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燒火

火麒麟出現的突兀，洞中人大半都見識過，除了那些第一次來到這個祭壇的菜鳥，多沒表現出太多異樣。但這瞬間，小石頭心頭湧起興奮的感覺。

瑞獸麒麟，小石頭的印象只在傳說中；如此活潑潑活躍在祭壇上，他也是頭一次見識。小石頭雖然膽大包天，也經歷過八獸爐中的怪異世界，來這苟家山洞裡又是心懷叵測，卻沒想到苟家竟供奉著火麒麟這樣的傳說中的祥瑞之獸。

苟家五老這時卻很小心，都跪下默**禱告；洞中人也一樣；小石頭震驚過後，還偷眼看著祭壇的動靜。麒麟似乎在享受火的熱和酒的烈，看去也沒雕像來的恐怖。火焰中，就如牛羊沐浴在溪水中般自由舒適。

火麒麟在青銅大鼎中盤旋片刻，到鼎中火焰熄滅時，如來時一樣，隨一道清煙，夢樣消失了。

這時，空氣中的酒香更甚，迷離的煙霧籠罩著洞中人群。

又好久，苟家五老才站起來，坐好后，中間那位才開口說話。

「祭壇開，有麒麟關照，是我麒麟門的幸事；要知道它一年才出來一兩次，雖說浮名乃夢中之蝶，幻而本非真；但我們都是迷途的羔羊，仙路迷茫，有瑞獸照料，仙人指路總是方便。個人的路就在自己腳下，誠心侍奉師長仙人，奉獻自己的全部，才有可能成就仙緣。」

眾人齊聲稱是，小石頭當然也跟著大家，表示臣服。心頭卻在想，這麒麟應該用什麼酒來降伏，嘿嘿，身邊跟著個麒麟，比騎那獨眼老虎可威風多了。

頓一頓，今天的重頭戲開始了，前洞五十多位弟子排成隊，依次來在苟家五老眼前接受檢驗。對自己信心比較足的十多個人，都跪在尊主面前，其中就有劉劍秋和劉竟，苟童跟著小石頭，跪在二大爺眼前。

小石頭今天完全可以放棄，他手腕上的傷還沒好，理由很充分，這都是拜小美人所賜；旁邊，小美人也在注視著他；但小石頭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第一個跪在二大爺身前的就是他。

二大爺面目嚴肅，注視幾眼身前的人，取出自己的酒葫蘆；旁邊有兩個弟子過來，抱著十多隻大碗，在每個要求進入二大爺門牆的人，面前放一碗。

二大爺下得高台，把清白的酒液倒進每個酒碗，這，就是考驗。

「酒中自有百滋味，有緣濁酒成甘霖，無緣美酒成藥石。還是老規矩，全憑天意，誰能喝下這碗酒不倒，就是我火部弟子。」二大爺倒完酒，自己也端起一碗，說著話，眼睛看不不看小石頭。

小石頭端起屬於酒碗，毫不猶豫的端起來一飲而盡。

酒一入口，小石頭差點叫出來，這碗酒沒一絲酒味，竟如白水樣清淡，卻有些甘爽的滋味，滑進腹內，除了舒適還是舒適。低頭注意一下周圍的人，除了苟童，都只喝了兩口就癱倒在地。那苟童也是滿臉疑惑，不用說，與自己一樣，喝了碗二大爺玩出來的爽滑的白水。

這幾碗酒都是二大爺從一個酒葫蘆里倒出來，旁人都羨慕的看著沒倒下的小石頭與劉竟。如果沒見識過雲霄道士的酒葫蘆，小石頭也要被騙過；奶奶的，這就是天意？喝了白水也能醉過去，那就真是飯桶了。

二大爺輕笑一聲，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小石頭和苟童成為幸運兒，成為二大爺的弟子，好象是什麼火部。小美人在一旁，眼睛看著小石頭這邊，看他順利過關，輕嘆一聲，使小石頭沒來由多了分小心，似乎，這不是什麼好事。

