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席善·神秘黑衣人
87_87489「落後就要挨打,軟弱必遭欺凌!有人做了你們不敢做的事情,你們為之讚美,但這份光彩,你們沒有『與有榮焉』的資格——你們膽怯!懦弱!蜷縮在角落!像躲在陰影里的老鼠,偷渡著別人的光輝!這非常可恥!」
振聾發聵的聲音從暮西山的口傳入民眾耳中,空氣都似凝結,唯有沉默的呼吸聲。羞愧的,尷尬的,沉思的,醒悟的,也有不服氣的。
暮西山看向一位惱羞成怒的男孩,「我允許你質疑!」
男孩漲紅著臉,因情緒激烈而破音,「您是城主,又是新人類,自然可以口出豪言!但我們若是反抗,只會遭遇更悲慘的待遇!」
「或許如此!」暮西山不置可否,用刺骨的語氣繼續說道,「世態炎涼已經蒙蔽你們的心,當你們恐懼後果時,心中就會用各種理由開脫,無能者的劣根性總是如此——我無法說出『如果我是普通人也會如此』這類話,因為我今天站在這裡,就已經是新人類,是城主,既定的事實無法改變,即便說了你們也不會信。」
暮西山抬起下巴,環視周圍,語氣傲然:「但我能保證一點——」
「在我所掌管的土地上,人人平等!請你們——重新挺起你們彎下的腰,像一個人一樣,堂堂正正地活著!」
男孩慚愧地底下了頭。
書攤老人更是眼冒淚花,跪到暮西山身前,哽咽著說:「閣下您是個好人,我願意用餘生為您效忠!」
其他人像受到了感染,一個接一個單膝跪下,右手置於左胸,表示臣服,宣誓聲此起彼伏。
「我願意向您效忠!」
「我也願意向您效忠!」
「向您效忠,尊敬的閣下!」……
腿邊滿滿當當跪地的人,垂下的頭顱奉獻忠誠,揚起鮮活真摯的臉目露希冀。暮西山感受到胸腔里心跳更加彭勃,這種蓬勃,讓他渾身充滿力量,腳踏實地,真正地融入異世。右手握拳,輕敲左胸,暮西山說:
「我接受!」
盧寶從通訊站出來,遠遠看見暮西山被簇擁著宣誓效忠,目瞪口呆地看著跪了滿滿一地的人,拍拍旁邊正在抹眼淚的站長,「怎麼回事?」
從頭看到尾的站長熱淚盈眶地說:「城主真是太偉大了!噢~如果城主是蓬勃火焰,我就是逐火的飛蛾;如果城主是大海,我就是向海流去的溪河;如果城主是皎潔的月亮,我就是日日仰望的山川……啊~我是如此感動!城主啊~他就是我不滅的啟明星,照亮我人生的方向!」
盧寶內心警鈴大震,感到地位即將受到動搖,看著站長如同看見冉冉升起的競爭對手,指著站長的鼻子說:「你——最好給我離城主遠點,否則別怪我不講同城情誼!」
盧寶快速跑向備受覬覦的暮西山。
暮西山再次扶起老人,順手撿起旁邊引起爭執的古籍,放到老人手中,目光不經意劃過古籍封面,內心巨震。
「城主?!」老人奇怪地呼喚。
暮西山回過神來,手指摩挲著封面上筆畫繁複的文字,「……聽說官方計時的『農曆』出自古老文化,剛好有些興趣,正想研究一下。」說著,狀似隨意地問,「這是什麼字,我從未見過?」
「這是繁體字,由一種名為『小篆』的字體演化來的古文字,有兩千年多年歷史,現在用語是簡化版本。」老人驚奇地看著書名《天幹地支》,把書重新放回暮西山手中,「真巧,這本就跟研究『農曆』有關,您拿回去看吧。」
暮西山接過書,看向剛好跑來的盧寶。
盧寶瞪大眼睛回視。
暮西山皺眉,「……掏錢。」
老人趕緊擺手拒絕,「您願意要,就是對咱的賞識,哪裡用掏錢啊!」
「拿貨交錢,理所當然。」暮西山說得義正言辭,盧寶卻內心泣血,手裡依依不捨地把錢遞給老人,面上還要表現出為上司分憂的榮幸感。
暮西山又看眼剩下的書籍,忍住在眾目睽睽之下全部打包的*,強制移開視線,然後不經意看到盧寶的表情,說,「不用心疼錢,你回去向珠兒支領我的開銷即可。」
