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南柯夢（下）

張楠樂獨自走在路上，不知為何今天的街上都如此冷清，昏黃的路燈下連個貓兒狗兒的身影都不曾出現。夜，靜的出奇，靜的讓人毛骨悚然。連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都是如此的驚恐。

自己家的窗子沒有一絲的光亮，難道老婆沒在家？吱呀——一聲刺耳的聲音劃破了夜的寂靜，張楠樂推開了自家的門，屋子裡漆黑一片，「老婆，睡了嗎？」張楠樂一如往常般的把鑰匙放在門口的柜子上，隨手關了門。屋內並沒有人應聲，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啪嗒，啪嗒，屋裡傳出了輕微的腳步聲，「老婆？」依舊沒人應答。也許，是因為回來的太晚了，老婆生氣了，張楠樂想。

他躡手躡腳的走進了卧室，試圖開燈，卻發現幾次開關下，燈都沒有亮。彷彿無形中有一根繩子輕輕的絆了他一下，也許，只是個幻覺吧。借著慘白的月光從窗帘縫兒里射進來的一絲絲光亮，隱約的床上躺著一個人。

「燈壞了，明天買個燈泡安上。」張楠樂脫了衣服，上了床。順勢攬過了床上的那個人，這一刻，他竟騰的坐了起來，心臟撲通，撲通的使勁兒跳著，冷汗涔涔，「你……你到底是誰？」

床上的人慢慢的坐了起來，用一種極其有穿透力的聲音幽幽的說著，「我……是你老婆，小玉啊！」聲音雖是輕柔，卻讓人毛骨悚然。

「小……小玉，怎麼可能……」

「不信你看……」那女人撩起遮住半個臉的長發，露出半張似曾相識的臉。那張臉依稀流露出小玉年輕時的模樣。

「你……你怎麼……」

「難道，你不喜歡我現在的這副好身材？還有這張如花似玉的臉嗎？」

張楠樂從前總是希望老婆減減肥，凸顯魔鬼身材，可真正的變成了想象中的模樣，為何他的心中竟有些忐忑不安呢？彷彿有層薄薄的迷霧籠罩著一般，有些隱約，卻看不真切。

那女人一骨碌又躺回了原來的位置，再也沒了動靜。而此時的張楠樂稍稍往床邊竄了竄，渾身抖擻的躺了下來，他直直的盯著那個女人，彷彿一眨眼她就會跳過來，露出血盆大口，死咬著她不放。一股寒氣從毛孔中滲出來，張楠樂不自主的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充足的陽光照耀在窗棱上，暖暖的陽光撒進來，床上，被子上，每一處陰暗的角落都被照耀著。閉著眼的張楠樂都能感覺到這片光亮與溫暖。

緩緩的睜開眼，那女人早已不在床上。想起了昨夜的事，張楠樂依舊心有餘悸。廚房裡傳來了叮叮噹噹的敲擊聲，想必是老婆起來做飯了，看了看桌上的鬧鐘，已是早上八點半了。

好奇心驅使張楠樂想問問老婆到底用了什麼減肥產品，竟能一下子瘦成這樣，一定價格不菲吧。他迷迷糊糊，跌跌撞撞的走進廚房，當看到老婆的那一剎那，頭一下子嗡的炸開了，此時頭皮發麻，困意全無。

廚房裡一個肥胖的女人，扎著俗氣的馬尾辮，穿著圍裙忙活著飯菜。

「怎麼醒的這麼早？收拾收拾吃飯了啊！」胖女人回過身，端起兩個盤子，走過他的身邊，彷彿他是空氣一般。

張楠樂僵硬的站在廚房門口，好像雕塑一樣。

「趕緊吃飯啊，一會兒不還上班呢嗎？」胖女人推了站在一旁發獃的張楠樂一把。

張楠樂心中疑惑，更大的卻是恐懼。

夜，又一次的降臨了。走在回家路上的張楠樂從小到大都沒有現在這般害怕夜晚來臨，他不知道，今天她還會不會出現。

到了家門口，一如昨晚一樣，整個屋子，沒有一絲的光亮。

張楠樂在門口踱步，心慌亂的連手都滲出了冷汗，他使勁的咬了咬嘴唇，還是決定進屋。

進了屋的張楠樂直奔卧室，推門而入，一個身影依舊躺卧在那裡沒有動靜。只是，他分不清那到底是誰？

「你……你到底是誰？」

床上的人慢慢的坐了起來，用一種極其有穿透力的聲音幽幽的說著，「我……是你老婆，小玉啊！」聲音還是那個聲音，答案也依舊還是那個答案。

「不信你看……」那女人撩起遮住半個臉的長發，露出半張臉。

張楠樂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衝上前去，撩開了她那一半的頭髮……

在月光映襯下，那一半竟是完全扭曲的。竟如鬼魅一般，空洞的眼眶裡，空無一物，卻似有東西在裡面蠕動一樣。臉上的皮膚乾涸褶皺，像乾屍一般。與那一半皮膚白皙細膩，宛如嬌艷少女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啊——」張楠樂鬆開了手，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你看到了？」那一句陰森的話語，讓張楠樂爬著想要離開。「我明明馬上就要成功了，你為什麼要破壞？馬上，我就可以變回從前的樣子了，這不也是你想要的嗎？可如今全都功虧一簣了……」

那女人的臉從半張扭曲，變成了整張扭曲，臉上的肉全部變得乾涸褶皺，露出森森的白牙，直奔張楠樂撲來。

「啊——」

「你醒了？」張楠樂面對周圍的事物，他竟懵了。

還是那個客棧，站在面前的這個人，就是賣給他桃花釀的那個男人。

原來，一切只是一場夢。他輕輕的吐了口氣，感覺輕鬆許多。

「對不起，我睡著了。」他掏了張百元大鈔，放在了桌子上。

走出忘川客棧，已然天黑了，張楠樂邁著步子向家的的方向走去。昏黃的路燈下，映襯著他胳膊上的那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