劉劍秋和劉竟就沒他們那麼幸運，真是憑本事降伏了尊主那碗酒，雖然難受得渾身顫抖，也算勉強過關。算上另外兩個不熟悉的苟姓弟子，今天共有六位外洞弟子進入內洞。

儀式舉行完畢，六位新人換好衣服，被帶到一個小洞，裡面，五位長老正在等候。

尊主等他們施禮完畢，又一次開始訓話。

「咱們麒麟門存在到現在，已歷五百栽。世上風雲變幻，王城霸主更迭；我們都能保有榮華繁盛，是為了酒，也不全為了酒。都說水火不相溶，酒中有水亦有火。能進入麒麟門，你們的要明白一個道理，奉獻！只有全身心的奉獻於酒，把自我投進無崖酒害，才能體會出酒中真意。」

說到這裡，尊主伸出左手在面前銅盆里沾一下，揮手輕彈；五道藍色火焰瞬間從他手指間蔓延到小石頭等六個人眼前，暴出五朵煙花，燦爛出道藍色光環，縈繞三周才熄滅掉。

這一手，把小石頭鎮住了，甚至想跳起來躲避。

與他一同跪在那裡的五個同伴都沒來及反應，煙花熄滅后，小石頭身邊的那個竟嚇癱了。

昨天到今天，劉劍秋把這套儀式反覆給小石頭說了多遍，這時聽了這個尊主的話，連劉劍秋在內都大為受用的頻頻點頭；說起鼓動人心，人家這一套就是比較厲害，耍得這手酒火花樣，也很華麗。

接下來，是簡單的儀式，最主要的還是心誓，要求五個新入門人在祭壇前立下誓言，還是由劉劍秋帶領。

「弟子今進酒神門，自當屏棄自我，斷卻俗緣。」

誓言共幾十句，劉劍秋說一句，小石頭等跟著學一句，說完，儀式也就算完，小石頭來到苟氏酒庄半年，總算混進後院，回想起其中的經歷，只能用荒誕來解釋，唯一使他印象深刻的，只有那小美人的媚眼。至於剛才的誓言，那是劉歡在發誓，即使天地不爽真有報應，也是被摩蘇和尚收為弟子的劉歡來頂著。

進了后洞，小石頭才知道，原來這麒麟門也分五部分，為金、木、水、火、土五支，五個長老各領一派。劉劍秋和劉竟進的是門主的水部，小石頭的師父二大爺就是火部長老，居住的地方就叫火焰洞。

另一個發現就是，苟家的后洞其實不是洞，是一片幽靜山谷；這裡山峻谷險，洞多石奇，樹茂林密。古樹蒼虯，青藤蔓纏，在這裡生活，比在洞中舒適多了。山谷中林木茂密，環境清幽；山崖上有多處石窟，卻不讓人接近；住的地方也是高大的庭院。想起以前的生活，小石頭對苟童說：以前真如做了三個月老鼠。

所謂火部，其實就是負責火候，釀酒需要火，火部弟子平時除了修鍊酒術，就是學習對火候、火焰的控制。

十多天過去了，小石頭把二大爺傳的深一層酒術修鍊完畢，還是沒感覺有多玄妙，這東西，他本來就不需要。小石頭在尋找機會出去一趟，或者再找機會弄些酒把自己泡起來，他的拳拳酒心又在抗議了。

山谷里，人比小石頭估計的多許多，只火部就有百十號人。最隱秘的地方就是正中間的那一片建築，金、木、水、火、土，五部各有各的院落莊園，都圍繞著中間的那片建築，籠罩在山谷里的酒香也是從那裡面飄出；即使是內洞弟子，不當值的，誰也別想進裡面。

小石頭沒幾天就打聽明白了，至少三個月內他是沒希望進去見識苟家的酒作坊的，只有把控制火焰的本事在外面大灶上練習純熟了，才能被派進去當差。

這天下午，小石頭和苟童正在練習燒火，把一塊快木炭送進一個巨大的灶坑裡；上面的師兄說聲加一分，小石頭就要用鐵條通火道升火焰，使溫度升高；師兄再說聲減兩分，小石頭就要用鐵鏟翻壓火焰，使溫度降低。上面那口巨大銅鍋噴出的蒸汽，就隨溫度的增減變化，每天，小石頭和苟童都要把這鍋水燒完才能自由。