「不不不!」盧寶立刻搖頭,假意推辭道,「哪裡用您還啊,為您掏錢都是心甘情願的,這微薄的金錢能為您買到心愛之物,都是它錢生最偉大的成就。您若是看得起我,就不要再說還錢的事!金錢並不足以衡量我對您泛濫的忠心和永不停歇的真誠。」
「噢。」暮西山把書收進斗篷的內兜,「謝謝。」
「您的意思是……?」盧寶沒看懂暮西山的舉動。
暮西山抬頭,「我看得起你,從剛才決定的。」
盧寶再次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口若懸河的說辭,似乎是有一句……您若是『看得起』我,就不要再說『還錢』的事……?他其實只是說說而已!真的!可惜暮西山的目光已經徹底從他身上移開,看向押著鬧事者走上前的衛兵。
衛兵隊長問:「城主,您打算怎麼處置這位新人類?」
暮西山抬起鬧事者的下巴,像蘭瑞一樣扇動睫毛,慢慢悠悠地說,「你呢?要順從我,還是忤逆我?」
鬧事者渾身寒毛乍起,剛想示弱,突然目光一亮,昂著脖子陰陽怪氣地嚎道:「你這個工會叛徒!我才不會屈服你的!」
暮西山沉下臉,「關起來!」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你要關起誰?!」暮西山轉身,孫菲菲帶著一隊異能者氣勢洶洶地迎面走來。
民眾面面相窺,齊齊站到暮西山身後,兩方對峙,一時劍拔弩張。
「喲!醜八怪還挺受歡迎的。」孫菲菲冷笑著,看著面露憤怒的民眾,語氣輕飄飄地說,「不過你也別得意,這些不過是平時在我屁股後面打轉的一群狗,我不要了,才跑去沖你搖尾乞憐罷了!」
暮西山身後幾位年輕的男孩立刻面色微變。
孫菲菲美目一彎,笑意盈盈地沖暮西山身後說:
「穿紅衣服的,你前天不是還因為偷看我撞到牆上,怎麼,還想裝失憶?還有那個傻大個,不是每次狩獵日後都要在我院子前偷偷放一束花?還有那個戴眼鏡的!沒記錯是天天爬到我的窗下朗誦情詩,上次被我的護衛逮住,還痛哭流涕地讓我不要送你去監牢,說愛我愛得不可自拔,才忍不住夜夜造訪?」
被點到的人恨不得把頭伸到地洞里,孫菲菲把指頭豎在唇邊,看向另外幾人,用天真地語氣說,「哎呀……後面幾個看上去也很眼熟,也要我全部說出來么?」
暮西山對這些情愛糾葛並無興趣,「請問孫小姐的來意?」
孫菲菲風情萬種地走向暮西山,歪著頭,用嬌嗔的語氣道:「不好意思,你的長相實在有礙觀瞻,害我不小心忽略了你!」
暮西山平靜地說:「彼此彼此,孫小姐如此美艷,讓我的目光太過集中,也以為您就只剩下一張臉了。」
孫菲菲臉色一紅,狠瞪了暮西山一眼,「當上城主后,膽子大了,話也敢說了!」
暮西山皺眉:「若孫小姐無事,就容我先行一步。」
孫菲菲擋在暮西山面前:「誰說沒事!基地關押了我蔣峰哥哥,現在又想動我的手下,你要是不給我個說法!真當我好欺負么?!」
「關於關押蔣軍總的事,我正打算去處理。至於這個鬧事的新人類,受到應有的懲處后,也會放了他。」
暮西山說完,孫菲菲細眉一挑,「處理?怎麼處理,這個手下我可以先不管,但是我蔣峰哥哥你最好給我立刻放了!否則,別怪我不給城主你面子!」
孫菲菲話落,又一個聲音插·進來。沙啞的,像是被火燒壞的聲音——
「不得胡鬧!」
一位渾身被黑布包裹,連眼睛都蒙著紗帶的黑衣人從街對面走來,暮西山眼皮一顫,這是他的本能。原身的本能卻是:心跳加速,血氣上行,甚至頭暈目眩——太過怪異,而這件事同樣怪異。宮廷生涯讓他見慣了陰謀詭計,因此養成多疑的性子,這兩人出現的時機太多緊湊。
孫菲菲看見黑衣人怒火更甚,「有你插手的份么?」
黑衣人面向孫菲菲身後,數個高大的異能者齊齊給自己一巴掌,黑衣人說,「把小姐送回去。」緊接著,掙扎喊叫的孫菲菲被護衛拖著帶走。
黑衣人這才面向被衛兵逮捕的鬧事者,「你知道該怎麼做。」
鬧事者腿一軟,癱在地上,恐懼地看著黑衣人,黑衣人卻走向暮西山,「請您說出『應有的懲罰』。」
