雪挪到周池羽身邊,「轉過去,我替你把頭髮挽起來」,周池羽轉身,背對著蘇沐雪,纖細的肩,雪白的背,令人心醉的弧線延展到水下。
指尖輕巧,撩起了髮絲,不經意觸碰到她粉嫩的耳垂,溫柔挽發,那呼吸吹到頸邊,細細軟軟,蘇沐雪不禁屏息,手指虛空劃過她的脖頸,再狀若無事的停留在肩上,掌心處,是那誘人的,細膩如凝脂的肌膚,讓人心底升起了遐思。
粉霞漸漸浮上了蘇沐雪的雙腮,體內升起了熱潮,一種想要擁她入懷的念頭,如猛虎出籠,再藏不回去了,呼吸沉重。
身體曝露在空氣里的寒意加上蘇沐雪指尖的觸碰,讓周池羽打了個寒噤,縮進了水裡,只露出個頭來,眨眨眼,說道,「冷」。
蘇沐雪的手仍停在半空,頓了頓,收了回來,低頭斂目,彷彿那頭猛虎,不曾出現過。
「我去將火生起來,烘烤衣裳」,蘇沐雪從水裡站起身,嘩啦的水聲,流水拂過肌膚,修長的雙腿,微突的蝴蝶骨,纖細的腰肢,周池羽下意識挪開視線,手隨意的撥著水。
蘇沐雪取過石頭旁的衣衫,裹在身上,回頭看了眼周池羽,見她正低頭專心玩水,轉頭,蹲在火堆旁,烘烤著周池羽的衣裳。
夜深,雨停,兩人偎在火堆旁,周池羽蜷縮在蘇沐雪身邊,枕著肩睡去,蘇沐雪把衣裳披在她身,火堆噼啪爆著星子,蘇沐雪凝望著火堆,多想此刻,凝固成永恆。
漫漫長途,艱辛困苦皆有了時,翻過了弓拉山,進到南越城,恰逢趕集,人潮熙攘。
骨赫族人皆身形高大、壯碩,常年的風吹日晒,肌膚粗糙,而蘇沐雪和周池羽玉肌瑩潤,身段纖瘦,不比終日勞作的骨赫人。
蘇沐雪理了身上的粗布衣裳,遮的嚴實,把臉撲成褐色,遮住嬌顏,兩人取出斗笠戴上,馬背上駝了些獸皮毛,扮作山裡進城的獵戶,兩人垂首斂眸,不發一語,腳步匆匆。
街邊叫賣著骨赫族的烤羊腿,酒館里香味四溢,飢腸轆轆的兩人,不敢多做停留,朝著城門而去。
越到城門,氣氛變得緊張起來,不時有軍隊巡視,手握兵戈,嚴陣以待。
「站住!抬起頭來看看!」,蘇沐雪拉住周池羽的胳膊,停住腳步,不遠處的城門口,站著兩排列兵,正對通過城門的百姓,嚴加核查,手裡握著的畫卷上,分明描著兩人畫像。
「走」,蘇沐雪低聲說道,拉著周池羽轉身,往回躲去,「看來,兩國形勢不妥」,周池羽神情嚴峻,低著頭說道,突然有人撞了過來,嘴裡的骨赫語說著話,周池羽沒有搭理,腳步很快的離
開了城門口。
兩人沒在城裡多呆,隱匿在弓拉山下的破廟裡,到夜深了,才生了火,把包袱里的乾糧烤熱了吃。
蘇沐雪見周池羽一點點掰著手裡的餅,沒有吃一口,說道,「城門戒嚴,我倆本與骨赫人相貌相異,再則中原口音,恐怕,一旦出現就會被骨赫人拿下」,
周池羽半響沒有說話,蘇沐雪擔心她難過,或是沮喪,擔憂的覆上她的手背,想安慰她一下,
「我想吃今天的那個,烤羊腿了」,周池羽抬頭,有些憤然的把手裡的餅扔回包袱里,
「啊?!」,蘇沐雪愣了愣,呆住了。
噗嗤,周池羽笑了起來,朝她做了個鬼臉,「獃子沐雪」,蘇沐雪無奈地搖頭,「古靈精怪,我怎麼從來都不明白你心裡在想什麼呢?」,
「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此刻擔心也無用,不如靜待時機」,周池羽淡然笑道,「你如今生死不明,不知道宮裡都鬧成什麼樣了?」,蘇沐雪嘆道,
