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五話 記憶
87_87374清風,樹蔭,田野,一把藤條搖椅,一個剛剛站起的老人。
他已經站了起來,而我還依舊坐在地上。
蒼白的臉,蒼白的頭髮,他也穿著一身潔白的長袍。
在風中,長袍輕拂,他的目光炯炯,這讓他看上去,很像是一位領袖人物。
我看著他,他也注視著我。
但是我卻不知道要怎麼樣去接他剛剛的話。
——他竟要我幫他。
可是,我並不信任他,我甚至還沒有聽懂他對我說了些什麼。
他和我的父親簽訂了契約。
那契約的內容是什麼?
只是讓他付出靈魂,然後便得到永生?
那他還承諾了什麼?為什麼要永遠為鍾義服務?
他又要去服務些什麼?
還有,按照他說的,那個契約並不是永遠的,而是有期限的。
那麼期限又是什麼呢?到什麼時候為止呢?
如果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難么就有一些更讓我無法接受的事實。
首先是我的父親,鍾義,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他怎麼可能有能力讓這個老人永遠活著?
他到底是誰?
還有就是我今年才28歲,我怎麼又可能在50年前就認識這個老人,而且還和他一見如故?
這怎麼可能?
這簡直就是在信口開河。
於是,我也站起身來,拍打著身上的草屑,漫不經心的冷冷說道:「先生。我得走了。」
我是真想走了,只是我還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走。
他並沒有說話,只是那樣冷冷的看著我。
我也只好看著他,然後無奈的對他說道:「先生,很抱歉。我覺得自己幫不了您……」
可我話還沒有說完,誰知竟被他冷冷的打斷了。
「鍾三郎,你還有兩個朋友吧?」
他這樣說道,一雙烏黑的眸子凝視著我,只看得我身上都有些發寒。
我點點頭,然後忍不住問道:「他們也在這裡?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看我有些著急的樣子。他卻笑了,不過卻是那種冷冷的笑。
「放心,他們都很安全,事實上,就在你剛剛醒來之前。他們兩個人還在這裡。」
「你說什麼?他們……他們剛剛也在這裡?」
他點點頭,依然冷笑著說道:「他們剛剛還陪在我的身旁。」
「他們也見到了你?」
「當然,而且,他們還認出了我……」
「你說什麼?他們……他們認出了你?他們怎麼會認識你的?」
我驚詫不已,他卻背起了雙手,然後慢慢的朝著房間里走去。
我忍不住接著追問道:「你要去哪?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他走路蹣跚,並不輕鬆,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他已經邁步走上了那條木板地。然後頭也不回的說道:「你想知道的話,就跟我來。」
擺在我面前的,本就只有一條路。
房間里。並不寬敞,但是卻有兩把藤椅。
藤椅坐下去,很舒服。
兩把藤椅,兩個人。
他坐在我的對面,我有些焦急的看著他。
「先生……」
最後,還是由我打破了沉默。
我接著說道:「我的朋友怎麼會認識你?」
老人坐在藤椅上。整個身體都很放鬆的樣子,就那樣鬆鬆垮垮的。像是已經和那把同樣老舊的藤椅融成了一體。
他的身體,沒有動一下。只是嘴唇在動,因為他要說話了。
「在這個國家裡,不認識我的人,恐怕不多,不過你卻正好是一個,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為什麼?」
我承認,他的話也許是在故意危言聳聽,但是他的話,卻也著實讓我緊張起來。
只見他這時不緊不慢的說道:「因為你的父親,是他讓你忘記了一切,甚至忘記了你自己是誰!」
「你說什麼?」
我簡直無法理解他到底在說些什麼,不過他卻不以為然的接著對我說道:「大概十幾年前,你犯了致命的錯誤,你背叛了他,背叛了規矩,所以他要你死,但是就連他也知道,你和他一樣,是不可能死掉的,所以他讓你忘記了過去的一切,你什麼也不記得了,這和死又有什麼分別?」
我看著眼前的這位老人,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但是他的話,卻好像還沒有說完。
「鍾三郎,我今天不得不告訴你一個事實,雖然這有點殘酷,但是我卻必須要說。」
「什麼事實?」
我忍不住問道,那老人卻冷冷的回答道:「關於你那些一直覺得暖暖的記憶,無論是你的海邊童年,還是你成長中經歷的那些歡快的瞬間,其實它們一概都是不存在的,都是虛假的,都是捏造的。」
「你說什麼?你瘋了嗎?」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於是我大嚷著已經站起身來,怒不可遏的看著眼前的這個老人。
他卻也看著我,並且沒有一點的吃驚神色。
他甚至還接著說道:「難道你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你的那些記憶,為什麼都只是一些零散的碎片嗎?」
他的話,就像一把刀子,狠狠的戳進了我心臟。
的確,他說的沒錯,我的那些記憶,都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但是,我卻一直認為那些都是我最寶貴的東西。
我在思考,他卻依然沒有停下來。
「這一切,都是你父親的安排,而我只是按照他的計劃,幫你在現實中虛擬出你過去的人生。讓這個計劃更加完美,更加真實,這包括建造那間甌江孤兒院,也包括你曾經就讀的幾所學校,當然還有對你不錯的那幾位慈祥的老師。比方說李院長,王玲老師,胡樹新老師,還有……」
「夠了!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我大聲的叫喊起來,覺得身體也在發抖了。
我只好又再次坐了下去,坐在那張老舊的藤椅上。
我喘著粗氣。茫然的看著身前的地板。
這個老人,他到底是誰?
