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苦海迷航
87_87425金陵玉氏,自天出和氏之璧以為玉璽,歷代掌印,官居一品,據春秋繁露,應文曲星君,賜姓玉氏,為王前驅。
玉良紈心裡覺得有點兒委屈,怎麼自個兒好端端一個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大好青年轉眼間就成了玉璽擬人了呢……可是看方才那個排面兒,也由不得他不信。
正在惆悵中,金文玲已經轉身回了船艙里,紈貝勒也只好收拾起一片微妙的心情跟了下去。金文玲腳不沾塵的往前走,穿過了方才煮著魚湯的大廳,又來到那間一對男女古屍交媾的房間里,玉良紈雖然百般不情願,為了他家蜜蜜的安危也只好跟了進去。
誰知一推雕花的門欞,方才詭異的景象竟然消失了,房間里依舊整整齊齊,暗香浮動,金文玲鹿伏鶴行悄無聲息的來在那一架拔步床的外圍,伸手輕輕的掀起帘子,就瞧見一個有幾分姿色的年輕少婦正在對鏡梳妝,眉梢眼角說不盡萬種風情。
好似察覺到有人來了似的,唇邊噙了嬌軟軟的笑意,啐了一聲道:「怎麼才來,我好容易打發那王八出去了。」
金文玲一個閃身,回頭瞧了瞧玉良紈,對他打個噓聲,搖了搖頭,紈貝勒臉上泛起了青筋,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緩緩地向旁邊蹭了兩步,勉強撩開了眼皮兒,果然瞧見自己身後有個面貌俊俏的男子從門首處進來。
只是這男子雖然俊朗,卻有些輕佻的神色,看上去非但不討喜,反而叫人覺得有些下作。雖然那雕花的門框子都快要爛沒了,他竟然憑空做了一個打帘子的手勢,看上去有說不出的詭異和荒誕。
那人也好像瞧不見他們一樣,徑直走到床邊,自來熟一屁股坐在床上,嘆了口氣,輕浮一笑:「你倒會打發人,只管叫他出去,卻不知道竟是來找我的,與我盤了半日的賬,還是你親漢子機靈,因說有幾本賬瞧著不對,那老東西見了銀子是命,這會子正打算盤呢,沒一個時辰是過不來的。」
那女子聽了冷笑一聲道:「呸,既然那麼愛銀子,為什麼不和銀子過去?白白的把個金娘子討回來,只管放在房裡做擺設。」
輕浮男子聽了吭哧一樂:「若是沒有他給了本錢,只憑我一個夥計,又如何贖得出你來?等日後叫他替咱們養活便宜兒子,老東西一死,你趁著熱孝改嫁,給他來個連鍋兒端。」
兩人說的入港,漸漸的你來我往有些風情言語,正是青春年少的歲月,彼此都把持不住,並肩疊股,解衣登床,做下那不才的勾當。
幔帳輕吹,燭影搖曳,一時滿室生春,金文玲冷笑一聲別過臉去,只怕禽~獸之行污了眼目,那紈貝勒正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地踮起腳尖往帳子裡頭瞧了瞧,不知怎的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泄了氣不看,一回頭就見金文玲似笑非笑的瞧著自個兒,登時指天發誓:「蜜蜜,我就看看肥豬跑,絕對是沒有吃過豬肉的!」
金文玲也不兜攬,指了指拔步床上面的幔帳說道:「這是鮫綃帳。是南海的鮫人在大海深處一個叫做泉室的地方織造的,所以又叫做龍紗,其價百金,做了帳子,雖然輕薄異常,從外面卻難以管窺,若是用此物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就可以在水中生息。」
玉良紈瞪大了眼睛,悄聲說道:「這麼神奇?以後潛水都不用背氧氣瓶了……」
兩人正說著,忽然從外面闖進來一個中年漢子,生得肥頭大耳,一看就是個富商的模樣,依舊對金文玲兩人視而不見,只衝著拔步床里的狗男女罵道:「好銀婦!做的好事!如今將你二人浸了豬籠,扔進海里餵魚,本夫捉姦,打死無由!」
說著,挪動著肥胖的身軀就往帳子裡頭衝過去,一時間女人哭男人罵,拔步床吱呀呀地響動起來,鬧了一個雞飛狗跳,玉良紈如今見鬼見多了,眼界開闊,便不肯放在眼裡,只當做周一見的肥皂劇看看熱鬧,一面和金文玲插科打諢:「我賭一個正版公仔,這貨就是外面推船的那個大白。」
兩人正並頭說著小話兒,就見那鮫綃帳忽然打開了,先是滾出了一具肥胖的男屍,緊接著方才的俊俏男子也是一臉的驚惶下了牙床,幔帳已開,恍惚可以瞧見裡面的女子衣衫不整縮在角落裡頭,唬得花容失色不敢亂動。
那男子瞧了瞧地上的屍體,皺了眉頭道:「誰想卻是個銀樣鑞槍頭,不過摔打幾下就交貨了,這個怎麼好,若是叫人撞見了,你我可都是千刀萬剮浸豬籠的勾當……」
