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西山林匪賊被抓捕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沂州,聞者無一不稱快,沂州的百姓更是對太子稱讚。一時間,楚驚天在民間的聲譽達到了一個高度。
這消息很快的就傳到庄府里,庄葦驚怒不已,直接摔碎了自己最喜歡的一塊筆洗。
「你說什麼?」他面色沉沉,目光陰狠的落在報信小廝身上。
小廝名喚忠泉,是庄葦的心腹,也不知道為他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也是知道西山林匪賊的真實身份,卻也很冷靜,拱手道:「老爺,現在可不是生氣的時候,若是被太子爺知道了四少爺的身份,恐是不妙啊!」
哪是不妙,那是大大的不妙!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西山林的匪賊頭領竟然是沂州知州的小兒子,而且這個小兒子因為庄葦的大義滅親,本應早就伏誅死去,可是如今活生生的,還成了匪賊。可想而知,如果宣揚出去,會造成多大的騷動。
庄葦也知道這件事傳出去所造成的惡劣反應,臉色難看得緊,腦子飛速的轉動起來,一個一個的念頭在大腦里打旋。
這件事如果不解決好,不僅是他自己知州的位置難保,整個莊家恐怕都會受到牽連。
「老爺,太老爺來了!」書房外邊值守的小廝躬著腰走進來稟告。
庄葦面色微變,父親已經70多了,已經不管世事很久了,可是雖然已經多年未管事,可是一雙耳朵一雙眼睛卻靈敏得很,什麼事都瞞不住他的耳目。往日他是不會到這外書房來的,這次恐是已得了消息。
想著,庄葦走到門口去迎他。
庄老太爺帶著一個貌美如花的侍女走了過來,年事已高的他頭髮花白,表情嚴肅,穿著寬鬆的暗紫色袍子,微躬的腰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平常的孱弱老人。可是他的一雙眼睛,卻極為銳利。
庄葦從小就懼怕庄老太爺,此時見他反射性的心裡就是一抖,忙上前接過侍女的工作,扶著他,小心翼翼的道:「父親,您怎麼來了?有什麼事派個人來說一聲就是,何必走這麼大老遠?」
庄老太爺冷哼一聲,道:「我若是不過來,你還想瞞我到幾時?」
庄葦心裡一跳,扶他在去了軟墊的椅子上坐下,氣弱道:「您說的什麼話,我也沒想瞞您的。」
庄老太爺道:「你教養的好兒子,當初我說了什麼,既然決定做了,就要萬無一失。若是你狠心一點,直接殺了他,那倒是一了百了了。如今好了,太子抓到這個把柄,又怎會放我莊家安穩?」
他看著庄葦,眼裡閃過一絲失望,他這兒子,聰慧有餘,卻是心軟了些,那個孩子當初就不應該留下。不過一個兒子,只要有女人,多少血脈留不得?
「父親您有何高見?」庄葦討教。
庄老太爺微微闔眼,遮住了眼裡的鋒芒,漫不經心的道:「庄恆,是個好孩子,不過還是可惜了!」
庄葦心裡一冷,庄老太爺的意思是要讓庄恆的死成為事實了。可是,那是他的孩子,他又怎麼狠得下心來。
庄老太爺冷哼一聲,道:「婦人之仁,你要知道,你二弟向來聰慧!」
庄葦一個激靈,他的二弟和他是一母同胞,從小便聰穎至極,討人喜歡,也深受庄老太爺喜愛。當初世人都猜測莊家的爵位會落在庄二爺的身上,庄葦這個長子那時處境的確尷尬。不過最後爵位還是落在了庄葦頭上,大家都認為這不過是因為立長的規矩,就連莊葦自己都這麼認為。
如今庄老太爺這話,明明白白的是警告。
庄葦咬緊了牙根,低下了頭,道:「父親說的是!」
明明自己已經是莊家的當家人,卻還是受到庄老太爺的處處壓制,庄葦心裡別提有多憋屈了。他一個大男人,他想要的是莊家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手裡,而不是受到庄老太爺的鉗制。
庄葦心情抑鬱的往外走,到大門的路上有一個湖,裡邊種著粉色的荷花,如今大多已經衰敗,還有幾朵還頑強的挺著,更是灼灼其華。
「老爺!」庄葦走到湖邊,就見一個穿著玫紅色衣裙的婦人面露焦色的迎了過來。婦人約莫三十,保養得極好,有著婦人特有的嫵媚,走起來裊裊娜娜,身段妖嬈,此時雙眼含淚,
更是惹人憐惜。
不過庄葦只覺得頭痛,他已經意料到了對方來的目的。
「老爺,您一定要救一救恆兒啊!」梨花帶雨,徐姨娘殷殷的看著庄葦。
庄葦心裡煩躁,若是平時他早就兩人攬在懷裡好生安慰一番,可是剛剛才在庄老太爺那兒受挫,他哪有心情風花雪月。
「我也想救他,可是抓人的是當今太子爺,我又能做什麼?」況且,父親並不想要這個孫子活著。
徐姨娘面色一白,她很想不依不饒,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顫抖著唇,她捏著帕子,強笑道:「如果會影響到老爺,那麼那個孽子,不救也罷了!」
說著,她面上難掩悲痛,泣道:「這也是命!」她知道怎麼說能讓這個男人愧疚。
果不其然,庄葦面上露出一絲難色,若是可以,他又怎麼會不作為?