他是怎麼知道我的過去的?
他所說的那幾位老師,都是對我很好的,他們照顧我,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
我是個孤兒。可是他們卻讓我在成長中,多少可以去理解什麼是母愛,什麼是父愛。
他們在我心目中,就像我的父母一樣。
但是,他卻在告訴我,我記憶中的那一切,竟然都是假的,都是虛幻的……
我痛苦的用雙手抱住自己的頭。只是盯著身前的地板,完全的怔住了。
這時候他卻再次說話了。
「鍾三郎,雖然你的過去是假的。但是你的那兩個朋友,卻是真的,很幸運,他們都是在你失憶之後與你相識的。」
聽到他這樣說,我才又慢慢的抬起了頭。
「你是說趙旭和關穎嗎?」
老人點點頭,冷冷的笑著說道:「他們都是真實存在的。所以你還算是有兩個不錯的朋友。」
我看著他那醜陋的笑容,感到一陣噁心。但是我卻忍住了。
「他們去哪了?」
我再次向他問道,但是他卻忽然得意的說道:「他們去的地方。還不確定。」
我很詫異的說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不確定?」
他依然窩在那把老舊的藤椅上,冷冷的說道:「不確定的意思就是,他們可能來這裡,也可能去那裡,這裡有條活路,那裡卻有條死路。」
他的話里顯然有話,我忍不住又追問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他笑了,笑容里好像帶著一種滿足,就好像他天生就喜歡看人著急的樣子。
「鍾三郎,我想讓你幫我,如果你幫我的話,他們就會來這裡,如果你不幫我的話,他們就會走上一條死路,他們將再也看不到你,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陽。」
這些話,都是他說的,他說的一字一句,字字冰冷,句句無情,他看著我,就像是一隻貪婪的花豹盯住自己的獵物一般,我知道,我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
「但是,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我怎麼知道他們現在還是安全的?」
雖然我現在已經被困在這裡,但是我卻不傻,我至少要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話。
他看了看我,然後竟然慢慢的抬起了兩隻手臂,就那樣在我的面前,輕輕的用雙手拍了兩下巴掌。
「啪啪」的響聲過後,還不到2秒鐘時間,我便已經聽到房間之外,竟然響起了一連串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重重的,快速,越來越近,竟然立刻就來到了房間的那道木門外。
然後,便是輕輕的兩聲敲門聲。
「進來。」
老人仍然坐在藤椅上,卻只是輕聲的應道。
門,被輕輕的打開了。
門外,竟然站著一位年輕的士兵。
他身穿步兵迷彩軍裝,腳踏一雙發亮的軍靴,全身裝備齊全,帶槍,壓低的帽檐下是一雙堅毅的眸子。
可是他的雙手裡,卻正端著一部電腦。
「鍾三郎,你為什麼不過去看看呢?」
老人說著話,沖我擺了擺手。
我這才戰戰兢兢的站起身來,向著那位士兵走了過去。
他手中的電腦屏幕上,竟然正在播放著一段視頻。
視頻中,有一條小路,小路兩邊是鬱鬱蔥蔥的樹林,而在小路上,卻有兩個正在趕路的人。
那兩個人,看起來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卻好像是……
「趙旭?關穎?」
我吃驚的發現,視頻中的兩個人,就是他們倆。
「他們……他們在哪?這是什麼時候拍的?」
我大聲嚷嚷著,看著眼前的那位士兵,但是他卻連看也沒有看我一眼。
這時候,那老人卻一揮手,連一句話也沒有說。
而那個站在門外的士兵,卻一下合上了手裡的電腦,乾脆的行了一個軍禮,然後關上門,轉身走掉了。
房間里,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那個老人還懶洋洋的坐在藤椅上。
白天,卻是昏暗的,陽光,卻顯得冰冷。
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叫聲,此刻聽起來卻也顯得尖利,刺耳。
終於,還是那老人張嘴說了話。
「三郎,那不是視頻錄像,是現場直播,你的朋友們正在路上,他們的面前有兩條路……」
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的,我答應你。」
「真的嗎?」
沒想到,那老人竟然一下從那把藤椅上坐了起來,看上去,就好像他從來也沒有想到我會因為朋友的安危,去答應幫助他。
在他的心裡,我到底曾經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可是……」
我卻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道:「可是你總得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幫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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