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定做的手絹
87_87208華丞從老夫人看到那條手絹開始,眼皮子就一直在突突地跳,有種不祥的預感,等到老夫人展示那條手絹時,這預感就成真了。
這手絹竟然是當初江泓之定做的那條!
他當時因為驚訝江泓之的畫工,反覆看了幾遍手絹的紋樣,此刻哪怕隔著老遠見到,他也能認出來。
他轉頭看向江泓之,見其正好看向他,一愣,正要勸江泓之不要衝動時,江泓之卻先一步開口,說這手絹收不得了。
老夫人正是高興的時候,江泓之突然潑這麼一盆冷水下來,她老臉頓時變了:「老三,不過是一條手絹,為何收不得?」
「是啊,」江月荷附和著道,「三弟,你莫非是因拿不出一件像樣的禮物,故意這麼說吧。」
江泓之從人群中走出,躬身來到老夫人面前:「祖母,非是孫兒嫉妒,實是這條手絹收不得。」
「胡鬧!一條手絹罷了,母親高興還有什麼收不得!」江建德見老夫人臉色難看,就添了一句。
「敢問大哥、二姐,」江泓之禮數不減,「這條手絹價值多少?」
「你問這做什麼?」江允低眼看他,眼睛快翹上天了,嘲諷地道,「莫非你也想買一條不成?」
「三弟沒有富貴的母家,比不上大哥與二姐,自然不敢肖想這千金難買的手絹,孫兒想,」江泓之把話鋒轉到了老夫人身上,「祖母也定然不敢肖想的。」
「老三,你此話何意?」老夫人眉頭緊擰,越聽越覺得他話中有話。
江泓之垂首問道:「敢問父親,您靠您的俸祿及收的田租,能否負擔這條手絹?」
江建德一愣,估摸了一下價格,攏在袖中的手再一算,別說負擔了,就是他十幾年的俸祿都買不起:「你問這做什麼?陳姨娘娘家富貴,還不許他們送厚禮么!」
「父親此言差矣,」江泓之道,「陳姨娘娘家富貴,除了府上人外,尚有何人知曉?今日在場賓客眾多,目光都被手絹吸引了去,若把今日的見聞傳出府去,父親,您說他們會傳侯府公子送了條名貴千金的手絹,還是傳侯府姨娘一擲千金?」
「這……」江建德語塞,姨娘這稱呼說得好聽,但其充其量就是個奴婢,根本上不了檯面,若是傳出去,自然是說侯府公子的了。
「既然是傳侯府公子相送,那世人定會懷疑,侯府公子買手絹的銀錢從何而來。」
江建德倏然睜大了眼,還能從何而來,自然是從他腰包里來!可憑他那點俸祿及田租哪裡負擔得起如此昂貴的手絹!
「父親為官一向清廉,兩袖清風,但若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稱您貪污受賄,為了博母親一樂不惜一擲千金,那您的清譽便被毀了啊。因此祖母,為免日後招惹是非,這手絹是萬萬收不得。」
江建德臉色萬變,他為官多年,一向潔身自好,那些貪污受賄的詞連碰到不敢碰,就怕哪天被人黑了一把,牽連整個家族。但若是老夫人真收了這賀禮,那他真是趟入渾水,說也說不清了啊。
老夫人經由他一點撥,也跟著反應過來,她心頭好跟侯府名譽比起來,算得了什麼。立刻讓徐媽媽把賀禮退回去:「這賀禮老身收不得,收不得。你們快拿回去!」
被人單方面退禮,這就跟扇一巴掌般令人羞辱,江允惡狠狠地瞪向江泓之,正想低頭認錯,誰知江月荷還不依不饒道:「祖母!這手絹並非價值千金,實際上就……就……」她一跺腳,急道,「就價值半兩銀子罷了。」
「二姐,要扯謊也得找個好借口的好,這手絹綉工及紋樣都非同一般,你說這話,是在侮辱在場眾人的眼力么?」江泓之不咸不淡地開口道。
話音一落,在場賓客有些脾氣躁的,就不耐聽了,紛紛冷哼一聲,表現不滿。
江月荷語塞,纖纖玉指指著江泓之的鼻頭,怒道:「你……這手絹分明是你……」
「月荷,還不住嘴退下!」江允及時喝止江月荷,拉著她跪地給老夫人磕了一個響頭,陳氏也出來,惶恐地道:「母親,他們的禮物是媳婦自作主張買來的,不關他們的事,媳婦會將手絹原封不動地退回,還請您息怒。」
「拿下去,拿下去,」老夫人不耐地揮手道,「別放這兒礙了眼!」
「是。媳婦告退。」陳氏立刻接過那手絹,扯著一雙兒女退下,還不忘給江泓之射去一個淬毒的目光。
江泓之視若無睹,在江建德打了官腔,讓在場眾人勿將此事亂傳后,就安安靜靜地把自己的賀禮呈上:「祖母,孫兒沒什麼銀錢,買不起貴重的禮物,只有一片心意,還望祖母不嫌棄。」
老夫人接過一看,是一幅用百個細小的壽字,拼合成的大壽字,許是江泓之初學寫字之故,那字體歪歪扭扭,說不上好看,但勝在一片心意及中規中矩,不會讓人挑出錯來。
江泓之前生就已練就了一手漂亮的字,但生怕被人懷疑,便故意用左手寫了字,那這字自然好看不到哪裡去,
