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倍加關心
「夢晴姐姐,這些天來我都沒見著你,靈兒還想同你聊聊天呢!」
「是么?奴婢只是到御膳房,不巧就錯過了。」
「哎呀!都說過了,不要再奴婢來奴婢去的,多沒意思!你要叫我一聲『靈兒』,靈兒!」
聞言,她表情尷尬,甚難為情,斜眼看了看一旁默默不語的六皇。但見他寵溺一笑,應允道:「她自小就無法無天的,你就隨了她吧。」
「是呀是呀,姐姐,這些天來多虧了你照顧母妃了!」
只聽得她下意識地「嘶啦」一聲,原是靈曦不經意地觸碰了她凍瘡的雙手。為避尷尬,她忙將手縮進衣袖中。然而,眼尖的靈曦依舊不放過任何機會,快步地抓過她的手,著急道:「怎麼會這樣?姐姐,到底怎麼回事?」
她有些不知所措,回頭又見他遞上了同樣著急的目光,臉上更是泛了點點紅暈,忙撇過頭去,笑著對靈曦說道:「沒什麼的。只是最近洗衣,就……大概是我自小沒吃過什麼苦。」
「那可怎麼好!手都成這樣了,以後烙下傷疤豈不更難看?!對了,六哥,咱們六府不是還有制傷的香雪潤滑膏嗎?」
「是嗎?」他假裝不知,一邊擠眼色一邊吩咐了下去,「你回去府上找找吧,明兒再送去給廖姑娘。」
夢晴微微頷首,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彷彿方才聽到的,是一點點的不真實:「他,居然還記得我的姓氏?」
但見他不斷靠近,她更覺尷尬,不用看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臉色有多麼的難看!慌亂間,忽然想到了靈曦這個很好的擋箭牌,正要矇混過去,無奈的是,那鬼靈精居然不知跑哪裡去了!
但覺手腕一陣溫熱,她慌忙收手,試圖掙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到底因著他力氣過大而無力反駁。尷尬間,腦海里閃過一絲疑惑和不解:為什麼,我會對他感到害怕了?從前在榮府的時侯,並不是這樣的。
只見他像變了魔術似的取出一塊刻有精緻花紋的瓶子,倒了些在她的手背上,一股涼絲絲的香氣,霎時撲鼻而來,融入於空氣之中,迷茫間,竟然分不清花香與藥膏的氣息了。
他的手,輕輕停留在她的手背上,細心地勻開藥膏的芳香。這一舉動,更令她惶恐不已,幾度想抽回了手,卻還是無能為力:「六皇,奴婢只是下人,不值得您為奴婢做這等事!」
他並不看她,眼神只專註於為她塗抹傷口的細心上,悠悠道:「先前你還是榮府的婢女時,我又何曾待你如下人了?怎麼,幾個月不見,便忘了嗎?」
「可是,那畢竟是榮府,宮裡總是不比得外頭。許多事,過了,就不在了。」說到最後,聲線漸漸低著。腦海里,被盡數佔滿的,全是另一個人的影子,那麼親切,又那麼遙不可及。沒想到到了最後,只剩下自己黯然神傷而已。
恍惚間,卻聽得他漫不經心地問道:「先前我讓你同我進宮,你說什麼也不肯,這會怎麼偏就自己進宮來了?」
她忙道:「那是因為……」
「聽著,我不管你是為何進宮,我只有一點:萬事保全自己!若是哪天我看著少了一根頭髮,我絕不會原諒你!」言下之意,是你既然是從前服侍過我的人,那便永遠也都是我的人!只有我,才能決定你的生死。
夢晴如何不知他的意思?但見他仁愛待人,心裡也不禁多了幾分敬畏。
「拿著吧,每日三敷,保證葯到傷除。明日我讓靈兒再給你送些來。對了,你在冷宮當差?」
她忙點頭。
「那也不算是什麼好的差事……好好乾吧。」說著正要離開。
她忽想起了什麼,忙叫道:「六皇且慢。」一面說一面俯下身行了大禮,「方才奴婢不是有意偷聽六皇同靈兒姑娘的談話的!」
他並不回頭,只默然道:「本皇知道。」
「還有……奴婢聽聞六皇新得一位佳妃,恭喜六皇。」
然而,他卻不再回應了。一時間,任周身的美景再美,卻還是因著人的想法,而慢慢變得冰冷。
她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見他背對著自己,一片落寞,頓時變了臉色,待在原地勸也不是,辯解也不是。
「知道了。」不知已是多久,才能聽到他的回答。只是,這樣的回答,是冰冷的,那種冷,是能將人帶到萬丈寒冰下感受的一般,讓人心寒,「不過,從今往後,別在我面前提到我的妃子。」
「是。」待得抬眼時,他早已離去,隨即消失於花叢中,消失於她的視線中。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曾經,他只顧仁愛待人,卻絲毫不讓人看出他有任何的情緒。即便,曾經,他把她當作了「知己」,她卻未能真的看透他。
他現在,過得不好嗎?為什麼總覺得,他是那樣地討厭自己的皇妃?又為什麼,他只會告訴我一個人?
