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無助
87_87100「世子爺,請進吧。」
順天府牢房裡,牢頭打開牢門,似笑非笑地看著方越笙,假模假樣地拱手道。
方越笙強自鎮定,自己走了進去,牢門在身後轟然緊閉,幾名獄卒說笑著走遠了,他才終於鬆懈下來。四肢發軟,很想坐下來,但是看看周圍的環境,方越笙嫌惡地皺了皺眉頭,直挺挺地站在中間。
方侯爺和方越棋被關在了隔壁,還有侯府的其他男丁,都被抓了進來。他們雖淪為階下囚,到底是勛貴出身,慕南山也不敢太過作踐,這幾間牢房還算是清凈的。
四下無人的時候,方越棋走到牢門邊上,連聲叫道:「大伯?你怎麼樣?爹,你們怎麼樣?那些官兵沒有為難你們吧?」
方侯爺道:「沒事。」
「怎麼會沒事?」方越棋的父親方明晏卻有些沉不住氣,高聲道,「發生了這麼大變故,怎麼可能沒事?!大哥,為什麼我們府上會查出什麼與海盜私通的證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想想辦法啊!」
「夠了,還嫌不夠亂啊,別吵了。」方侯爺知道自己這個小弟向來撐不了事兒,這會兒竟然比幾個晚輩還沉不住氣,只能出聲喝道。
方明晏不服氣地收了聲,方越棋憂心忡忡地開口道:「伯父,都怪我,昨天收那些貨物的時候竟然沒有注意到這麼大的陷阱。我……我實在是無能……」
方侯爺無奈長嘆一聲:「不怪你,這是有人要蓄意陷害我們侯府,沒有這件事,也會有別的事。」
方越笙嘀咕道:「要是凌戟在的話就一定可以識破……」
「住嘴!」方侯爺瞪了他一眼,只恨隔著走廊和兩道牢門不能親手教訓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昨天你不是也去看著了,你看的是個什麼?!沒用的東西,光想著靠那個不要臉的賊子!」
方越笙吶吶地不說話了,只聽方侯爺又嘆道:「當務之急,還是想想如何解決眼下的困境。」
「老太太如今在府上,她一定會想辦法的,大伯別急,我們先等等看。」方越棋安慰道。
方侯爺點點頭:「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牢房之內照不到天光,眾人無法計算時間,只是過了兩頓飯的功夫,終於有侯府的管家帶著幾個下人進來了。
「老爺,老爺,世子,您沒受苦吧。」管家一迭聲地叫著,老淚縱橫。
方侯爺畢竟年紀大了,一番驚嚇慌張之後身子不免虛弱,此時有些昏沉地靠在牢房內的床頭邊閉目養神。
方越笙嫌棄牢里的飯菜,兩頓飯都沒怎麼吃,這會兒正餓得發慌,反倒十分有精神,扒著牢門道:「福大叔,你快別哭了。你怎麼進來的?外面怎麼樣了?老太太怎麼說?」
管家忙回道:「順天府的人把侯府給圍了,不放人進出,還是老太太抬出國公爺的名號,老奴才能帶著幾個小廝進來看看各位主子。老太太讓侯爺和世子爺想想辦法,以前總有同僚舊友,好歹把這件事情打聽清楚,才好應對啊。」
方越笙點了點頭,探手在身上摸索了片刻,解下自己的一枚玉佩,遞給管家:「福大叔,你拿著這枚玉佩到廣安侯府去找許世子,他一定會幫忙的。」管家忙接了過來,小心收好。
「對了,還有泰寧伯徐府和安寧伯鍾府,我和他們府上的世子都有交情,讓他們幫幫忙,就說我在這裡等他們消息。」
管家一一應了,方侯爺那邊已經醒了過來,管家忙過去問侯。
方侯爺想了半晌,這一年來他和以前的世家舊友都是些面子情,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何人可以託付。再說他知道那些人暗地裡做的那些勾當,方侯爺只覺得自己府上遭陷害這件事,那些人未必脫得開干係。
「罷了,我也沒有什麼好交待的。只一條,這段時間你千萬要照管好府里,讓老太太和夫人不要太過憂心傷身,還有幾個小姐,更要照看周道。我相信清者自清,我們府上向來乾乾淨淨,聖上一定會還我們一個公道。」方侯爺道。
管家再次一一應下,方越棋也像方越笙一樣解下了隨身玉佩,讓管家去尋他平日里交好的幾個朋友,幫忙打探一下消息。
待到幾人交待完畢,方侯爺便催促道:「行了,你快回去吧,不要留太久,免得多生事端。」
管家這才告退,又帶著人匆匆走了。
又過去幾天時間,牢房裡安安靜靜,除了每日獄卒前來送餐,再無別人造訪。慕南山將他們抓捕回來,到現在不聞不問,也不提審,不知道是個什麼章程,方侯爺越發沒了成算。
方越笙縮在小小的床頭上,頭髮亂糟糟的,衣衫更是皺得不成樣子,早已沒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他探手摸著脖子裡帶著的玉牌,玉牌貼在他的心口處,被他的體溫捂得暖暖的。
他託管家去找那幾個知交好友,到現在卻一點消息也沒有。不知道是管家沒有帶到,還是出了別的變故?
