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0：鏡花水月】

哨聲響起，那黑衣女子等待了片刻，卻並沒有收到任何的回應。她臉色瞬間一變，回頭看著葉靜衣道：「少主……」

葉靜衣焦急的抬頭，那女子搖了搖頭，「聯繫不到祭……龍穴那邊的姐妹們沒有任何回應。」

兩人的眼底同時閃過了一絲狐疑的光芒。

雖然伶九事先交代給她們的任務並不同，但以她們對伶九的了解，不可能會突然銷聲匿跡，更何況這龍穴中有她迫切需要的東西存在砦。

葉靜衣心思一轉，厲聲道：「馬上帶我們去龍穴！」

凜然的殺氣從葉靜衣的四周三出，夾雜著一股陰霾黑暗的死氣，那黑衣女子猛然打了個冷戰，驚懼的移開了視線，連連點頭道：「是……屬下這便帶少主過去……」

「阿夜，你堅持一下，我一定會救你。」葉靜衣扶著蘇夜，臉上溢滿了驚惶。

只要能將他帶到師父面前，師父已經會有辦法救他。只要馬上趕到龍穴去…鰥…

蘇夜抬手拭去嘴邊的血漬，輕咳了一聲說：「放心……咳咳，我沒事……」

葉靜衣此時也顧不得身份暴露，拉住蘇夜便飛快的向前疾走。她將功力運轉到了極致，同那黑衣女子一起飛快的接近龍穴的方向，蘇夜嘴角一勾，眼中的冷色褪去，變為了一絲雀躍的欣喜。

很快，他便能夠與依依重逢了。

曲曲折折的地道在蘇夜和葉靜衣的眼前不停的閃過，葉靜衣皺緊了眉頭，看著前方那黑衣女子的眼神多了幾分晦暗。

這些道路對她而言是全然的陌生，師父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在她的心底，她最自己的信任竟然還比不得一個引路的侍女么。說到底，她才是師父最親的人，她畢竟是她的親生女兒啊！

還有，剛才這黑衣女子脫口而出時，喚的竟然不是長公主，而是欲喚祭祀大人……如此說來，那個女人真的是海神殿的祭祀伶九么？

葉靜衣一時間心亂如麻，只能緊緊的拽住了蘇夜的手臂，想要從他的身上汲取一絲撫慰的溫暖。

很快，那黑衣女子逐漸放緩了腳步，前方的道路也逐漸寬敞了起來，葉靜衣心中一喜，知道他們已經快要抵達師父的身邊，馬上便能與那個女人匯合，那她身邊的蘇夜便有救了。

思緒間，黑衣女子的腳步猛然停止，葉靜衣就看到前方出現了數道黑色的身影。視線所能看到的地方，站著數位她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女子，但她們全都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矗立在前方，看上去就如同是睡著了一樣。

視線下移，葉靜衣驚愕的發現，那個將她的命運玩弄於鼓掌之中，不管她如何掙扎都逃脫不了桎梏的女人，此刻正無知無覺的躺在地上，一直為葉靜衣領路的黑衣女子臉色劇變，驚叫道：「祭祀大人！」

她身形一晃就要撲上前去，然而就在此時，地洞里突然傳來了一聲轟然巨響，蘇夜和葉靜衣只感覺到腳底下一陣劇烈的顫動，然後，頭頂上便有大團的泥土夾雜著斷裂的樹根朝他們砸了下來。

「依依！」蘇夜臉色一白，身形後退躲避著頭頂墜物的同時，揚聲對前方發出了一聲嘶吼，葉靜衣被他的喊聲嚇了一跳，也反應迅速的隨著蘇夜向後一撲，待地洞中那強烈的顫動平息，蘇夜面色陰霾的看著前方被堵死的出口，雙拳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只差一步……依依一定就在前方，只差一步他就能見到依依了。

前方那麼多海神殿的侍女出現了異狀，他甚至看到伶九也無知無覺的躺在了地上，那依依呢？依依去了哪裡，會不會也遇到了什麼意外……蘇夜一時間心急如焚，胸口處猛然一陣激蕩，張口便再度吐出了一口鮮血。

方才，他是為了誆騙葉靜衣才可以攪亂了內息逼出了血來，但如今，他卻是真的內息不穩，硬生生的急出了血來。

「阿夜，我沒事。」葉靜衣看著蘇夜慘白的臉色和嘴角的血漬，心疼的起身撲至蘇夜的身邊，拽著他的袖子皺眉道：「這洞里怎麼會塌陷？方才我似乎看到秦清倒在了地上，是不是她觸動了龍穴中的什麼機關，所以才引來的這場變故。竟然讓她搶先混入了這裡……」她嘆了口氣責怪道：「你有傷在身，先顧好自己便是，我懂得怎麼保護自己的，你……啊！」

