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87_87103「桃花島主，弟子眾多，以一敵五，貽笑大方。」

寒夜夢中猛然驚起，程英只覺自己頭痛欲裂，李莫愁反反覆復十六字一直縈繞在她耳邊總也揮之不去。

窗外萬籟寂靜，房內燭光搖曳，程英驚坐而起大口的深呼吸幾次，方才漸漸平息了紊亂的氣息。抬起袖口擦了擦額間滲出的冷汗，程英倚在床邊遙望窗外漫天繁星，愁緒萬千。

程英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這個世界的了，模糊的記憶告訴她，她原本並不屬於這裡。

兩世記憶交替重疊在腦中演繹，過處皆是模糊一片，卻讓人越想越覺煩亂不已，腦中唯一清晰的便只有那片青衣。

枕邊有支碧色玉簫躺在那裡，那是一位青衫長須之人相贈，贈送的人正是程英的師父，便是人稱東邪的桃花島主黃藥師。

東邪黃藥師，這名號程英絕對不會忘記，縱然到了今日，每每念起這個名字，程英還是會感覺到几絲詫異，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射鵰神鵰倚天屠龍，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實的存在卻又那樣的真實。

她名為程英，但自知並非原來的程英，可真正的程英到底去了哪裡她也不知道，庄生曉夢迷蝴蝶，做夢的究竟是庄生還是蝴蝶，她至今也未搞清楚。

記憶里當年年幼的程英借住陸家莊，李莫愁將陸家莊滅門之時，捉走了陸無雙，程英亦被李莫愁所擒，險遭毒手。

當時適逢桃花島島主黃藥師路過，從李莫愁手中救了她的性命，黃藥師見她稚弱無依，不由得起了憐惜之心，治癒她傷毒之後便帶在身邊。程英服侍得他體貼入微，黃藥師由憐生愛，便收了她為徒。

程英的聰明機智雖然遠不及黃蓉，但她心細似發，從小處鑽研，卻也學到了黃藥師不少本領。

這一年程英武功初成，稟明師父，北上找尋表妹陸無雙，在關陝道上與楊過及陸無雙相遇，同李莫愁打了一架，受傷醒來之後，卻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多了許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仿似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多了段異世的記憶，重生了一般。

那幾日程英順著自己腦中的記憶細細回憶，卻驚覺自己生活了這許多年竟是書中所寫，程英不知何時亦不是原本的程英了。雖然這事情太過離奇，程英在不知所措期間，也只能選擇按照她原本的被安排好的命運繼續走下去。

合斗李莫愁救出陸無雙之後，程英同她便到這荒山中來結廬療傷。日前陸無雙獨自出外，久久不歸，程英記掛起來，出去找尋，卻遇上遭到金輪法王圍困的黃蓉擺亂石陣與之相鬥。這項奇門陣法她也跟黃藥師學過，雖所知不多，學得卻極細到，機緣巧合，將楊過救了回來。

李莫愁尋到結廬，幾人又是一番纏鬥，關鍵時刻幸得黃藥師帶領傻姑及時趕到，敗退李莫愁救了三人一命。

再見黃藥師，今世記憶反倒變得模糊，前世書中對東邪的認知反倒佔據了上風，程英說不出那是個什麼感覺，只覺得這個叫做黃藥師的人物，存在的是那麼不真實，卻又實實在在的印在心底。

李莫愁雖然受傷但也知黃藥師是宗師大家，一次出手殺她不成，便不會在聯合楊過等人再次同她動手，於是才囂張的說出了那折辱的十六個字：「桃花島主，弟子眾多，以五敵一，貽笑大方。」

一向脾氣溫和的程英，聽罷此話胸中立時生起一股悶火，師父年輕之時的事迹，這女魔頭又知道多少，竟敢口吐狂言說出如此惱人的話。桃花島弟子至今雖已凋零殆盡，但她有幸身為東邪門人，自不能眼看別人胡亂說師父一句是非。

若非黃藥師在場，怕他識破自己的異樣，程英當真要提簫上前，再去同李莫愁廝殺上一番了。

聽了李莫愁的話，自己師父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黃老邪果然徒弟眾多，若是我陳梅曲陸四大弟子有一人在此，焉能讓她說嘴？」說著將手一揮，道：「回去罷！」說罷便徑自回到茅舍，鬱鬱不樂，晚飯也不吃，便自顧睡了。

楊過等人不明他的心意，可程英又怎會不知，黃藥師雖當時不與李莫愁計較，但總歸不能一直護著楊過。之前，黃藥師和楊過興趣相投，一見便要引為知己，見楊過內力深厚卻不知如何克敵，便想著要將本門的『彈指神通』和『玉簫劍法』交給楊過。

程英清楚的記得，黃藥師傳授完楊過之後和他說過的那句話，他說：「你三年之後為我殺了她，已極承你情。我當年自毀賢徒，難道今日不該受一點報應么？」說完一聲長嘆，悄然轉身離去。