牢房外突然傳來一陣聲響,似乎有很多人的腳步聲,正向這邊走來。
方越笙打起精神,下了床走到牢門邊上等著。
已經過去五六天了,如果許如信他們想到了法子,現在也該有消息了。
果然有幾個管事模樣的人跟在獄卒後面走了進來。方越笙瞧著這幾個人十分眼生,一定不是方府的下人,他精神一振,張開有些失色的嘴唇,高聲道:「可是如信來了?!」
那為首的管事掏出一包銀兩交給獄卒,獄卒拿在手裡掂了掂,歪著嘴笑了笑,帶著人走了出去。
方越笙眼含期盼地看著那幾個人走到近前,向他行了一禮:「方世子。」
「不用這些虛禮。」方越笙忙道,「可是許世子讓你們來的?」
那管事臉上露出些不自然的笑意,仍舊回道:「方世子,我們是鍾府上的。我們公子得知方世子的事,怕世子在牢里過不慣受委屈,遣我們來看看世子。」那人說完,向後招了招手,後面的人便抬著些乾淨的褥子衣裳和幾個小食盒走上前來,從牢門的縫隙處塞了進去。
方越笙看著他們將東西都塞進牢房內,忙又問道:「鍾府?是天耀讓你們來的?他還有沒有說別的?廣安侯府呢?許如信怎麼說?」
那管事從懷裡取出一枚玉佩來交還給方越笙,向後退了一步,一揖身道:「我們公子已經儘力了,只能做到這些。還望世子體諒。」說完不再等方越笙開口,徑直帶著下人離開了。
「喂?!你什麼意思啊?什麼叫只能做到這些了?!」方越笙高聲叫道,「你們別走啊,把話說清楚!」
「別白費力氣了。」方越棋嘴裡噙著一根稻草,冷笑了一聲道,「如今我們失了勢,他們躲還來不及,誰還會管你。這姓鐘的還能想著送些東西給你,已經是顧念舊情了。」他送出去的那枚玉佩,卻是半點水花也沒有了。什麼朋友什麼交情,侯府正得勢時個個親熱得緊,話說得比誰都好聽,如今一落難就全散了個乾乾淨淨。平日里他還怨方越笙凈交些酒肉朋友,沒想到他的那些君子之交還不如方越笙的酒肉朋友。
方越笙還是不死心,將鍾天耀送來的東西翻了個底朝天,想看看有沒有夾帶什麼消息進來。最後連食盒都拆了,仍是半張紙片都沒找到。
方越笙脫力地坐了下來,臉色蒼白。
如果以前他還抱著一絲期望能得人相助,現在就是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
他如今遭受陷害身陷囹圄,沒有人會幫他,沒有人會來救他。
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方越笙抓著心口處的那枚玉牌,眼睛里湧起一絲濕意。
方侯爺咳了兩聲,啞著聲音開口道:「笙兒,不要傷心。趨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能借著這件事情看清楚幾個人,也算百害一利。」
「我沒有傷心。」方越笙目光茫然地道。
原來凌戟說得都是對的,凌戟說許如信那些人不可靠,他不但不聽,還三番兩次聽許如信的慫恿去辱罵欺負凌戟。
他真是糊塗,糊塗至極。
「對不起,凌戟……」方越笙喃喃道,將那玉牌靠在失了血色的唇邊。
本來還想要等著凌戟從軍中送信回來,他身為侯府世子,好歹也能幫襯一下。現在凌戟仍舊沒有消息,他卻已經成為階下囚。
如果凌戟知道了,肯定會心疼他的……
過不多時,外面又傳來一陣響動。
方越笙心裡一動,抬起有些發紅的眼睛望著外面,臉上又帶著一絲希望。
方越棋卻不抱那些天真的期待,仍是冷笑一聲,將稻桿扔了出去。
一雙黑色的靴子停在牢房外面,正踩在他扔出去的那根稻桿上。
方越棋抬起眼睛往上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牆壁上火把的光亮,那人背著光的臉上只有一雙眼睛顯得十分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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