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意
「她姓什麼與我無關。她這麼小,你這般狠心地對她,我看不下去。」沈霜照護著摟住她脖子的洛憂,眼神鋒利地直視著洛期,「你呢?你利用一個三歲孩子,究竟是想刺探什麼?」
聞言,洛期蹙起眉,啟唇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沈霜照似乎也沒多大的興趣等她的回答,只是臉色陰沉地推開她,抱著孩子一言不發地走了。
洛期望著她的背影,捏緊拳頭,心中的惱怒更甚卻發泄不出來。
回清霜殿的路上,洛憂一直緊緊地摟住沈霜照的脖子,將小腦袋埋在她的頸窩裡。沈霜照感受到她的不安,用手輕輕撫著她的背,貼著她的耳朵輕輕道:「莫要害怕,有我保護你。」
洛憂沒說話,只是將沈霜照抱得更緊。
到了清霜殿,南燕和曉桃見沈霜照抱了個孩子回來,立刻就放下手上的活兒迎了上去。
「這孩子哪來的?長得這麼可愛。」南燕笑著去逗洛憂,可是洛憂怕生,躲在沈霜照懷裡不撒手。
沈霜照說得平靜:「洛期從碧海帶過來的。你們趕緊去準備些吃的,她餓壞了。」
「洛期好端端地帶個孩子過來做什麼?」提到洛期,曉桃恨得要死,「她是不是又在盤算什麼陰謀詭計?」
「我不知道。」沈霜照的聲音顯得很疲憊,這些年她的心已經死了,整個人麻木到洛期想對她做什麼她都不在乎了。
南燕支了支曉桃,示意她莫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這就去準備吃的。」曉桃轉了話鋒,「城主,孩子我來抱吧,你抱了一路怪累的。」
「不要……」洛憂小聲地抗議。
沈霜照難得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還是我抱著吧,她剛到水瀾城,環境太陌生會害怕。」
……
這邊——
被沈霜照惹怒后,洛期回到自己的寢殿發了好大的脾氣。寢殿里能砸能扔的都被她用來發泄情緒,即使這樣她還是覺得胸口有說不出的鬱結。
靜玉跪在地上,身邊都是被洛期砸碎東西的碎片,她沉默著,一句話都不敢說。
洛期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她坐到椅子上,眯起眼瞥著靜玉:「聽說我不在的那三日,你都爬到沈霜照床上去了?」
「靜玉不敢。那夜城主喝醉了,所以行為難免有些反常。靜玉只是在她身邊躺了一夜,並未發生其他事。」靜玉的語調聽似平靜,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裡有多緊張與害怕。
洛期冷笑,見她不像撒謊便未再追問,想了想又問:「沈霜照去了青城看沈婉蓉,她與凌煙可有說些什麼、些什麼?」
「說的都是些平常的話,城主大部分時候都與沈婉蓉待在一起。城主離開時,凌姑娘向她說了『對不起』。」靜玉答道。
洛期揚起眉梢,緊接著問:「沈霜照什麼反應?」
靜玉老老實實地回答:「城主只是愣了一下,反應很冷淡,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她倒真的是心如死灰了……」洛期笑得頗為古怪,站起身,「這樣才好。她是該認清現實了——除了老老實實留在我身邊,別的人走得再近,都不可能成為她長久的依靠。」
靜玉噤聲,心裡一陣發毛。覺得洛期對沈霜照恐怕不是單純的佔有慾,或許是一種變態的愛,變態到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那是愛。
-------------------------------------------------------------------------------------------
「時辰不早了,你該睡覺了。憂兒過來,我替你梳頭。」沈霜照向專心玩著撥浪鼓和小人偶的洛憂招手。
洛憂與她似乎一點兒距離感都沒有,放下手裡的東西撒著腳丫子就向她跑去。
「我娘也每天給我梳頭。」洛憂坐在銅鏡前,沈霜照在她身後替她梳頭。
聽了洛憂的話,沈霜照握著梳子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幽幽地問道:「是嗎?」
洛憂點點頭,話語稚嫩地說:「她很疼我,也很溫柔。」想到母親不在身邊,濃濃的失落浮上她的臉,「我想回家……」
沈霜照瞬間失神,說到那個人,難以言喻的心痛與酸澀又湧上她的心頭。她張著嘴,喉頭浮動了好久才艱難出聲:「憂兒……」
洛憂抬頭用她那雙黑亮的大眼睛望著沈霜照:「嗯?」
沈霜照的手驀地曲成拳,像是逼迫自己在隱忍什麼,她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把到了嘴邊的話又都收了回去:「沒什麼,你還小,有些話不需要知道。」
自己早已被那人拋棄,甚至她都不曉得那人還記不記得自己。如今對著她的女兒,她沈霜照又何須再刻意地找存在感呢?忘了吧,沈霜照你該忘記她了。
洛憂似懂非懂地看著她,突然又伸出小手摸了摸沈霜照的臉頰:「霜照姐姐莫要哭……」
「哭?」沈霜照捉住在她臉上「作怪」的小手,又頓覺好笑,「誰告訴你我要哭了?還有,你叫我姐姐?」
「你都皺眉了,眼睛紅紅的,不是要哭了嗎?」洛憂理直氣壯地說,「不叫你姐姐,我該叫什麼?」
沈霜照笑著搖頭,輕輕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小丫頭,我真是說不過你。憂兒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姐姐就姐姐吧……」她輕嘆一口氣,原本不喜歡孩子的她,現下算是愛屋及烏嗎?
