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於宥俐若有所思地凝視著他半晌,而後輕點螓首。
「謝謝。」
是她不好,老是感覺他腦子裡全都在想那檔事,不,事實上是她更介意那檔事的發生,才會不時地提防他是不是只想著上床。
他只是對她釋出關心,卻換來她的曲解。
就算是普通朋友,彼此也會相互關心,更何況他們曾是夫妻……她感到一陣鼻酸,趕緊在自己掉下淚前關上浴室的門。
站在浴室門口數秒,沒聽見門落鎖的聲音,凌子峻的神情稍稍放鬆了些,退至房門邊,背靠著牆面,無力地垂下雙肩,仰起頭閉上雙眼。
老天!他這樣做到底對還不對?
為了保住所謂的面子,他隱藏自己真實的情意,以幾近脅迫的卑劣手段將她帶回身邊,可他感受到的卻是她的防備和恐懼……沒錯,是恐懼,她怕他,她該死的竟然怕他!
這不是他要的,更沒有一絲一毫想傷害她的意思,卻造成她的誤解與害怕,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他什麼都沒做……不對,是還來不及做,事情已經演變成這樣,現在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她肯留在自己身邊,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他迅速調整心態,耳里聽見浴室里傳出的淙淙水聲,他深吸口氣,緩步走到更衣室拿了條浴巾,還有她去年留在這裡的浴袍。
她留在家裡沒帶走的衣服,他一件都沒丟,當時他給自己的理由是處理起來太麻煩,可卻沒來由的定期將那些衣物送洗,因此她的浴袍全然沒有使用上的問題。
撫過她與自己同款式的浴袍,他終於明白自己壓根兒不認為她會永遠離開,所以才會細心地保存她留下的衣物,如今終於盼到她回來了。
回到浴室門前,他伸手輕敲門板。「宥俐。」
「我在泡澡。」浴室里傳出她帶著迴音的回應。
「我把浴巾跟浴袍放在門口,你自己取用。」此時的她鐵定還沒調適好待在他身邊的事實,他不能急,得讓她慢慢適應他的存在;低頭凝視著手中的浴巾及浴袍,他微微咬了咬牙。「別泡太久,水涼了會感冒。我到書房裡處理些公事,不知道會花多久時間,等會兒你先睡吧。」
拉過一張椅子將物品放下,他戀戀不捨地再睞了眼那道緊閉的門,數秒后才轉身走出房間。
於宥俐蜷著身,讓自己沉在浴缸的水中,只露出鼻端以上的部位,指尖輕輕地在水中畫圈圈。
叫她先睡,意思是他不準備在今晚向她索取應得的「報償」嗎?
那又何必將她帶到這裡來?
該不會他發現自己的抗拒,所以貼心地給予她調適的時間?
她一方面感到鬆了口氣,一方面卻又感到些許失望,懷疑自己是否不再對他存有肉體上的吸引力?
天!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矛盾什麼,又莫名的在期待什麼了……
呆坐在書房裡直到雙眼乾澀,凌子峻才合上卷宗,疲累地揉揉眉心。
借口處理公事躲到書房來,結果什麼事都沒做好,滿腦子想的都是宥俐心裡是怎麼想的?反覆推敲任何一種可能。
不曾有任何事令他如此思慮煩心,一牽扯到她,他就沒用的放不下心。
但是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所有的可能依舊沒有定論,他不是她的讀心機,即便想破頭也無法知道她心裡的真實想法。
他抬起手看了眼腕錶,發現指針已走到凌晨一點。
一點了嗎?時間過得真快。他閉上眼遲疑了下,終究還是起身往主卧室走去。
不休息不行,天亮后還得到於伯伯的公司了解情況,緊接著就要展開整頓老舊企業的大工程,他需要睡眠來補充體力,才能應付接下來的嚴苛挑戰。
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房裡僅留一盞暈黃的床頭燈,他緩步走到床邊,見她蜷縮在床,心裡泛起一股甜蜜的喜悅。
她終於回來了,如今安穩地躺在他的床上睡著;他不會再給她任何離開的機會,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她該待著的地方。
忍住伸手觸摸她的衝動,他到更衣室拿了浴袍,走進浴室洗了個戰鬥澡,隨後躡手躡腳地躺至床上,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這感覺十分奇妙,明明是在自己家裡,卻搞得像做小偷一樣小心翼翼,就為了怕吵到她休息——
他閉上眼,試圖進入睡眠,但於宥俐就躺在身邊的意識太過強烈,教他閉著眼許久都無法入睡,身體里不斷有股衝動想轉身抱她。
也不是想做什麼,只是單純地想要抱抱她,但她似乎睡得挺熟,他實在捨不得吵醒她……
其實於宥俐現在是清醒的。打從她上了床,迷迷糊糊間似乎失去意識一段時間,可當他推門進房,她立即就驚醒了。
她不敢亂動地蜷著身子躺在原處,他的一舉一動她都清楚明了,包括他的嘆氣聲,她都一一聽在耳里。
該嘆氣的人明明是她才對,他嘆什麼氣?