楊過想拜他為師，但黃藥師知道楊過以拜在古墓派門下，並不想讓他為難，便對楊過說他與李莫愁動手之際，是東邪弟子，除此之外，卻是他的朋友。

程英暗暗攥拳，只惱自己身為東邪門人，明明得黃藥師指點數十年，卻依舊武功低微竟連此時的楊過都不如。

自那時起，每每程英晚睡，李莫愁那十六字便出現在自己腦中，揮也揮之不去。

每每回憶起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程英腦中總會不自覺的閃過一個念頭。

程英想，若能在有生之年，讓師父看到桃花島弟子名滿天下，那她縱使死了也心甘情願。

……

夜深露濃，程英和衣而起，拿起玉簫抵在唇間，手指輕動，便有一曲簫音幽咽，飄灑而出。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簫音或高或低，忽徐忽疾，始終是這五句的變化，卻頗具纏綿之意。

簫中吹的是「無射商」調子，卻是一曲「淇奧」，這首琴曲溫雅平和，程英在桃花島的時候，黃藥師很久之前教她吹過，詩詞是出自詩經是讚美一個男子像切蹉過的象牙那麼雅緻，像琢磨過的美玉那麼和潤。

這首曲子在她遇到楊過的時候吹過，楊過曾輕聲同她低和，其中蘊含的情誼不可細表，只可惜程英亦非原本的程英，那句『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寫出來過。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在程英的認知里，楊過確實很優秀，但能真正當得起這二十五字的人，怕永遠就只有那一個而已。

「表姐，表姐！」簫聲中忽聽得遠處腳步聲響，有人疾奔而來，黃衫一閃便推開程英的房門，聲音焦急。看清來人程英將玉簫收入袖口，道：「表妹，何事慌慌張張？」

「傻蛋在你這兒嗎？我剛去找他，發現他不見了。」天色未亮，陸無雙神情慌張，看見程英起床，慌忙上來就將她拉出門外，往旁邊柴扉走去。

程英還未回答，便見遠處走來一人，陸無雙眼尖，一眼就看出那人是楊過，驚喜道：「傻蛋，傻蛋你去哪兒了，急死我了！」

「媳婦兒你一時不見就想我想成這樣啊。」楊過害怕自己走後，李莫愁再折回傷了程英和陸無雙，天不亮便跑出門獨自到山後李莫愁所居的茅捨去窺察了一番，卻見地下一灘焦土，茅舍已化成灰燼，才知原來李莫愁已放火燒屋，早走掉了。

程英朝楊過點點頭，也算是打了招呼，楊過畢竟受過程英恩惠，心中隱隱知曉程英對自己的心意，也客氣的微微點頭回應，不敢同她玩笑。陸無雙是個急性子，說話間已經拉著兩人來到柴扉門前。

陸無雙臉有驚懼之色，指著柴扉。楊過順著她手指瞧去，不禁一驚，原來門板上印著四個殷紅的血手印，顯是李模愁昨晚曾來查探，得悉黃藥師已去，便宣示要殺他四人。

程英雖然心中不忿，很想以東邪門人的身份挫敗李莫愁，怎奈武力不夠，若是硬拼自己一人並非她的對手，只得同楊過商量一番，先尋回傻姑，再共同應對。

傻姑已被李莫愁的拂塵重傷，楊過在傻姑的啟發下，想到要打造一把大剪刀來克制李莫愁的拂塵，雖然時間倉促，但也別無他法，楊過初學玉簫劍法也不能速成，只能暫時如此一試。

程英記得此去向北七八里，有家打鐵鋪子，四人不敢耽擱，遂趁天色未亮，一同去了鐵匠鋪。

此地位於大宋疆界的北陲，蒙古滅金之後，鐵騎進入宋境，城鎮多為蒙古兵所佔，過處皆是一片殘破。

程英皺眉，自來以為自己身在武俠書中，倒忘了，這書卻與歷史有幾分關聯。如此算算時日，蒙古鐵騎踏破大宋河山，驅兵直入的日子，怕是不遠了。

鐵鋪之中甚是簡陋，入門正中是個大鐵砧，滿地煤屑碎鐵，牆上掛著幾張犁頭，幾把鐮刀，屋中寂然無人。楊過高聲喊了一聲：「師傅在家么？」

過了半晌，邊房中出來一個老者，鬚髮灰白，約莫五十來歲年紀，想是長年彎腰打鐵，背脊駝了，雙目被煙火熏得又紅又細，左腳卻是殘廢，肩窩下撐著一根拐杖。

他看了程英幾人一眼，方才問道：「客官有何吩咐？」

程英看他這身打扮便覺有股異樣情緒油然而生，剛想回話，卻忽聽腦中有個從未聽過的聲音叮咚一聲響起，緊接著便聽到一個聲音道：

「觸發主線任務一，任務目標馮默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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