花了一番力氣,總算是把這小人兒收拾妥當抱上了床,沈霜照剛要哄她入睡,就聽見門外一陣吵鬧。洛憂比她要緊張得多,突然坐起了身子。
「怎麼了?」
洛憂猛地抱緊沈霜照的腰,躲到了她身後,小聲說道:「是姑姑……」
沈霜照蹙眉,把洛憂按回床上,替她掖好了被子:「憂兒聽話,乖乖睡覺。」
「可是……」洛憂很不安。
「莫怕。有我在,洛期就帶不走你。現在,憂兒閉上眼睛好不好?我讓南燕進來陪你。」沈霜照輕聲哄著她,言語溫柔。
洛憂點點頭,隨後整個人都鑽進了被窩。
沈霜照起身,向屋外走去。
「大半夜不睡覺,你吵吵鬧鬧地要做什麼?」沈霜照厭煩地問洛期。
洛期聞言轉過身,她兩頰紅紅的,顯然是喝了酒。她的唇角上揚,眼神迷離,一臉媚笑地走向沈霜照。
隨著她的接近,沈霜照鼻尖嗅到一股酒氣。想著洛憂還在寢殿,生怕醉酒的洛期做出出格的事嚇著洛憂,沈霜照便伸手略顯粗暴地拽著洛期去了別處:「有什麼事,我們去書房說。」
洛期揚著下巴看著沈霜照的背影,有氣無力地任由她牽著自己走,腦海里隱約閃過一絲念頭——何時她對自己也能像對陸清容那般好啊……
進了書房,沈霜照將門一關,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冰冰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洛期貼到她的身前,因為身高差距她只能抬頭看著沈霜照:「沈霜照,你看著我。」
沈霜照眯起眼,對她的話卻無任何錶示。
洛期笑,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沈霜照低頭看著自己:「明知道與我作對沒有什麼好下場,為何你還是屢次三番地挑戰我的耐心?」
沈霜照的眼眸里毫無波瀾:「我自認對你已經夠服從了。你殺了我的師姐和城民,把我娘害成現在這樣,你讓我做你的傀儡城主,我做了;你不讓我死,我便如行屍走肉地活著;你讓陸清容嫁給你弟弟,我便再也不去見她。還不夠服從嗎?」她嘲諷地笑了,「只因為十幾年前我從碧海城逃走了,你就要這般殘忍地對我?如今我們之間又回到了原點,你還不滿意嗎?洛期,你究竟還要如何?」
當年,沈霜照出生后被趙越瑤抱走,後來是從小跟著楚行之的楚家侍從想盡辦法把她從趙越瑤身邊抱了回來。那時局勢尚不明朗,因為害怕留在水瀾城和青城會被趙越瑤發現,侍從便抱著沈霜照坐船去了碧海城。
碧海城當時的老宗主,也就是洛期洛驥的爹,知道此事後便把侍從和沈霜照接到了內城。表面上是好心仁慈地收留照料他們,實則是意圖拿沈霜照做他們的人質,到了哪日需要的時候,便可用沈霜照來威脅沈婉蓉和老城主殘存的勢力。
寄人籬下的生活並不好受,沈霜照像玩具一樣肆意被洛期對待。洛期高興時,像是要把她寵上天;而洛期惱怒了,她連路邊的流浪狗都不如。
之後又過了幾年,沈婉蓉在水瀾城徹底掌權,勢力漸漸強大了起來。碧海城宗主便計劃著利用沈霜照從沈婉蓉那裡撈些好處,楚家的侍從無意中得知此事,才知這些年都被宗主騙了,甚至他一直在欺騙自己說趙越瑤已徹底佔領了青城,而沈婉蓉早已與楚行之一同死在了叛亂中。
情況危急,楚家的侍從便打算帶著沈霜照偷偷回水瀾城找沈婉蓉。只可惜,兩人在逃跑路上失散了。那夜的大雨中,侍從失足掉進了漲水的河裡,待他上岸后卻怎麼也找不到沈霜照,只在河邊找到了她滿是污泥的鞋。侍從以為沈霜照溺亡了,心中覺得愧對楚行之,愧對楚家。幾番精神打擊之下,變成了水瀾城那個時而清醒時而瘋癲的賣糖老頭。
後來,賣糖的老頭無意中在水瀾城遇見了長大成人的沈霜照,還未來得及對沈霜照和沈婉蓉說出真相,就被洛期先一步痛下殺手。
陸清容出嫁的那個晚上,洛期親口將這一切告訴了沈霜照。一心求死的沈霜照痛苦無比,才明白她在外城遇上老頭的那夜,老頭為何會給她糖,會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他曾是護她愛她的叔父啊,她卻忘記了。他若是神志清醒,那夜便將事實說出來,事情或許就不會演變成這樣。
見沈霜照在自己面前失神,洛期便倏地捏緊她的下巴,沈霜照疼得齜牙咧嘴,只聽洛期說:「忘了陸清容,你的心不能屬於除我之外的人。無憂,我才是你的主人,唯一的主人……」
沈霜照心氣上來了,猛地甩開她的手:「你這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