葉靜衣的話還未說完，蘇夜抬袖一揮，直接便將葉靜衣甩了出去，幽暗的地道中，蘇夜緩緩的轉身，面無表情的望著葉靜怡震驚的表情，「伶九讓你將本王引來此處，究竟適合用意。」

「阿夜你——」耳旁又是一聲巨響傳來，蘇夜一掌便將她身側的巨藤拍斷，碎裂的木塊從她的臉側擦過，立刻刮出了無數道的血痕，葉靜衣看著蘇夜冷凝的眼神，一面搖頭後退，一邊瞪著他道：「你……不可能，你不可能認出我是誰的……你怎麼可能認出來……」

「從你來到本王的身邊開始，本王便知道你不是依依。」蘇夜俊美的臉上再無笑容，周身都縈繞著陰霾的殺氣，他回頭又看了一眼被封死的通道，眼底的焦急不言而喻。

「為什麼……為什麼你竟然可以分辨的出來……」葉靜衣的雙眸逐漸失去了焦距，彷彿遭受了什麼無法承受的致命打擊，「師父明明說過的……你根本不可能認出來的，連師父都無法認出來我和暮瞳依，我明明已經徹徹底底的變成了暮瞳依，這世上不該再有任何人能分辨出我和她，因為我就是她……你為什麼竟然可以認出來。」

「你倒不愧是伶九的女兒。」蘇夜勾起嘴角，看著葉靜衣的眼神充滿了嘲諷，「十年前，她冒充長公主秦清去勾引了將離。十年後，她又讓你故技重施，用同樣的方法來到本王的身邊……呵，你以為本王會像將離一樣蠢么！」

「你說什麼！」葉靜衣死死的瞪著蘇夜問：「什麼冒充，什麼伶九！本宮是長生國後裔，是長生國長公主的女兒！是長生殿現在的長公主，也是九州大陸上身份最尊貴之人，蘇夜，你方才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本王的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是早就已經猜到了？」蘇夜懶得再與葉靜衣浪費時間，他分辨了一下四周的方向，又在腦中回憶了一下方才走過的地道，將之與早先百里澈告訴自己的路徑整合在一起，然後轉身便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葉靜衣早已經懷疑伶九的身份，只不過是自己不願意承認而已。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伶九手中的一顆棋子。心智不堅攀附別人而活，根本不需要他來對付，單隻是她心中的陰影便能將她徹底的毀滅。

「你不許走！」葉靜衣見蘇夜毫不留戀的離開，看著她的眼神完全不復此前的溫暖，而是充滿了陰霾與寒霜。心口頓時破開了一個大洞，葉靜衣一把撲過去拽住了蘇夜的衣擺，「阿夜，你不能離開我，我已經為你拋棄了所有，為你變成了暮瞳依！我跟她長的一模一樣，一切的一切都是一模一樣，我與她並無任何差別，最近這些時日，你不是也將我當成是暮瞳依一樣來對待么！不要離開我……除了你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一樣？」蘇夜厭惡的抬手一揮，被葉靜衣拽住的衣角立刻被斬斷，「你跟依依從來都不一樣，在本王的眼中，從來都沒有人能取代她的一絲一毫。不管你學的有多麼的相似，你永遠都不可能變成依依。」

葉靜衣的瞳孔猛然一縮，伸出的右手僵在了半空，她看著蘇夜決然而去的背影，腦海中變得一片混沌。

她和瞳依從來都不一樣……不管她偽裝的有多麼的像，她永遠都變不成暮瞳依？

既然是這樣，那她又為什麼要拋棄所有，承受了那麼多的痛苦和屈辱，去換取眼前這個擊潰她所有的嘲諷和笑話？

她只是葉靜衣，永遠都只是葉靜衣。

她以為自己終將登上頂峰，成為這九州大陸上最高貴的存在，她以為終將得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日日都看著那張畫一般的俊臉與他長相廝守，然而直到此時，當她碾碎了自尊毀滅了貞潔丟掉了過往，蘇夜卻毫不留情的告訴她……

她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徒勞無功。

就連那個她萬般篤定的身份，那個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到頭來也是鏡花水月，不過是她和那個女人頂著別人的光環自欺欺人的幻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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