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274:血緣至親】
「瞳兒的身體越來越差,去幫你師父照顧瞳兒吧。」蘇漓微微一頓,放柔了嗓音道:「你娘也在那裡。」
流風和子拂同時一怔,然後,就見兩人的眼底都晃過了一絲激動的神色,但流風隨即又問道:「依依到底怎麼了!」
「並無大礙。」蘇漓寬慰道:「邊境的戰事不需要你們,但瞳兒卻需要你們去照顧陪伴。百里澈說要在她產下世子之前為她解毒,孤會儘快將剩下的藥材湊齊然後送到四方城去。」蘇漓摸了摸流風的頭髮:「如今你王叔不在瞳兒身邊,孤就把瞳兒交給你了。」
「王叔竟然也不在?」流風黑著臉說:「難怪父王要讓兒臣趕回四方城去,原來是王叔那個不靠譜的又落跑了啊。」
蘇漓點頭道:「你王叔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傳信過來要你去照顧瞳兒。砦」
「哼,每次都拿小爺當常隨一般使喚,父王,等王叔回來,你且記得一定要幫兒臣教訓王叔!」說著,他便轉身拉著子拂道:「我們回去收拾行李,這便出發去四方城去,這幾日憋在城主府中,可把小爺給悶死了。走走走,小爺的一身本事總算是也能派上用場了,有小爺在,依依一定會沒事的。」
看著流風嘰嘰喳喳遠去的背影,蘇漓的眼底劃過一絲慎重鰥。
希望流風的存在能夠減輕一些瞳兒的壓力,讓她心情愉悅,母子均安,等到夜兒回來的那一日。
「聖上!」流風走後不久,蕭敬就帶著各位守城大將趕來了中軍大營,蘇漓踱步到軍事布防圖一側,沉默的觀望了片刻,然後提筆在上面隨意的勾畫了幾筆。
「聖上這是……」蕭凜看著那原本熟悉的地圖,在被蘇漓改動了之後立刻就呈現出了另外一種格局,於是率先發問道。
「夜兒曾經交給你的地圖,不過是洛城邊境到玉川草原的一部分,並非完整的九州山河圖。」蘇漓淡然的看著眾人道:「如今蕭逸率領夙衛軍攻打樊城,不知各位將領對此有何異議。」
自從蘇漓來到洛城之後,九州各處的軍報都源源不斷的送往中軍大營,所以,秦逸率領夙衛軍攻打樊城之舉,諸位將領也早有耳聞,最近也一直針對此事爭論不休。
蕭凜首先說道:「末將以為,率軍回援樊城,先行擊退夙衛軍,然後再來收拾東冽和西涼的殘局。否則,若是一直被夙衛軍中途插手,影響到我們布置好的戰局,便會一直造成意外的損傷。」
其他將領連連稱是,蘇漓又問:「夙衛軍五十大軍聚集在樊城,你們要如何與其應對。」
蕭凜微微一笑,「有王妃交給我們的火藥和精鐵鎧甲,我們如今已經完全無需再忌憚夙衛軍。單隻是火藥,夙衛軍便完全不是我們的對手。」
「既然如此……」蘇漓看著蕭凜道:「蕭卿,那孤便派你率軍回援樊城,你以為如何?」
蕭凜微微一怔,接著,就看到蘇漓那幽深又清冷的眼神。
心頭微微一凜,蕭凜立即跪下領命道:「末將領旨。」
蘇漓嘴角輕輕一勾,「夙衛軍稱霸九州足有上百年之久,如今,也是時候斬斷長生殿的這隻鐵翼了。蕭卿,孤和蕭太尉便在王都等候你凱旋歸來。」
「是!」
崎嶇的山路上,流風在子拂和陸余的護送下,飛快的朝四方城的方向趕去。
流風心急如焚的掀開帘子,時不時的對外面趕車的暗衛叫道:「快點快點,我們都已經出來了十天了,卻還距離四方城有好遠。若是回去的晚了,見不到小世子出生可怎麼辦。」
子拂嘆了口氣勸慰道:「殿下,少主如今算起來也不過才有八個月的身孕,就算我們在回四方城的途中浪費掉一個月,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方到日子。為了殿下的安全著想,殿下可不比如此的心急。」
流風聞言頓時皺緊了眉頭,「你不知道,小爺我這兩日一直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總覺得依依像是要出事一樣,所以才這般著急的催你們趕路。雖說有師父在依依的身邊,但小爺不知道為何就是放心不下,所以我們還是快些趕回四方城比較好。」