老夫人剛才那口悶氣還沒下去,也沒什麼心思誇讚,意思意思地問候了一聲,便沒說話了。隨後,其餘子女紛紛送上賀禮,但都沒那條手絹那麼驚艷了。
老夫人心情不郁,收完賀禮后揮了揮手,讓人趕緊上菜擺宴,省得再看這些賀禮想到那得不到的心頭好。
在上菜之前,有一段時間可供賓客自由活動,隨處走動欣賞風景,待菜上得差不多全了,再回來。
陳氏給兩子女使了個眼色,悄悄帶著他們離席,回到陳氏的房內。
看清外邊沒有來人,陳氏將大門一闔,就噼里啪啦地點著江月荷的腦袋罵了一輪:「你這腦袋是怎麼長的!沒見到當時那等情況么,竟還大著膽子上去說話,你這不自打自的臉么!敢情挨了頓家法,沒把你腦子打正常,還打得更蠢了!」
「娘,」江月荷淚眼朦朧,委屈地揪著手絹道,「孩兒這不是想祖母收下手絹,開心開心么。況且孩兒也沒說錯,那手絹確實只值半兩銀子啊。」
「笑話,這話說出去,除了我們仨,誰人會信!」陳氏又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腦門,「你就不能長點記性,依我說,這手絹定是江泓之故意留在那兒,害我們一把的!都怪你,看上什麼不好,偏偏看上那條手絹!」
「娘,那條手絹是你……」
「我什麼!」陳氏堵了江月荷的話,怒目道。
江月荷悻悻地咬牙低頭,不敢再發一詞。
原來江泓之經歷盜竊一事後,深覺自己太過惹眼了,理應低調些以免被人抓住錯處,他想起了定做的那條手絹,雖然耗費不多,但畫工畢竟非同一般,若是他無法解釋這神技般的畫工從何而來的話,將用可能被人做文章。因此他趁著無人之時,偷溜出府,聲稱這手絹他不要了,店主覺得可惜,但看在紋樣獨特的份上,便買下了他的紋樣,再把手絹另價售賣。江泓之把賣紋樣的錢拿去給楚氏買葯了,卻不知他前腳剛走,陳氏三人便進了織雲坊。因為臨近老夫人的壽宴,老夫人開恩把江允和江月荷放了出來,他們一高興,就上街來買賀禮了。
剛進織雲坊,江月荷便看中了店主還沒來得及放回的手絹,陳氏過來一看,指定了就要買它。店主知道他們與江泓之的關係,以為是江泓之後悔了想買回手絹,也沒敢喊高價錢,就以原來商定的價格賣給了他們。他們很奇怪為什麼價格如此便宜,一問才知江泓之定做之事。他們既是興奮,又是嫉恨,但偏偏又找不出紋樣的來歷,想害江泓之都不行。而店主為了自身利益,也不會幫他們。
他們就這麼忍著一口惡氣,硬生生吞了江泓之在宴席上塞來的一口蒼蠅,還有苦說不出。
不然他們能怎麼說,說這條手絹是他們撿了江泓之的便宜,說實際上定做手絹的是江泓之?
且不說他們一富貴人家撿便宜是丟臉的事情,便是說定做手絹的是江泓之,他們又如何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解釋江泓之擁有畫工精湛的紋樣?即便他們找別人的畫工紋樣,放到江泓之的房內嫁禍,但每個人的畫風不同,只要明眼人見到就能認出,到時候被人發現,吃虧的還不是他們?
江泓之就是利用他們這一點,才敢在宴席上給他們難堪。他們想要借花獻佛,還想得太美。
「娘,難道我們就這麼任江泓之那小賤種逍遙下去么!」江月荷咬牙切齒地道。
「不然能怎麼著!」陳氏怒道,「你們倆吃的虧還不夠多麼,你若看不過眼,倒是想個絕妙的法子來啊!」
「娘。」一直沉默的江允倏然插話道,「我記得前段時日,大夫人曾提起過今日要請一戲班的人來給老夫人表演賀壽,我們何不藉此機會,既給小賤種一個教訓,又插大夫人一刀呢?」
「你是說……」陳氏疑惑道。
「這戲班的人武戲,動刀動槍,難免會有些不小心,把刀槍甩出去的不是?」江允冷笑道,「只要我們收買其中幾人,讓他們咬死了是大夫人命令他們做的,不就成了。」
陳氏雙眼一亮,又懷疑地道:「但是他們會被我們收買么?」
「娘,這你便不知了,孩兒那天路過意外聽到,大夫人對班子頭領大呼小喝,一會兒嫌棄他們穿的衣服破舊發臭,一會人又指使他們怎麼甩槍,把自己當他們主子似的。事後,那班子里不少人都對大夫人懷恨在心,只是頭領心善沒出腔罷了。只要我們收買幾個對大夫人極度憎惡的人,便不怕他們不樂意做。」
陳氏莞爾一笑,拿著手絹捂唇道:「就你聰明。成,就這麼辦。」
哦哦哦,這母子仨要開戲了。正好,給我找到了既能保護自己,又能順利回到江泓之身邊的方法了。
華丞把系統轉到了大夫人處,饒有意味地看著離場的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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