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86_86896畫貞是梨國公主,以她的身份立場能聽聞的關於阮蘇行這姜國君主的傳聞——他非但不討喜,甚至可堪為一個暴君。
甚麼挑斷人的手筋腳筋,當政后將過去擁立自己的人盡皆除去,總而言之,阮蘇行沒良心沒道義,怎麼卑劣怎麼是他。
畫貞長久以來叫那些梨國宮廷的傳聞影響,加之她初見阮蘇行便叫他弄到雪地里直接站到暈了過去,是以對他的傳聞大致不做懷疑。
但是心裡想的和表面上表現出的不同,她兩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殘缺有何美感可言,陛下自然不會有那般的癖好。」食指如花瓣一般靈轉翩然,又道:「四肢健全多好,能做飯能作畫,必要的時候還能提刀報國——」
畫貞戛然而止,想咬了自己舌頭,她多嘴說甚麼提刀報國呀......畢竟他和她並非同樣的國家,這裡說起報國,倒把她的心思表現得一覽無餘。他又要對她冷笑了罷!
不料阮蘇行面上卻沒有太多刻意的表情,亦不曾如她所想來奚落於她。
他的視線追隨著她翻飛舞動的手指,冷不丁笑道:「看你食指素素纖長,不知劍術如何?喔,成日埋頭雕刻,想必荒廢得差不多了。」
「啪」,畫貞兩手合攏輕拍一掌,眼中掠過一絲異色,繼而便笑道:「我不愛那些打打殺殺的,不像我太子哥哥,練得一手好劍,舞動起來跟跳舞似的,我卻連劍都快提不動了。」
梨國太子阮蘇行曾有過一面之緣,印象中確實非等閑之輩,再看眼前的司靈都,倒是不奇怪為何送來作為質子的人是他。
阮蘇行勾唇曼笑,倏地握住她右手,她驚駭莫名,想抽卻抽不出來。
他的拇指指腹在她柔軟的掌心徐徐摩挲,摩得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而阮蘇行嘴角的笑弧漸漸淡了下去,他放開她,負手向前道:「靈都這可是一雙練劍的好手,你卻道自己劍也快提不動了,叫朕如何想。」
說話間,他們已距離紫宸殿越來越近。
阮蘇行話外之意便是她沒說實話,畫貞抿抿嘴,仰著脖子深深地吸氣呼氣。她怕一會子沒機會和他說話,趕忙兒溜達上去道:「陛下為何總不信人呢,我這次真沒打謊,我要是還在騙人便叫我出了這宮門立時被一排馬車撞死——」
她嘴上一頭說心裡一頭在呸呸呸地否認,阮蘇行銳利的眸光驟然掃過來,他仿若有讀心術,眼角乜了乜輕笑,「不用一排,你想死,一輛馬車足夠。」
話音方落,畫貞尚來不及狡辯那廂紫宸殿前的陸貴妃就迎了過來。
「陛下,臣妾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陸貴妃說話的聲音輕輕細細的,吳儂軟語一般彷彿能飄進人心裡,畫貞聽得耳根酥軟,注意力全被招引了過去。
所以說了,不愧是出嫁前被陳國老皇帝當作國寶一樣的公主,便是見過諸多美人的畫貞也難免嘖嘖讚歎,陸妤沁的容貌幾乎是當世無雙了,五官精緻,身段正好,她真是不懂,阮蘇行有甚麼毛病,放著這樣好的美人不臨幸,她都要垂涎欲滴了好嘛。
正被她腹誹著的阮蘇行即便此刻也是同陸貴妃保有一定的距離,不過他對她說話的語調倒是比對畫貞好多了,「下次便不要等了,你身子嬌弱,吹不得風。」
陸貴妃眉尖若蹙,低低嗔道:「陛下昨日未曾出現,現下又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莫非是臣妾做的不好么?」
這是陸妤沁一直想要問的,事實上也不是她第一次問,她是真的不明白,自己才貌雙全,又是陳國公主,家世與他相當,何以入宮至今都不曾獲召幸......想她初來乍到之時想的是坐上后位的美夢,以為唾手可得,如今卻難如登天。
她懷疑過阮蘇行另有心頭好,可除了昨夜才打姣蕊口中說出的眉間有硃砂痣的神秘女子,根本不見阮蘇行沾任何女人的身子,就是面首也是沒的。
在這後庭,何淑妃姿色平平她不放在眼裡,再放眼當今世上,若真還有人能與自己相提並論,便只得是梨國的德陽公主。只是那德陽公主如何面貌她無從知曉,且梨國似不打算嫁公主至姜國和親,因此上,她有充分的自信把姜國君主的心收的牢牢的,卻怎麼曉得阮蘇行除了看在陳國的面子上待她好點,平日看她並未與何淑妃有甚差別!
阮蘇行提了提嘴角,他也許在笑,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姿態。少頃,方啟唇道:「朕何時拒你於千里之外,朕不過是政務繁忙。你曾是公主,非一般人家女郎,莫非不懂帝王家的辛苦之處?」
不過都是託詞罷了,陸貴妃心裡再清楚不過,罷了,都忍了那麼久了,不至於今日招致他不快。她強壓下想追問硃砂女子的想法,側身納福,「臣妾知錯了,臣妾告退,不敢打擾陛下處理政務。」
畫貞看著陸貴妃通身,沒找出半點摔跤的痕迹,她後知後覺地發現那不過是句心照不宣的假話。假如阮蘇行有心,這會子便該摟著嬌滴滴的人兒溫聲軟語好好哄著才是,哪像現在,說著冠冕堂皇的推托之詞拒絕美人,真叫人看不下去。
陸妤沁枯著眉頭經過畫貞,視線無意中掠過她的面龐,她登時一驚,停下來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你——」
畫貞舔了舔唇,她的尷尬之處不少,裝扮成別人的最大麻煩便是不斷出現可能與己相熟或僅僅只是認識的人,她必須迅速地區別開來,絕不能弄混。
「你是那一日與哥哥在一處的......」陸妤沁說著,思緒亂閃,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想起來了,面前這位便是消失達數月之久的梨國質子司靈都!
司靈都。
司靈都......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不會相信司靈都竟是位女子——!她親眼看見「他」與皇兄陸庭遠親熱地走在一處,兩人那副模樣,豈非相愛的一對男女?
事後她找皇兄證實過,司靈都確實非男子,否則她這皇兄便成斷袖了,叫耶耶知道還不知氣成甚麼樣,虧得是假的。不過,這司靈都不是在皇兄的幫助下逃回梨國了么,竟然回來了,皇兄也知道了么?
畫貞被陸妤沁弄得一頭霧水,正琢磨著措辭,阮蘇行卻走了過來,他不曉得是否也注意到了陸貴妃的異樣,畫貞撓了撓後頸,有點兒緊張。
「怎的還不離開?」
阮蘇行看了一眼陸妤沁,轉而鳳眸微揚瞥向畫貞。他的口吻永遠出奇的寡淡,「隨朕來,你要的獨處來了。」
「......是。」她鬆了口氣,不好意思地朝陸貴妃笑了笑,其實樂得如此,她正為不知道自己和陸氏的關係而犯難,就怕說錯話,因而當即拔腿跟上了阮蘇行頎長的身影。
紫宸殿殿頂的覆瓦是墨黑色的,斗拱暗黃,細小的雪絮隨風於抱柱間遊戲,一高一矮兩人在宮人的簇擁下越走越遠。
望著這情景,陸妤沁摸了摸心口,隱約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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