「出事?」看到流風無比慎重的神情,子拂的心底也莫名的一沉,「殿下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小爺也不知道。」流風抓了抓頭髮說:「可小爺總覺得父王他們都怪怪的。按理說現在依依的身體並不好,而且小爺的妹妹也出生在即,不管有多重要的事情,王叔都不該離開依依才對。以王叔的性格,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定然是要看著小爺的妹妹出生的。可依依現在的身體已經糟糕到了要送回四方城的地步,王叔卻還離開她去辦什麼要事……如果不是這件事已經重要到危及我們所有人的性命,只怕……」
「只怕什麼?」子拂看到流風欲言又止的模樣,心底也狠狠地一抽,有些緊張的問道。
流風抿緊了小嘴瞥開頭,並沒有說出心底的猜測……
他總覺得,只怕是王叔他自己遇到了什麼意外。
雖然蘇漓看上去完全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但流風自小被百里澈以異於常人的方式教養長大,性格早熟,觀察能力自然比一般人也細緻很多,再加上蘇漓是他的親爹,所以,他早就發現,蘇漓在提到蘇夜的時候,眼神總是無比的深沉和清冷。
雖然心裡一直都很不平衡,但流風卻也知道,在他親爹的心底,那個不靠譜的王叔比他的分量要重上太多。雖說他是蘇漓親生兒子,但蘇夜卻是蘇漓一手養大,然後於他一起經歷過那麼多年的波折,若是蘇夜出了什麼意外,不管蘇漓表現的有多麼的雲淡風輕,眼神中總還能看出一些細微的端倪出來。
自打出了洛城開始,流風的眼皮子就一直在跳動,這兩日更是跳的他心煩意亂,直覺的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眼看著他親爹和他親叔叔的計劃正如火如荼的進行,所有的局勢都在朝好的方面發展,要是這時候給他爹來個致命的打擊,那老天也未免忒不長眼睛了。
從南疆鬼林回到四方城,以百里澈和瞳依的行進速度需要將近三個月的時間。而從洛城到四方城,頂多只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
百里澈傳信給蘇漓的時候,已經在路上行進了一個多月,那書信再快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傳到蘇漓的手裡,所以,流風雖說要早早的帶著子拂離開,卻也是算好了日子拖上了幾日才走。只要百里澈和瞳依路上沒遇到什麼意外,雙方應該是同時抵達中皇山附近才對。然而,當流風行至了大半的路程,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暗衛卻帶回了一個不樂觀的消息。
「什麼?找不到師父和依依?」流風坐在馬車裡瞪著面前的陸余,一把將他手裡的字條奪過來道:「什麼叫找不到師父和依依!小爺剛剛出發的那日還收到有關師父和依依的消息,怎麼才過了這點時間便找不到他們了?」
流風看著字條上那顯眼的黑字,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南疆鬼林離洛城的距離本就無比的遙遠,他們途中還要經過那個據說是被夙衛軍盯上了的樊城。難道師父他們行蹤泄露,被秦逸率大軍圍困,以至於師父雙掌難敵眾手,最後落到了秦逸的手中了。
「陸余,小爺走的時候吩咐你帶著的地圖呢?」流風拭了一把額頭的虛汗,焦急的對陸余叫道。
陸余立刻將地圖取出,流風一把將地圖展開,盯著那羊皮卷面看了片刻后道:「我們改道去虹竹灘,師父和依依不管走何處都要經過那裡,小爺不信他們會如此輕易的落在秦逸的手中,我們這便去接應他們。」
「殿下!」子拂立刻阻攔道:「不妥。秦逸的夙衛軍主力足足有五十萬的人馬,若是貿然前去,憑你身邊的暗衛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如今聖上的大計正進行到緊要關頭,若是殿下您落到了秦逸的手中,那後果便不堪設想!」
「難道依依落在秦逸的手中就能堪設想么!」流風瞬間便站了起來,童稚的小臉嚴肅的看著子拂,「而且,那是小爺的師父和小姨!是小爺的血緣至親,小爺無論如何都不能見死不救!」