好言安慰了徐姨娘一番,庄葦帶著人出了門去。
目送他離去,徐姨娘捏緊了手裡的帕子——她的兒子,只有她一人在乎,只指望著老爺,那是不可能的!
馬車往城裡醉香樓走去,醉茶樓是個茶樓,氛圍清雅,是許多達官貴人消遣之地。裡邊最出名的不是它的茶,而是它裡邊的端茶送水的美人,個個都是絕頂之姿,容貌不俗。若是你出得起價,自然可以與美人春風一度。說難聽點,不過是個打著茶樓幌子的青樓。當然,這些美人也不是誰都招待的,沒有點身份的人,到了這裡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喝茶。
「哐當」
馬車一個搖晃,庄葦面露不悅,沉聲問:「怎麼了?」
車夫忙道:「老爺,前邊一個女子突然沖了出來。」
「嚶嚶!」嬌柔的哭泣聲,宛若帶了鉤子,在人的心裡微微撓了撓。
庄葦心裡一動,伸手掀開了車簾,眼見前邊一個白衣女子跌坐在地上,白衣似雪,烏髮如墨,長發挽了一個墜馬髻,斜插了一枝藍寶石步搖,正掩面而泣。
庄葦只看見了她的側臉,膚色白皙,藍色的寶石在她的臉頰邊晃動,低頭露出了白皙如玉的脖頸,端的是好顏色,楚楚動人。
「這是怎麼回事?」庄葦扶著小廝的手下了馬車,走到女子邊上,柔聲問道:「姑娘可是受傷了?」
女子捏著一張白色娟帕,薄紗覆面,掩了半邊臉,抬頭露出一雙盈盈水眸來,似有千言萬語,欲語還休。
「奴家腳扭了!」說著,她似是有些害羞,露出的脖頸透出羞澀的粉色來。
「前邊有間醫館,若是姑娘不嫌棄,不如讓在下扶姑娘前去檢查一番。」他說得大義凜然。
女子柔柔一笑,卻是魅意天成,勾魂奪魄,軟綿綿的道:「如此,便勞煩大人了!」
庄葦連忙伸手扶她,未料女子身子一歪,斜斜一倒,直直的栽進了他的懷裡。頓時,撲鼻一股幽幽香味,嬌軟無力的身子,讓人抱著就不想撒手。
女子臉上熱氣騰騰,欲起身,卻又有心無力,急得臉上飛上兩抹紅霞。
而女子附於面上的白紗突然掉落,露出一張柔媚嬌美的容顏來,杏眼桃腮,玉面芙蓉,眉眼間皆是萬般風情。
庄葦心裡微微一動,捏住了軟綿綿的一雙手,道:「姑娘小心些!」
一邊的迎客酒樓二樓靠窗戶的位置,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捏著白瓷酒杯,目光意味不明,微微一笑。
「大人!」他對面是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名喚李晉羽,對福喜頗為推崇,這也是福喜將他帶在身邊的原因。
福喜收回目光,道:「此間事了,我們回去吧!」
「是!」
兩人在第二天清晨到達了寧南縣,此時山間薄霧如紗,露水如珠,天地間一片寂靜。
福喜回來的時候楚驚天正在洗漱,他直接接過了丫頭的活計。如今楚驚天將自己護衛隊盡皆交給了他,明明白白看重他,任誰都知道,他的身份已經是今非昔比了。不過,做起這些伺候人的夥計來,他的臉上卻並無變化,坦然自若。
伺候楚驚天洗漱完畢,廚房上了早膳,福喜要繼續服侍他,卻被他伸手攔下,道:「行了,如今你可是本宮的得力幹將,哪還能做這些事。」
福喜不好意思的將活計讓給別人,笑道:「能伺候太子爺,是奴才的福分!」
他並不是犯賤,只是在這個時候,他才能毫無顧忌的接近對方。彷彿,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這麼遠。只要他一伸手,就能碰觸到對方。
失去了能時時刻刻呆在對方身邊的機會,福喜並不後悔。他想要的,不是默默無聞呆在對方身邊,只能做些細芝麻細穀子的事,而是讓世人都知道,太子身邊,有個年有餘。甚至是在後世萬萬代代的史書里,他與他也是記錄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