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心跡
蘇沐雪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清晨,微涼的陽光從窗欞灑在臉上,她眯著眼,望著頭頂的紗帳,鼻間是醉人的馨香,嘴角微揚,抬手側頭,枕邊空空的,只有淺淺凹進去的痕迹...
蘇沐雪坐起身來,腿間有些酸痛,床褥上有幾點梅花般鮮紅的印跡,讓人臉皮發燙,匆匆披上外衣,蘇沐雪撩起紗帳,往外走去。
昨日飲酒之地已打掃乾淨了,周池羽披散著頭髮坐著妝台前,銅鏡里倒影出她模糊的人影,「晨時天冷,也不多穿些」,蘇沐雪把身上的衣裳給周池羽披上,手指所觸香肩,冰涼。
「你醒了?」,周池羽轉過頭來,臉色淡然,蘇沐雪點頭,眼底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周池羽伸手拉住她尚溫熱的手,兩個手掌都蜷進蘇沐雪的掌心裡,靠近她,汲取著她身上的溫度,呢喃道,「抱緊我,沐雪」,
蘇沐雪沒有思考的立刻把她裹進懷裡,把她冰涼的手貼到胸前,只有這樣,才能清晰感受到,周池羽屬於她。
兩人相擁而立,體溫逐漸升高,蘇沐雪低頭,在周池羽額頭輕輕烙下一吻,蹭了蹭她的臉,唇落在她的嘴角,細細品著。
「這個時辰該起了」,周池羽輕啟櫻唇,低聲說道,蘇沐雪戀戀不捨地移開,「綠菱」,「殿下、蘇大人」,綠菱走到門口,朝著周池羽和蘇沐雪行禮,宮女端著熱水、毛巾在後面跟著,
「你們都下去,綠菱留下」,周池羽讓宮女都退下,綠菱低著頭,伺候著兩位主子梳洗,朝著屏風後走去,蘇沐雪有些急的偏過頭,臉頰發燙,周池羽輕拍了拍她的手,說道,「綠菱,本宮昨夜身子不爽,髒了被褥,全部都換了罷」,
綠菱低眉順眼地應了,也不多問,把床褥都收拾起來。
「陪我用膳罷,你身子可會疼?」,周池羽拉過蘇沐雪,卻鬧了她個大紅臉,忸怩著斥道,「人小鬼大,倒是什麼都知道」,
噗嗤,周池羽忍俊不禁地笑起來,眼角彎彎的,如春風化雨,一掃剛才的淡然,戲謔說道,「你知我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若與你兩情相好,定要知悉如何成事?是以我有偷偷做功課」,
「池羽,你..休要再說了..」,蘇沐雪又急又羞,忙的伸手捂住她的嘴,「蘇姐姐,你可是比我年長,這等事卻拙如稚童..」,周池羽躲開她的手,繼續打趣道,
「小鬼頭,一點不害臊」,蘇沐雪紅著臉斥道,「若讓人知道昭寧公主做功課,看你公主的閨譽還要不要了?」
周池羽抓住她伸來的手,定定望著她,說道,「我不喜旁人喚我朝兒,因為那在提醒著我曾受到欺凌和無助的幼時,是父皇給了朝兒尊貴的身份,皇祖母給了朝兒諄諄的教誨,而沐雪,給了朝
兒支撐的臂膀。叫我朝兒,除了父皇和皇祖母,只有你可以叫我朝兒」,
眸光閃動,蘇沐雪的心裡在不斷塌陷著,她緊緊握住周池羽的手,泄露著心底的不安,「方才,我竟有些怕」,「怕什麼?」,「沒什麼了」,蘇沐雪搖著頭,眼泛淚光,把周池羽的手指握在唇邊細細吻著,
「你怕我會後悔?」,周池羽讀懂了她的眼神,笑道,蘇沐雪微赧的低頭,輕聲道,「現在的朝兒,再不如幼時,一眼能看透,有時,我不知你心底是如何想的?總會不安的」,
周池羽的手指躲開她的唇,在她鼻尖輕點了下,眼底露齣戲謔,「不明白,為何不開口問?你知我對你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不,不必問了,蘇沐雪搖頭,緊緊抱住她,不去管將來到底怎樣,不去管她心究竟何意,便是下一瞬就會被人撞見,便是明日就要遭天下人唾罵,她亦不願放手。
兩人用完膳,坐著說了會話,綠菱走進來稟道,「殿下,工部侍郎於大人求見」,周池羽手指敲了敲案桌,瞧了窗外,並沒有說話,綠菱站在原地,也不知公主是願見還是不願見,為難的看著蘇沐雪。
