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87_87474上京的冬日總是帶著刺骨的寒風,巍峨的皇宮就像一隻張開大口的野獸,等待著自投羅網的獵物。
年有餘抱著自己的包袱,神色木然的跟著隊伍往前走。天色陰沉沉的,烏雲就像是壓在人的頭頂上,讓人心裡也無端添了幾分憂鬱。
冰冷的雪花從他的白嫩的脖子里鑽了進去,被體溫融化,立刻化作了熱流,從他脖子滑下。
「少爺……」隱約帶著泣音呼喚聲傳入他的耳朵,年有餘的腳步微滯,卻沒有停下腳步。
他微微垂下眼,漆黑的眼睛里是沉沉的悲哀和決然。
奶媽對他說,母親也是迫不得已。可是好一個不得已,為了兄長就要犧牲他嗎?他難道不是她的孩子嗎?
罷了,誰讓自己欠她一條命?她生了自己,自己如今也算是還了她一命,今後便是兩不相欠。
雖是這般想,他心底的陰霾卻一絲也沒有散去,仍是沉重得很。
身後是逐漸遠去的宮牆,入目是陌生的建築,雄偉,華麗,庄穆,完全的展露了皇權的權威。
今後,他便要在這裡生活了,而且也許就是一生。
皇宮裡很安靜,能清楚的聽見鳥鳴聲,裡邊的氣氛更是透著一股壓抑,讓人心裡不由的發緊。他們這一行人轉轉停停,最後進了一個院子,領路的公公叫了停。
「啊!」剛一進去,就聽見一聲急促的慘叫,所有人皆是心中一抖,膽子小的甚至開始掉起眼淚來。
「不要,不要!我不要當公公了!」一個膽子小的尖叫起來,說著就要往外跑。
院子里站著兩個太監,也不多說,一把抓住了這人,將人壓跪在地。
「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是你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房檐下,一個面容陰柔穿著藍色宦官服的太監慢慢的從台階上走了下來。
而在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太監,看那模樣,年歲不大,而一人急忙打開了傘給他撐著。
「誒呦,陳公公?您看今日怎麼到這兒來了?」負責年有餘們的公公一看來人,臉上頓時堆滿了笑,急忙彎腰迎了上去。白雪落在他的臉上,讓他看起來有幾分狼狽。
「嗯。」陳公公淡淡的應了一聲,手裡拿著一串黃-色蜜蠟珠子,一下一下的撥動著,悠悠的走了過來。
「慈喜宮缺了幾個使喚的人,雜家來是想選兩個伶俐的去伺候。」他淡淡的道。
「這事您吩咐一聲,奴才們自會辦得妥妥噹噹,又豈敢勞您大駕?」徐公公臉上堆滿了笑,眼角的褶子層層的擠在了一起。
「在慈喜宮伺候的人,必是要出色機靈的,絲毫不能輕忽大意,自是得仔細些。」陳公公走到木魚他們身前,目光一一掃過,眼裡似是帶了刀,讓人心裡一緊。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被壓跪在地的那個少年身上,少年模樣仍帶著幾分稚嫩,不過十一二歲,此刻滿臉涕淚,布滿了恐懼。
陳公公沒有情緒的看了他一眼,道:「既是進了此處,便沒有你們後悔的餘地。想要出去,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待到期限屆滿,受了皇恩,自然便能出宮。第二,只要你死了,自有人將你抬到那亂葬崗去。」他的語氣帶著漫不經心,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有種毛骨悚然的味道。
「行了,雜家這便回去了。」陳公公單手負在身後,領著挑好的兩個小太監回去。
「您慢走!」徐公公走到門口,目送對方,直到看不見了對方的身影,這才站直了腰。
「哼哼,不想當公公?」他走到少年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目光寒冷,伸手就給了他一耳光。
「啪」這一耳光,嚇了年有餘一行人一跳,目露驚惶。
他這一巴掌是使了力的,那少年直接被打偏了頭,露出的半邊臉立刻高高腫起,嘴角流出了血絲。