她越想越來氣,忍不住翻身而起,把還沒有睡意的凌子峻嚇了好大一跳。
「宥俐,你不是睡了?」是作惡夢了嗎?怎麼會突然醒了?
「你在那裡嘆氣,我怎麼睡得著!」話中頗有埋怨之意。
「……我有嗎?」他自己完全沒發現。
「就有。」她慍惱地瞪他。「不想睡就別睡,我明天還得上班呢!」
「上班?」他跟著跳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瞪著她。「現在都這樣了,你竟然還想去上班?」
「當然要上班啊!我又沒向公司申請離職,況且就算是微薄的收入,對現在的我來說都相當重要。」原本她的聲音還相當大,可她卻越說越小聲,小到後來幾乎讓他聽不清了。
「宥俐……」他知道她的無奈和無助,即便是兩、三萬塊的薪資,對她來說都成了必要的收入,一分錢都不可少。
「你不用同情我。」事實上他已經夠同情她了,願意幫忙老爸重振公司,不僅對她,甚至對公司和工廠的所有員工都是莫大的恩惠。
「我見鬼的同情你!」他跟著上火了,聲音也不自覺加大。「我要是同情你,直接對你家提出金援資助就好,犯得著還想幫你爸把公司重新振興起來嗎?」
她低垂著頭,壓抑的情緒在他的質問下整個崩盤,再難自抑地痛哭失聲,頓時令凌子峻手足無措。
他急得語氣硬邦邦地命令道:「你……你不準哭!」
「人家哭一下都不行喔?你這樣算什麼包養女人的大老闆嘛!」她脾氣一來,惱火地對他大聲吼叫。
房裡突然呈現恐怖的靜默,彷佛連根針掉在地毯上都聽得見似的。
「我是包養你的大老闆?!」他的嘴角抽搐了下,懊惱得連臉都紅了。「我要是包養你的大老闆,根本不需要在乎你的身體到底有沒有不舒服,直接把你壓上床不就得了!」
那話吼得於宥俐一愣一愣的,細想后發現他說的還滿有道理的。
是啊,如果他只當她是買來的女人,大可不必顧念她的身體狀況,直接惡虎撲羊直接將她吃干抹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對她為所欲為,但他卻沒有這麼做,為的……是什麼?
「你為什麼……」閃著水光的美眸可憐兮兮地凝視著他。
「沒有為什麼!」可惡!才對她發了脾氣,教他如何放軟向她告白?他羞惱地撇開臉不看她。
她急乎乎地抓住他的手臂。「子峻?」
他的回答對她很重要……她還沒想透到底自己為何覺得那個答案重要,她只知道自己迫切地想要確認他真實的想法。
不論他將臉轉到哪邊,她總能追著他並凝望他的眼,教他怎樣都躲不開她的追問,令他心生煩躁。
「你好煩!」
「子峻……」她不放棄,仍堅持索要他的答案。
「夠了你!」凌子峻氣急敗壞地攫住她的肩,不由分說地封住她的紅唇,不讓她再叨叨絮絮追問下去。
她錯愕不已,瞠大美眸直瞪著他瞧。
「你不是想要我這樣對你嗎?」那句話太傷人,他報復般地輕嚙她軟嫩的紅唇,身體因終於能親吻到她而悸動。
「我不……」她根本沒有那個意思好嗎?而且他剛才明明還在生氣,怎能馬上就……她急著想解釋,但身體卻因他的觸碰及親吻而變得軟綿綿,提不起半點力氣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