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怎麼樣,親手害了自己心愛的人的滋味如何?」容懷笑得頗為得意。
輕歡只覺心頭一陣怒意,勉強支起半個身子,道:「害她的不是我,是你。她是你的師妹,你們一起在北罰生活了百餘年,你竟然如此狠毒。師伯,我們一起相處這麼多年的情誼,你當真一點點都不放在心上嗎?」
「情誼?北罰對我,可曾有情?……罷了,我與你個孩子說什麼,你們都不會懂。」
「師伯,你回頭吧……趁還沒有釀成大錯……」
容懷冷笑一聲打斷了她:「你以為我回得了頭嗎,過去,現在,將來,我從未也絕不會有放棄的打算。你覺得……勸一個對自己師尊與師妹都下得了手的人,真的會有用嗎?」
輕歡閉上眼,回憶起過往種種,只覺時光當真無情。從小到大,師伯其實對她一直都不錯,大家也曾一起在除夕夜把酒言歡,一想到曾經他對自己的關照,對師父的寵溺都是裝出來的,她就一身汗毛倒豎。
「可是……為什麼呢?你是尊主,你還有什麼得不到的,為什麼還要……」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範圍,你只需要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死。為了讓江湖更亂,為了南泱恨你爹,為了你爹恨北罰,為了……我。想一想,你死了,還能引起這天下一場動亂,難道不算死得其所嗎?」容懷大笑了兩聲,捏起輕歡的下巴,用劍刃對準她的脖頸,「這麼好看的小姑娘,真可惜。南泱要是知道你死了,她的表情也必定十分好看,哈哈哈。」
「……卑鄙!」輕歡一想到南泱,便更加心急,不由想要掙扎,脖子卻在劍刃上摩擦出一道血痕。
「主上,她已經活不久了,不能再等等嗎?她畢竟也是你的師侄……」沉默許久的妙善從地上爬起來抓住容懷的劍刃,割破的血順著她的指縫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妙善,你若是還想要你這條命,就老老實實守好本分。」容懷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主上,這些年我還不夠本分嗎?我為你做了這麼多年的事,從未求過你,如今只求你能讓她多活一陣子。我求你了。」妙善的聲音異常的顫抖。
容懷冷聲道:「你以為你是誰?你和他們一樣,都是我的一個棋子而已,何來你說話的份!」
「妙善,別……」輕歡皺著眉。
妙善卻沒理會輕歡,依舊向容懷直挺挺地跪著:「主上,這次放過她吧,就這一次。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你要什麼都可以。」
「妙善,你這人最愛的不就是自己嗎?竟還會為了別人折辱自個兒,我也算開了眼界。」容懷看著妙善戲謔地偏了下頭,「我也好奇,你究竟能為她做到什麼份上呢?」
妙善低垂著頭,漂亮的狐狸眼隱在紗布后看不清楚。她沉默了一會兒,道:「……什麼都可以。」
「好,」容懷勾了下唇,把架在輕歡脖子上的劍扔在了妙善前面,「我要你一隻胳膊。」
妙善忽的抬頭,看著容懷,喉嚨動了動。
「右胳膊。」容懷補充道。
輕歡咽了口唾沫,使勁朝妙善搖頭:「妙善,不要,別聽他的,你聽了他的他也不會放過我的……」
妙善緩緩拾起面前的長劍,抬眼看了看輕歡慌亂的眼睛,唇角又出現了那抹風騷的笑:「不就是一隻胳膊嗎。」
輕歡:「別……」
容懷:「呵。」
妙善沒有多加猶豫,將劍拎在手裡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當劍刃對向自己的時候乾脆利落地揮下,帶著一陣凌冽的劍風,準確地砍在肩頭骨骼相接之處。
濺射.出的仍帶著體溫的鮮血灑了輕歡一身。
「咣啷——」
長劍落地的同時,還有一隻完整的,屬於那個女人的胳膊。
輕歡的睫毛上都沾到了妙善的血,沉重得讓她睜不開眼皮。她渾身顫抖起來,嗓音也磕磕巴巴的:「妙善……」
容懷也愣了片刻。
他隨即便又輕笑一聲,來掩蓋自己剎那的失態:「呵……妙善,我以為你與我一樣,都是極為自私的人。而你……終究還是沒守住自己。」
妙善極力在極度的疼痛中抓住一絲理智,連點右肩幾處大穴,氣喘吁吁地用衣服布料緊緊纏住那個可怖的傷口。她用一隻左手艱難地從衣襟里摸出幾瓶葯,哆哆嗦嗦地塞進嘴裡。
輕歡死死咬著唇,眼淚順著臉一直流。
妙善用了好一陣子才找回了清醒的意識。她單手撐地,臉上的冷汗不斷滑落,聲音也抖得不像話:「主上……求你了,讓我帶她走。」
「不過是一個左右活不了兩年的廢人,你卻甘願做一輩子的廢人。」容懷的聲音緩和了一些,語氣中有些嘆惋,「你這樣,日後還如何為我做事?」
「屬下……定不會懈怠,以前如何,日後定也如何。」
容懷看著妙善,一時沉默。
「主上,還要屬下做什麼,才肯放過她?」妙善顫抖著問。
容懷長嘆一聲,安靜許久。他又看了眼手裡的輕歡,低低自言一句「罷了」,道:「可我與她說了那麼多她不該聽到的話,又該如何?」
「屬下可以對她用忘蠱。」妙善沉聲答道。
「忘蠱……忘蠱……」容懷又嘆一口氣,「忘了也好,最好,讓她把全部的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