「殿下……」子拂欲言又止,一旁的陸余嘆了口氣道:「殿下,你又要以身涉險了么。」
流風頓時眯起了眼睛瞪向陸余,「怎麼,這次你又要阻止小爺,以下犯上將小爺拎走?」
流風直接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包藥粉,一臉你敢動手我就敢將你瞬間迷倒的架勢。
「不。」陸余微微一笑,然後對子拂搖了搖頭,這才看著流風說:「臨行之前聖上交代,途中不管發生了什麼,都聽太子殿下的吩咐行事。所以,屬下只是想提醒殿下,不要衝動,三思後行,只要是您深思熟慮后的決定,便是龍潭虎穴屬下也百死莫辭。」
「這還差不多……」流風悻悻的哼了一聲,然後正色道:「本宮是大雁的太子,是父王的兒子,也是王叔的侄子,是依依的外甥。不管是他們哪一個出現意外,小爺都絕不會對他們置之不理。哪怕小爺人小勢微,也不能丟了我大雁王族的風骨。所以,陸余,子拂——」
「在!」子拂和陸余立刻單膝跪地,一臉肅穆的看著流風。
流風小牙一咬,「召集附近所有的暗衛,去尋找師父和依依,而我們,改道虹竹灘。叫暗衛隨時注意夙衛軍的動向,隨時通知小爺他們的行蹤,與他們保持十里的距離。如果虹竹灘附近沒有依依和師父的蹤跡,那我們就折回四方城,如果依依他們受困於夙衛軍,就把小爺臨行前裝在車上的東西拿出來,和那些龜兒子們決一死戰!」
樊城外三十里,碎鳴坡。
秦逸帶著丘南立在一處陡峭的山腰間,看著下方那狹窄的斜坡,臉上露出了一絲陰冷的笑意。
「百里澈和瞳兒還有多久能經過此處?」看著遠方空曠無人的山路盡頭,秦逸壓抑著心底奔騰的激動問道。
「回聖君,至多再有一個時辰,百里澈和暮瞳依一定會出現在聖君的眼前。」丘南微微彎腰回答道。
「很好。」秦逸眯起眼睛勾著嘴角,「這次,朕倒要看看,還有
誰能從朕的手中將瞳兒搶走。」
丘南默不作聲,只是看著遠方山路盡頭的眼神里劃過了一絲陰沉,細細看去,還能尋到幾分狠毒的仇恨。
遙想當日,他與秦逸帶著長生殿的高手去往大雁王宮,聽從秦逸的吩咐要破壞蘇夜與暮瞳依的大婚,將暮瞳依從雁都中帶走,卻沒有想到,一直都置身事外,甚至偶爾還會出手相助於長生殿的四方城城主百里澈會義無反顧的站在了蘇漓的身邊,與雁國沆瀣一氣,背叛了他們共同的祖先長生國,破壞了秦逸所有的計劃,並且將丘南關押了起來。
這之間,百里澈利用丘南設下了無數的陷阱,折損了無數前來救援的長生殿高手,甚至拔掉了他曾經安插在蘇漓身邊的最有用的一顆棋子,將陸荃的徒弟給揪了出來,並掃清了蘇漓身邊的所有障礙,扶植雁國王族逐鹿中原,妄圖一統九州取代長生國。
在丘南這種信仰極度深刻的長生國後裔眼中,百里澈這種背叛比之前四方城判出長生殿還要惡劣數倍,如此行跡簡直是十惡不赦數典忘祖天理難容。所以,他在逃出了雁都天牢之後,便規勸秦逸先韜光養晦,藏身在南聿夙衛軍的中軍大營之中,等九州大陸上的局勢全都混亂,各方勢力都明朗於眼前後在思行動,秦逸一向對丘南無比的倚重,自然是聽從了他的建議,也因此,讓他得知了一件震驚所有人的辛密——
那個和秦逸爭鬥了多年的長公主秦清,到現在為止依舊讓秦逸忌憚不已的女人,竟然根本不是秦逸的妹妹,而是一個冒牌貨,一個出身海神殿,本該嫁給秦逸的前任祭祀伶九。
而真正的長公主秦清,則化名蕭晚晴投靠了雁國,還成了雁王的妃子,生下了蘇漓和蘇夜那兩個孽障,百里澈便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投在了蘇漓的麾下,暗中和長生殿和秦逸作對。
這消息原是絕密,但丘南之前雖然被抓,卻也用盡了各種方法,利用他安插在雁國王宮中的棋子得知了諸多蘇漓和蘇夜的消息,判斷出這兄弟二人並不像傳聞中說的那樣存有罅隙,倒像是在演戲糊弄天下人一般。
離開之後,他趁著蘇漓和蘇夜等人都不在雁國王宮的時機,再度遣回拷問了那個曾偷襲了瞳依的海神殿餘孽,結果,從她的口中得知了這驚天的過往。
丘南將這複雜的真相告訴了秦逸,惹來了秦逸的勃然大怒。
原來,這麼多年,他並非與長生殿的皇族後裔爭鬥,而是被一個小小的海神殿祭祀玩弄於鼓掌之間,這等奇恥大辱要叫他如何忍受?