「不知怎的,我竟覺得這樣,亦有幾分暢快自在」,周池羽撥弄著火堆,隨意地說了一句,「你可說的是心裡話?!」,蘇沐雪又驚又喜地握住她的手,一眨不眨盯著,
周池羽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若是,我們能安身立命的話...」,那倒是實話,如今,兩人身陷困局...隨時可能被骨赫人發現,何以敵過兵馬,「再想辦法回大周罷」,蘇沐雪沮喪說
道。
兩人喬裝打扮,在城門口觀察了三兩天,始終找不到法子混出城去,這日,兩人正躲在酒肆旁盤算著出城之計,熙攘人潮里,有人撞的周池羽一個踉蹌,露出了斗笠下的半邊臉來,那人低頭想
要再瞅,周池羽拉低了斗笠,扯著蘇沐雪往一邊走去。
那人一把抓住周池羽的胳膊,嘴裡說著骨赫語,周池羽跟蘇沐雪不敢開口,只是欲掙脫而走,那男子不依不撓的,扯著周池羽不許走。
「放手!」,周池羽生性喜潔,受不了旁人的碰觸,臉漲的通紅,終於脫口斥道,那人愣了愣,臉上忽呈喜色,拽著周池羽往一旁走去,蘇沐雪制止了周池羽想要動手的舉動,示意她去偏僻處再動手。
兩人跟著那人往僻靜之處走去,周池羽捏著手心,恨不得一劍斬斷被那人拽著的袖口,眼眸愈發森然,
「終於等到兩位了」,生澀的大周話,有些熟悉,「伊穆赫?!」,周池羽開口,「正是在下」,伊穆赫從角落裡走出來,披著黑袍,臉上有些憔悴,雙眸卻因周池羽的出現而熠熠生輝,
「公主殿下,果然非薄命之人,穆赫甚悅」。
「當日骨赫偷襲大周,手段可謂下作至極,大王子又何必虛情假意」,周池羽嘲諷道,「池羽,你先走」,蘇沐雪把周池羽護在身後,從靴子里抽出匕首,戒備地望著伊穆赫,
「公主殿下,當日之事非穆赫所能左右,穆赫特來送公主和蘇大人離開此地」,伊穆赫彎腰拱手,語氣誠摯。
周池羽和蘇沐雪對視了一眼,轉頭問道,「為何你王弟想害我,而你想救我?」,「當日王弟起襲,奪命宮女太監、黑虎軍將士,公主殿下生死不明,而王弟亦受重傷,父王震怒,正式宣戰周朝,邊境烽火不斷,死傷無數」,
「此言可當真?!」,周池羽早料到此事,但聽來仍是震驚,兩國相交十年,終是再起烽火,伊穆赫點頭稱是,「一日找不見公主殿下,父王命人嚴加徹查城門,若沒有在下的相助,公主和蘇
大人恐怕難以出城」。
蘇沐雪握住手裡的匕首,說道,「如何才能信你?」,伊穆赫望著周池羽,眼眸專註,遲疑了下,說道,「公主殿下貴為千金之軀,且容貌出塵,智謀雙全,在下唐突,對殿下心懷仰慕,特
助殿下一臂之力!」。
蘇沐雪蹙眉,卻見周池羽不以為然道,「此刻談及兒女私情,極為不妥,大王子非是目光短淺之人,這理由恐怕信不得」,
伊穆赫笑道,「公主冰雪聰明,如今兩國兵戈相向,骨赫族勢必血流成河,家破人亡,若說穆赫救公主殿下,只為了平息兩國戰亂,恐殿下以為我乃信口胡言之徒,難以取信公主」,
「骨赫族王不甘當年戰敗,野心不絕,挑起戰火勢在必行,豈是我一人能平息的?我要如何才能信你?!」,
伊穆赫張開雙臂,走到蘇沐雪跟前,胸膛正對著她的匕首,「穆赫非嗜殺好戰之徒,只求平戰亂,養民生,任殿下信與不信?」,
周池羽抬眼看伊穆赫,眼神誠摯,確無伊靬邪的野心,伊穆聿的陰厲,遂同蘇沐雪眼神交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