那女子原本沒甚主意,聽了這話扯開了嗓子乾嚎起來,剛嚎了一聲又好似怕人聽見似的掩住了繡口。那男子想了一回道:「趁著這會子沒人,給他來個石沉大海,天亮了只說滿船里找遍了沒人,想是給龍女娘娘迷住了,跳了海做了龍王爺的女婿的未可知,回去就發喪,滿了服咱們依舊做對夫妻,誰又管這檔子閑事?」
那女子原本花容慘淡,聽見姦夫說的有板有眼,心裡但是安定了大半,止住了啼哭,手腳麻利下得床來,朝那死鬼的屍身啐了一口道:「要怨也只怨你自己,不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罷了。」一對狗男女一邊兒一個,薅住了那富商的胳膊就往窗欞邊上挪動。
由於屍身太沉,一時抬不起來,只好駟馬倒攢蹄兒捆在一個綉墩子上頭,兩人合力把屍身從雕花的窗欞裡頭投入了茫茫大海,面上除了驚魂未定之外,竟沒有一點兒愧色,挽手並肩說著來日恩情,又往帷幔之處苟合。
這一回卻忘了拉下帳子,但見兩人親嘴兒咂舌調弄情竇,面目卻漸漸的枯萎老去,朱顏之上轉瞬之間爬滿了深刻的皺紋,青絲雲鬢也染上了暮雪,不出片刻,看上去竟是一對耄耋老人在*說愛,醜陋的臉上寫滿了不堪的*,再沒有一絲美感,只叫人覺得噁心。
兩人的皮膚上面漸漸地長出了屍斑,屍體在微生物發酵的催化之下不斷膨脹起來,脆弱的皮膚包裹不住裡面的血肉,身上不斷地綻開了一個一個的血洞,從裡面流出膿血和屍液。
這一幕似曾相識,就是玉良紈剛剛穿越到鬼船的時候所看到的那個畫面。
金文玲瞧著面前不堪入目的畫面,若有所思,忽然「咦」了一聲,回頭瞧著玉良紈震驚的表情:「這是無間道……」
紈貝勒還沒反應過來:「無間道?華仔那版的?」金文玲擺了擺手:「身在無間不老不死,壽長乃是命中大劫……這兩人犯了淫行,非但不知悔改,還要殺人滅口,死後重入輪迴,卻只在這幾個場景之中才能生存,瞧他們的模樣,似乎並不知道這是無間地獄,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正說著,忽然聽見床上那兩具糾纏的腐屍哀叫了起來,卻因為聲帶早已腐爛,只能發出嘶啞的悲鳴,順著聲音望去,那兩具沉溺情潮的腐身好似終於覺醒,瞧見對方令人驚怖的模樣,迅速向兩旁分開。
然而低頭一看,自己的身體何嘗不是腐壞得千瘡百孔,已經殘破斷裂的殘軀無助地扭動著,想要衝出幔帳之中,然而肌體早已腐爛沒有了動力,隨著關節一節一節地爛掉,只剩下一截兒軀幹,竟還在求生的意志支配下,醜陋地往外扭動著,卻最終沒能逃出無間,在溫柔的床笫之間化為一灘血水,最終飛灰湮滅。
玉良紈心說這玩兒就跟恐怖電影兒似的,想當年自個兒第一回看貞子的時候也險些尿了褲子,結果第二回呼朋引伴嬉笑打鬧也沒什麼新鮮感,第三回就抱著pizza在床上啃著看,看到一半兒還睡著了。
倒也不怎麼害怕,大著膽子上前去圍觀那一灘血跡,誰知走到近前,床笫之間卻又瀰漫著一股子甜香之氣,早已光潔如新,往梳妝台上一瞧,還是原先那個紅杏出牆的女子,正在對鏡梳妝,一面擺弄著首飾匣子,自言自語道:「怎麼這胭脂膏子又給打開了……」
金文玲看罷,別過臉去搖了搖頭:「算上開始那一幕,已經兩次了,看來每一迴轉生,這些冤鬼還能略略的看出不對勁兒來,卻又恍然若失,等到想起自己身在無間,就離灰飛煙滅不遠了,一個時辰,一場生離死別,果然是十八層地獄罪孽最深重的地方……」
紈貝勒聽了這樣的解釋,心裡倒替這兩人不值起來,又不是什麼真愛,不過一段露水姻緣,何苦來倒害了一條人命,受這樣的羈絆折磨。忽然又想起推船的人來。
「外面的那個大白又怎麼解釋啊?」
「那本夫沉入海中,橫死之人不能超生,心中一口惡氣未除,肉身不滅,所以推著這艘船,在這苦海之上打圈子,想來原先船上的人早已經困頓而死了,這裡便成了一座修羅地獄。」
兩人正做著猜測,忽然玉良紈使勁兒晃了晃腦袋:「蜜蜜,我怎麼有點兒眼花呀,屋子裡好像越來越黑了……」
金文玲聞言警醒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果然發現空氣中似有若無地浮現出許多惡鬼的面目,一排一排挨挨擠擠的,竟然布滿了整間屋子!秀眉一凜,伸手拉住了紈貝勒,把他扯到自己身後,一面控背躬身,做個迎迓之禮:「厲王爺,久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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