這樣的活計其實還沒在洞中舒適，每天練習完，小石頭都被煙火薰的滿身黑沫，要到旁邊的溪水中洗半天，怪不得火部師兄們平時都穿黑衣服，原來混半天成一火頭兵了。每到這時，小石頭都要懷**起老實的劉竟，苟童可不會幫小石頭偷懶。

正在無聊時，二大爺身邊的師兄來了，給上面的說一聲，就吩咐他們梳洗一下，二大爺要見他們。

這次，小石頭和苟童跟隨師兄，出由墨猷衛把守的山洞，來到苟家前院，那處第一次見到二大爺的庭院里。

馬上就到中秋，如血的夕陽順林木縫隙鑽進來，把滿院菊花烘托得更加輝煌亮麗。二大爺就坐在花下石几旁，身邊坐著的，就是那使小石頭惦記的小美人松小姐。

小美人今天打扮的分外漂亮，也穿一身黃色衣裙，雖坐在那裡，細緻的腰肢、飽滿的胸乳依舊被勾勒出迷人曲線。特別是那雙媚眼，看到小石頭進來，眨了兩眨。

小石頭正想這兩眨什麼意思，身邊的苟童趔趄一下，差點跌一跤。

「咯咯！」小美人掩口輕笑，手中還拿著支白玉杯。聽了這聲笑，苟童不好意思的低頭躲在小石頭高大瘦削的身子後面，臉也紅了。

看到這支酒杯，小石頭明白今天是為什麼了，馬上要到中秋，小美人又要與人比試，那二大爺這段沒找他們麻煩，應該是在幫小美人練酒，現在，明顯是找兩個傻小子試酒來了。

「兩個徒弟，進師父門牆多日，可有什麼收穫？」二大爺眯眼看著兩個人，愛惜的說。

小石頭上前施禮，低頭說：「承蒙師傅青眼有加，小子收穫很大，謝師傅。」說是這樣說，心裡對滿意的點頭的二大爺可是別有一番理論，在這樣學下去，就快成火猴了。

「唔！劉歡悟性不錯，你師兄說過，你對火焰的控制很有天賦，馬上就能獨當一面。苟童，你要多操心，不要以為火焰是死的，時世皆學問，酒如人生，歷經水火煎熬方成大器。能把這把火焰控制好了，對今後的修行大有益處。酒學之中水火為上，酒中之火既能燃身，也能練心；學會控制外部火焰的分寸，再去控制修鍊中的心火，就沒那麼難了。」

二大爺說完，小石頭真有豁然開朗的感覺，他最近就是心火太盛，拳拳酒心總顯焦躁。這二大爺，還是很有些本事的嗎！

「中秋節要到了，這裡有些銀兩，一會兒拿著，今天就回家看看，也讓家人知道你們的出息。」二大爺點到為止，說了點就不說了，拿出兩封銀兩放在石几上。

苟童出身貧寒，這時竟感激的跪下叩頭，連累著小石頭也跪下，心裡還在想：臭小子，老傢伙說的話你能明白兩成就算這頭沒白磕，現在為了銀子磕頭，真是不知所謂。

蜜糖灌完了，苦酒接著就來，小美人晃動白玉杯，把石几上的兩個酒碗中倒滿。

「這是你們師父新練的酒，今天，你們先試試酒性如何？這樣的機會最難得，要好好體會啊。」

小美人輕聲軟語說完，苟童又是感激的對二大爺叩三個頭，端起酒碗就喝。

小石頭也只有端起酒碗，剛要喝下去，就看到小美人的玉手白玉杯上輕點三下。

這是什麼意思？小石頭正疑惑，身邊的苟童喉頭呼嚕幾聲，人已「呼！」的站起，步履踉蹌，鼻涕眼淚一起流淌，放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