徐公公一腳踩在他放到地上的手上,碾了碾,冷哼道:「看你這可憐樣,就讓你先進去吧!」
說完,那兩個身材高大的太監立刻將少年提拎了起來,拖著人進了屋。
氣氛一下子就靜謐了起來,徐公公不說話,餘下的人也是惴惴不安。
年有餘縮在牆角,雪下的越發大了,落在頭上似是橫生了白髮。一行人沒個躲避處,身上落滿了白雪,一股沁骨的寒冷直往骨子裡鑽,讓人瑟瑟發抖。
「啊!」又是一聲尖銳且短促的慘叫,這聲音正是剛才被拖進去的那少年的聲音。
有太監出來叫人進去,有人膽大的,兩股戰戰,臉色蒼白,膽兒小的,直接腿軟跌坐在地上,被人粗暴的拖了進去。
「年有餘!」
聽到叫聲,年有餘渾身一動,肩上的白雪簌簌的落了下來。
他的眼睫微微抖動了一下,落在眼睫上面的白雪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冷漠。
他不發一語的走了出來,然後站在喊人的身前,隨著那人一步一步的往台階上走。
那太監在前邊帶路,可是卻忍不住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年有餘。
不怪他如此,只是年有餘的反應實在太過稀奇了。
他們這些人進了宮要過的第一關就是將男人下邊那玩意給割了,哪個男人願意?誰不是面容灰敗,恐懼不已?可年有餘面色雖有些蒼白,但是卻格外的鎮定,一步一步走得很穩,似是毫不在意接下來所要面臨的事。
進了屋,撲面便是帶著暖意的氣息,夾雜著熏香和血腥味,直讓人作嘔。
年有餘緊了緊自己有些顫抖的手,面上一派鎮定的走了過去。
這屋子裡很空曠,在正中央擺了一張長凳,凳身顏色帶著紅,上面還殘留著新鮮的血液,邊上圍著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目光肅然。而有一人坐在凳子邊上的椅子上,穿著宦服,手裡用白布擦拭著一把閃亮亮的小刀。
「來了就躺下!」這拿著刀的姓李,喚一聲李公公,年逾中年,這活計也幹了有十幾年了。聽見聲響,他頭也不抬,吩咐道。
年有餘不知為何,眼裡突然就掉了淚,說到底,他也不過十一歲。
狠狠的搓了一把臉,他順從的躺到了椅子上。身邊的侍衛立刻取了繩子將他的手腳牢牢的困住,又往他嘴裡塞了一個布團。
李公公低頭看了他一眼,對他的鎮定有些驚訝。再看他年歲尚小,肌膚白嫩,五官出色,還帶著嬰兒肥,倒是可愛得緊,且身上的服飾卻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心裡便有了一番猜測。
左不過是家道中落,迫於生計,無可奈何入了宮。
長得好看的人向來容易受到優待,再見他明明心裡恐懼卻強做冷靜的模樣,李公公難得的有些心軟,便安慰道:「放心吧,我干這活也有些年日了,手快,一刀下去,乾淨又利落!」
感覺褲子被褪下,腿間一股涼意,年有餘被捆住的手不由的握成了拳頭。
「唔!」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瞪大了眼,好看的杏眼向外凸起,布滿了血絲,渾身更是止不住的發抖,他想掙扎,卻發覺身體動彈不得。身子就像一條瀕死的魚,彎出一個弧度。
「呼呼」最劇烈的疼痛過去,年有餘才發現自己渾身已經被冷汗打濕了,腿間的疼痛讓人生不如死。
幾個侍衛隨便給他上了葯,草草包紮,就要將人抬走。
「等等!」李公公攔住了他們,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瓷瓶來,放到了年有餘里:「這是上好的金瘡葯,可是上邊的貴人賜下來的。我看你順眼,便給你了!」
年有餘看著他,眼裡露出感激,有些艱難的道謝:「謝……謝!」
李公公擺手:「我能幫你的也就只有這點了,之後的路是好是歹還是看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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