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倆個姑（下）
87_87394錢家離盪水村有些路程，兩個老的對嫁出門的閨女，亦不大上心，再加上那邊又有心瞞著，所以，楊家人竟是時隔了半年的時光，才知曉了楊春妮在夫家的境況。
鄭氏老兩口亦沒有發話，倒是楊長林那炮仗脾氣，得了消息先發了起來，拉著一臉忠厚相的大哥，跑去錢家好生鬧騰了一番。
兄弟兩莽撞橫衝的，王氏也沒趕上跟著一塊去，因此，雖把錢家屋子一通亂氣的砸踢，場面弄得看著狼狽，卻沒正經討到個說法。
可錢家老母卞氏更不是個好惹的，轉頭就將氣撒到了已經懷有身孕的楊春妮身上，險些被打的流了產，奄奄一息的，要不是那卞氏還顧及著她肚裡的孫子，估計還收不住手。
待到肚裡的女嬰呱呱落地，楊春妮在錢家的日子更是水深火熱的熬著，直到三年後，她還沒能為錢家生出個孫子來，便徹底遭到了婆母的厭棄。
想那卞氏也真不是一般的心狠，三年時間，才不滿十七的楊春妮，已經在婆母看管著長年的勞作和虐打下，早失了她那個青春年歲該有的鮮活，整個人顯得既蒼老又呆板，自然也提不起丈夫的興趣。
而卞氏，見著兒子已然對那喪門星媳婦失了興，再加上楊春妮進門三年多，也沒能給老錢家生個孫子，居然私下裡盤算著，找了個買主，將兒媳婦和自家才兩歲大的孫女錢冬兒一併賣了。
所得銀子，較之先前花出去的十兩聘禮，還多了二兩。
那買主便是楊春妮現在的夫家男人，喚作王滿壯，是個名副其實的老光棍，三十多歲了，都還沒娶親，打小父母雙亡，都說他是個命裡帶煞的剋星，凡是與其沾邊的親人，都沒有一個生還的。
年輕時家境又窮的可以，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說到一門親事，直到卞氏打聽了他的情況，主動上門來談了買賣。
原本那王滿壯是不打算要那小的的，覺得平白給家裡添張嘴，嫌虧，後來也不知卞氏是如何使她那嘴皮子功夫的，反正最後說的他點了頭，還又多掏了二兩的銀子出來。
楊春妮渾然不知自個兒婆母，已然拿她做成了一筆買賣，就連走時，亦是被卞氏誆的自個兒好生跟著去的，滿心裡真以為那王滿壯是丈夫的朋友，而她自個兒就是帶著閨女出去尋丈夫回家的。
直到進了王家門，轉臉就被綁了起來，方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過來……
等到楊家人得了消息的時候，鄭氏旁的反應沒有，隻眼里迸出了几絲暗恨，「哼——，這殺千刀的老虔婆，閨女是我生的，臨了，錢倒讓她個不要臉的獨吞了……」
而楊老爺子卻是愣了一會兒，後面無表情的嘆了聲，「唉——，各人有各人的命，該是她的活法，旁人也沒有法子——」
老兩口絲毫沒有一點要為自個兒閨女出頭的打算，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卞氏敢敞著膽子做出那般事來，不也就是算準了楊春妮命賤，娘家又沒個願意站出來說話的人嗎？
楊長生兄弟兩倒是面有忿忿之色，卻最終也沒有啥舉動……
王氏心裡放不下，偏這回連個地兒都沒處尋去，也不曉得那卞氏到底將人弄了哪裡去？
如此揪著心挂念擔憂的，又過了一年多的歲月，楊春妮已經在王家生了兒子后，漸漸的才不被自個兒男人拘著了，後來回了幾次娘家，王氏才從小姑子的敘述中，知曉了她的情況……
新男人心腸倒並不怎麼很壞，對楊春妮雖說不上好，但也沒有苛待，只不過長期的光棍歲月里，養成了酗酒的習慣，一旦喝迷糊了，便會對她拳腳相加。
且那王滿壯打小就背著個『剋星』的名頭苟活，心胸實在是不夠開闊，並不是個多能容人的主兒，時日久了，便對錢冬兒這個膈應般的存在，左右看不順眼……
尤其是楊春妮給他添了一雙親生的兒女之後，更是覺著媳婦和那前頭生的臭丫頭是個多餘，又想到先前買她的時候，還花了二兩的銀子，便盤算起了要將她轉手賣掉，好得回銀子的計劃。
每每想起小姑子兩次婚嫁上的苦楚，王氏都忍不住暗自掬一把辛酸的眼淚，因此，每回楊春妮回來娘家，總會背著兩個老的，多多少少貼補些東西……
相較於小姑子楊春妮命運的凄苦，早早嫁出門去的大姑子楊春花，雖日子同樣也過的窮苦，但境況卻是好上了很多。
說來也是她的運氣，像鄭氏這般不喜閨女的親娘，當然不肯多留女兒在家一天，因此，楊春花一到了可以婚嫁的歲數，鄭氏便緊著趕著的，將她隨便說了個人家趕了出去，生怕她多在家一日，便多吃一日的閑飯。
偏那個時候，鄭氏耳朵還沒有那麼靈光，沒碰上錢生那麼個事情，就算是想拿閨女換銀子，也沒地兒換去。
而楊家的兩個閨女，都隨了鄭氏，小眼睛，塌鼻樑，加之長年幹活，皮膚都顯得黝黑粗糙，長相上丁點兒都不出色，也沒有那資本尋到好人家賣個高價，所以，楊春花便說給了現在的夫家——趙松。
也該是她運氣好，趙家雖然窮得叮噹作響，但楊春花十三歲嫁過去，十四歲就生了個女兒，又過一年，便再生了個兒子，三年不到的時間，兒女雙全，趙家人也沒了話說。
且她嫁去之前，公公就已經入土數年，婆婆也是多年疾病纏身，硬撐著一口氣，看完了孫子后，便闔了眼撒手去了。
所以，楊春花並沒有吃過婆婆的苦，又兼之她性子偏潑了一些，將男人趙松管得服帖，因此，在夫家的日子還算是可以，只除了終日的勞作辛苦外，卻沒有人給過氣受，更沒像親生的小妹那樣，遭受過虐待和打罵。
最艱難的日子，也就是兒子趙山長到四五時，突患了場熱病，花去了家中所有的錢財，連田地都賣了，以至於後來許久，家裡頭都打起了飢荒。
那時候，王氏也才剛嫁進來楊家沒幾年，眼睜睜看著大姑子回回到娘家來求幫助，偏老兩口愣是無動於衷，鄭氏更是將家裡的糧食袋子看的緊緊的，一粒都不給。
王氏瞧著心裡怪不落忍的，倒是私下裡背著公婆，偷偷的接濟過幾回，有時給半個布袋的粗糧，有時抓幾把糙米，總歸是解了他們一家子的燃眉之急，好歹將日子度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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