「我還有公務要處理,先行一步」,蘇沐雪起身說道,周池羽抬眼凝望著她,說道,「你昨夜在這裡沒歇息好,若身子乏了,便告假回去」,蘇沐雪低頭應了聲,耳根發燙,顧不得綠菱,緩步往外走去。
走到外殿便看到穿著朝服的人,五官清秀,儒雅溫和,「於..侍郎?」,蘇沐雪驚訝地叫道,原來這於侍郎便是當日灃州城裡,叛亂首領薛嘲的軍師,平亂後周池羽念其知錯能改,對蘇沐雪有相助之恩,在灃州衙門謀了個師爺,誰曾想,竟然平步青雲升到工部侍郎。
「蘇大人,很久不見,一切可好?」,於連轉身,笑臉盈盈地朝著蘇沐雪作揖,臉上沒有意外的神色,「不過幾年時間,於大人從衙門師爺升到工部侍郎,真是官運亨通」,蘇沐雪作揖還禮道。
面對蘇沐雪不知是稱讚還是嘲諷的話,於連依舊笑意盎然,說道,「皇上經世之才,不拘一格招納青年才俊,於某僥倖入朝,能報效朝廷是畢生的心愿,只盼能不辱聖恩」,
這於連當初能在亂賊中保全蘇沐雪,力勸薛嘲投誠,確是口才了得,頗有能耐,若真在朝中一心為民,倒是好事。
想到此,蘇沐雪嘴唇微抿,緩緩拜道,「改日再請於大人一敘,以謝當日之恩」,「蘇大人言重,於某當日身不由己,不敢居半點功勞」,於連躬身作揖,跟蘇沐雪拜別。
綠菱領著於連走到會客廳時,就看到周池羽握著清茶,裊裊白煙升起,卻是眼神怔忡..
「咳咳..」,周池羽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情疲乏,端起清茶,抿了一口,「殿下看上去似是心有憂慮」,於連恭敬說道,
「於連,你知本宮所憂何事」,周池羽這些日子難以入寐,自然氣色不佳。
「在下從灃州帶了兩壺灃酒給公主,足以解憂」,於連從袖袍里取出兩壺酒,放在案上,周池羽抬眼看他,「每回來京城你都不忘給本宮捎上兩壺酒,只是,今後你留在京城為官,這灃酒可就喝不著了」,
於連笑道,「下官這回從灃州到京城,什麼都沒帶,就帶了足足兩大罈子灃酒,帶進宮不易,還請殿下去於府盡情飲酒」,
「還是你心思細膩」,周池羽笑道,「只是殿下近日氣色不濟,還是少飲些為好」,於連關切說道,
「你知本宮心病是何?你回京后可有何消息?」,周池羽蹙眉,讓於連入座,問道,
「下官回京的這些日子,確是沒有閑著,新官上任,定有官員相邀宴請,席間得知,自漠北出事後,皇上心懷百姓,憂國憂民,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就算如此,皇上自登基以來,從未缺席早朝,但這幾日,皇上連早朝都沒上,可知龍體確是欠安」,於連說道,
「聽聞蘇丞相與一眾老臣子去承德殿叩見皇上,據說是,提了立太子之事...」,
周池羽放下手裡的茶盞,揚了揚眉,說道,「早知這些老傢伙按捺不住」,「丞相稱,皇上龍體有恙,早立太子,輔以監國,有利穩定民心。二皇子是皇后所生,皇子中最年長的,聰慧仁心,博覽詩書,是太子不二人選」,
「父皇怎麼說?」,周池羽問道,「前幾回,皇上沒作聲,只道乏了,讓老臣子都退下了,這兩回,有鬆口之勢」,於連答,
周池羽的手指摩挲著茶盞,沉吟著,父皇沒表態就意味著還沒拿定主意,論品性德行,二皇子最似皇上,尚文崇德,但性子優柔寡斷,喜讀詩書,不善治國,乃中庸之才。
「於連,你如何看?」,「皇上起初不提立太子之事,實乃二皇子性子軟弱,而蘇皇后強勢,背後更有蘇丞相,恐怕是擔心蘇皇后以太子年幼為名攝政,江山落入蘇家之手。但是,薛貴妃已歿,薛家基業潰於一旦,且三皇子性格乖張,其餘皇子年幼不經事。二皇子性情溫和,缺少宏圖之志,雖不能為周朝開疆拓土,但能保的一方江山」,
於連遲疑了一下,又說道,「皇上鬆口,意味著聖上龍體確是難以為繼,恐怕..恐怕...」,
恐怕已是時日無多了,周池羽緊蹙著眉,憂思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