所以,秦逸一改往年那暴躁易衝動的常態,而是隱忍到了現在。他眼睜睜的看著伶九將他的長生殿佔為己有,殺了他的肱骨大臣也不動聲色。他看著蘇漓和蘇夜與伶九針鋒相對圖謀九州,而他只是遠遠的觀望著這一切,知道他知曉蘇夜和伶九兩人都葬身在了南疆鬼林的九州龍脈中,於是便率領著夙衛軍傾巢而出,並放出消息要攻打樊城,將南聿通往大雁和四方城的所有道路全都封死,為的便是要抓住途徑此處的瞳依。
只有她,才能夠助他打開九州龍穴,只有她,才能助他拿回祖宗遺留下來的那些驚天密寶。而得到了她,不但能得到她之前在洛城打敗夙衛軍的神奇的東西,更能彌補這些年來他因為暮紫依而生出的挫敗和不甘。一舉數的,何樂而不為?
所以,秦逸率領夙衛軍直接西行,在樊城附近駐軍,然後耐心的等待著瞳依和百里澈的歸來。
天色漸晚,碎鳴坡的另外一頭,百里澈原本正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而瞳依也和往日一樣沉沉的睡去。突然,馬車前一隻飛鳥如受驚了一般啼叫著掠過,百里澈和瞳依竟然同時睜開了眼睛,不約而同的開口道:「停車。」
探到她紊亂的脈象,百里澈心底又是一嘆。如今她已經懷有近八個月的身孕,但身體的糟糕程度也越來越甚,整日下來,他已經鮮少見到她有清醒的時候了,卻沒想到這個時候她竟然會突然被驚醒。
瞳依甩了甩異常發昏的腦袋,眼底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清明的目光,「前方不太對勁。」
隨著時間的推移,瞳依自己也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反常,知道自己現在和孩子都異常的危險,而百里澈幾乎算是使盡了渾身的解數來保住她和孩子,以至於那張俊逸的臉上盈滿了風霜。
今日,她原本還是在昏沉和不適中掙扎,卻不知為什麼突然看到了蘇夜的臉,然後,她便猛然驚醒,接著,她在遭遇危險之前才會升起的那異常敏感的危機感再次溢滿了心頭。
側目看向馬車之外,就見他們此時正走在一條僻靜的山路上,而天色也越來越暗沉,瞳依的心口一陣煩悶,於是馬上開口下令停車。
「穿過這條山路,大概再有五天的行程,我們便能抵達虹竹灘。」百里澈若無其事的告知瞳依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然後對趕車的暗衛說:「改道繞行。」
「城主,通往虹竹灘只有這一條山路,我們要如何繞行?」馬車外的暗衛問。
百里澈勾唇一笑,「南行五里,到時你便知道。」他又看著瞳依嘆
氣,「不過,走這條路的話,只怕小暮兒不能像之前那般舒適了。」
他選擇的道路雖然非常的幽僻,但道路還算平整。他們車速不快,瞳依躺在車中並不會太過顛簸。但如今若是改道,只怕她便要受些罪了。
百里澈取出一枚丹藥遞給瞳依,「吃下去,你現在的身體遭的連狗都不想啃了。」
不當是瞳依有所警覺,百里澈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好歹也是當今九州大陸數得上名次的高手,若是連這點危機感都感覺不出來,便太對不起他四方城城主的名號了。
他們眼下走的這條路叫做碎鳴坡,兩邊全是陡峭的石壁,路旁皆是密密麻麻的樹叢,這道路會越來越窄,快到盡頭時會縮小至只能容他們這輛馬車通過。若是到時候有什麼人埋伏在兩側對他們突襲,以瞳依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逃脫。
更何況,他已經感覺到了那股山雨欲來的氣息。
就在他們前方的不遠處,一定有什麼人在等著他們。
瞳依毫不遲疑的接過那枚藥丸吞下,立刻便感覺到腹中生氣了一團暖洋洋的熱流,連帶著頭腦也清明了許多。
她淡然的對百里澈一笑,「車中躺了這麼多日,若是待會需要殊死一搏,我定然會全力以赴,絕不拖累了城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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