恍惚,想起了另一個人來。一個和他一樣,只會對自己透露心事的人。他們,好似相象,然而,她所認為在乎和珍惜的那個人,從此卻不在她的身邊了。
這夜,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無奈起身,看著從窗外透進的一樹暗黑色的殘枝直發獃。四周,依稀能聽得見從各處傳來的廢妃們難聽的鼾聲,伴隨著心弦的撥動,此起彼伏。回憶漸生,替代了夢,安撫失眠的夜。
掐指一算,他認識六皇時,還是在去年五月,榮府時。那時,廖家敗落,廖家上下皆被滿門抄斬,只有她一人逃脫。走投無路時,又倒霉地被其父廖忠循生前的債主抓捕。幸好她聰明機智,一早逃脫了去,然而到底少了生存經驗,不久便又餓又困,幸好遇上榮府的老太太好心收留。於是,從那以後,她便成為了老太太身邊的一個婢女。
哪知,好日子沒過多久,便是噩夢的開始。已有四位夫人的榮府老爺竟然看上了她,一直死纏爛打。為求保險,她請求榮老太太保住自己。老太太卻說:「既然我兒看上了你,我也挺喜歡你,這事就這麼定了吧。」
蒼天啊!敢情這求人還不如求己呢!可是她有什麼辦法,如今的她,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婢女,又怎能做得了主?
誰也不曾想,他的出現,讓她在無助間得到了解脫。
最近傳聞,「殺人狂魔」屢屢犯案,弘熙帝派大和武藝超群的六皇前去調查,為不驚動暗處的他,弘熙帝讓六皇暫住榮府以備時刻將殺人犯捉拿歸案。
於是一大早,老爺攜家眷女僕一併恭敬跪下,行過大禮后才敢起身。但人人皆是大氣不敢出,深怕那皇子大怒。
老爺雖為朝廷官員,但人前保持自身清廉,不與任何皇子來往。如今府上迎接貴客,自己身為一家之主,哪裡能沒一點主人模樣?於是忙鼓起勇氣,恭敬道:「六皇光臨卑職寒舍,卑職實在是受寵若驚。若有何不妥,還望六皇多多指點。」
六皇忙道:「不敢。本皇也只是例行公事,何況你是主,本皇身為賓客,理應盡賓客之儀。」
眾人聽得這位六皇和氣十足,並不擺任何架子,當下紛紛抬起頭,帶著好奇之心細細觀察這位皇子的模樣。但見他年輕俊朗,談吐間不失紳士風度,禮儀客氣時更有一番俠士之英氣,一時之間,不止年紀輕輕的婢女,就連榮府的四位夫人也都被他的英俊所吸引,紛紛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然而,唯獨夢晴卻驚呆了:那眼神,那聲音,分明就同那位差點與她相撞又言語中有幾番輕浮隨便的「魔王但丁」【詳見番外二】一模一樣!只是氣質卻判若兩人,讓人不禁有種刻意裝出來的感覺。
「六皇請便,卑職已為您安排了一個合適的居所。」說著,又揮一揮手,幾位婢女紛紛上前,臉上猶帶微笑,似乎在為自己能侍奉他而感到慶幸,「這些都是卑職為您安排的人手,您看……」
他淡然道:「不必了,一個就夠了。」
婢女們紛紛抬起了頭,眼神中有迫切的渴望,試圖打動他。
老爺見狀,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賠笑道:「那麼,六皇隨便挑。」
「府上的奴僕都在了?」
「當然!」
他「嗯」了一聲,快速掃視了一下眾人,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正看著自己出神的她身上。
夢晴被盯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失態,頓時紅了臉低下頭,扶著奶奶的手指頭也有些不安分地輕搓著她的衣袖。
「就她了吧。」六皇指了指她,一瞬間,所有的渴望的目光、驚訝的目光,以及失望和嫉妒的目光,紛紛停駐在她一人身上,令她更加左右為難。
「這……六皇,這丫頭笨笨的,怕服侍不好六皇……」老爺慌忙賠笑,生怕他搶走了自己看上的丫頭,「要不,卑職再為您挑一個?」
夢晴抬眼,見著他聽說后微微沉吟,心下暗道:老爺這樣求他,還不是為了要收我為五夫人?眼下奶奶偏向老爺,我有隻是一個小小的丫頭,不能像在現代那樣可以自己做主,看來只有這個六皇才能替我脫離困境,我為何要放棄這麼好的機會?當下擠出恬靜一笑,徑直向前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道:「能讓六皇瞧得起,是奴婢的榮幸,奴婢定當好好侍奉六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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