「此人損毀珍貴書籍,虐打老人,使受害者受到金錢無法彌補的心靈創傷。」
暮西山說完,黑衣人對鬧事者說:「自己動手吧。」
鬧事者連求饒都沒有,伸手就自摑數個巴掌,把臉打得比豬頭還腫,才聲音發顫地詢問,「可、可、可以了么?」
黑衣人搖搖頭,不知怎樣得知老人手上的傷勢,走上前,準確萬分地一腳踩住鬧事者的手掌,狠狠碾壓,鬧事者疼得滿額冷汗如雨,也不敢嚎叫,直到一聲輕微的骨折聲,黑衣人才抬起腳,用鞋尖踹踹鬧事者的腿,「滾起來,別丟人現眼!」
鬧事者立刻忍痛從地上爬起來。黑衣人掏出一個袋子,裡面裝有數百枚晶幣,「虐打的事,我已讓他十倍償還,我想,他現在的心靈傷害不會比受害者少。」
老人順著黑衣人的方向看見鬧事者的手,關節像是全部斷裂,手指畸形垂落。
黑衣人把袋子遞給老人,「書籍損失,精神損失,和醫藥費——這些夠么?」
老人戰戰兢兢地接過錢,連連點頭,黑衣人向暮西山告辭,「事情解決,我就帶他走了。」
鬧事者亦步亦趨地跟在黑衣人身後,小心翼翼的樣子完全沒有一開始囂張的氣焰,原身亂跳的心臟也逐漸平穩,暮西山問向盧寶,「他是誰?」
還沒走遠的黑衣人回頭,『看』向暮西山,用略微溫和,卻依然如砂礫般粗糙的嗓音道:
「我叫席善,善良的善。」
暮西山感到心臟又猛烈地跳動一下,這跳動依然來自原身,但記憶力卻沒有任何跟黑衣人有關的事,再次問向盧寶,「席善是誰?」
「是新人類工會的高層人士,很受會長信任,神奇的是他並不是階級至上,反而是親舊派,人品正直,常年在各基地巡視,背景神秘,來歷成謎。」盧寶說。
暮西山點點頭,告別眾人,由盧寶帶路走向地牢。
暮西山一路都在沉思……雖然席善到來的時機太多巧合,巧合到讓人心生警惕,但暮西山的心思卻全然放在斗篷內的古籍上:
《天幹地支》
四個字,除掉陌生的「幹」字,剩下三字都能讀懂,只是連起來無法理解。
但不認識的那個「幹」字的框架感,帶著與魔文極其相似靈態。
靈態,有靈魂的字型,可以喚醒魔力。
亞斯蘭特除開多樣化的種族語言,還有兩種基礎語言,一是通用語,二是魔文用語——也叫魔法語言,學習符文的必修課,用於纂寫符籙陣法,筆畫繁複框架精巧,橫豎撇捺都蘊藏著連接天地萬法的真言,但據說只是歷史變遷的殘篇。
初級教育中就講到,魔文源於象形文字——是根據事物形態演化出的縮影,最早溝通天地萬物的語言基石,也可說橋樑。那些魔法元素符號,就是從象形文字中演化出更感應天地的形式。
暮西山在封圖上,看到圓形中鑲有「子」「醜」「寅」「卯」等字。他震驚,是因為那一圈字,竟然是魔文專用的「指向」符號。
一個沒有魔法的時代,出現了魔法專用的語言……這代表什麼?
雖然暮西山很想現在就翻開斗篷里的書再三確認,可四下是天光大亮的街道,人來人往,身前還是不可靠的盧寶,只能忍下衝動。
「到地了!」盧寶說完,暮西山抬頭看見地牢入口,暫時放下思慮。
與暮西山相反的方向。
席善帶著鬧事者走進一個偏僻的小巷,轉身就抬腳把鬧事者踹倒在地。伸出手,掌心冒出縷縷黑煙,如鬼影朝著不斷後退的鬧事者撲過去。由於太過恐懼,鬧事者連叫聲都喊不出來,腿軟成一灘泥,腳底卻像被釘在地上。
當包裹的黑影離開,鬧事者臉上還殘留著猙獰,好似經歷過煉獄般,神色極度驚恐。
席善踱步走向鬧事者,跫音傳進鬧事者耳中,就像催命符一樣。鬧事者渾身顫抖,仰視著席善更顯偉岸的身影,聽到席善輕聲警告。
「好孩子,別再因為你愚昧的貪心壞事,不然下一次,就不會這麼好運了!」
鬧事者涕淚縱橫地說:「我、我我,我聽話!不會再犯了,您原諒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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