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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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敬琰手一抖,腦袋嗡地一響,手心的電話差點沒掉下去。
雲澤出車禍?!怎麼會?!
「曉哥你在開玩笑嗎——」
那邊李曉的聲音異常急切,情緒也十分的複雜:「敬琰你說實話,不是你做的吧?!」
韓敬琰此時就如同遭遇了一記當頭棒喝,打得他找不到北。李曉問是不是他乾的,但李曉怎麼知道,哪怕是用他的命去換雲澤的命他都絕不猶豫,他又怎麼會希望雲澤出事?!
韓敬琰一手握著手機,一隻手緊緊地扣著床沿,手背上青筋緊緊地綳起,而他的頭正如天旋地轉。
他張了好幾次口,才艱難地把想問的話問出來。「他……怎麼樣?」
他怕得要命,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而在同一瞬間,湧進韓敬琰身體里的還有翻江倒海的後悔。
李曉說:「還在醫院搶救,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
「給我準備車。」
「你要幹什麼?這麼晚了你難道還想回去?你的工作呢!」
「現在這樣我沒法工作!」不知道雲澤究竟如何,韓敬琰已經快瘋了,現在他只想快點回c市,越快越好,所以他不想再找任何借口:「我不能失去他,我愛雲澤!求你了曉哥!」
只有這樣李曉才能理解,因為如果是他的妻子明亮出了事,他也會和韓敬琰有著一樣的心情。
李曉懵了,雖然他之前隱隱有所猜測,但他沒想到韓敬琰在此時選擇了向他坦誠。
韓敬琰現在連說話的聲音都發著抖,彷彿隨時會面臨崩潰,李曉在緊張之中又鬆了一口氣,至少這件事不是韓敬琰做的。李曉之前真的怕韓敬琰在氣頭上走上犯罪道路。
但是李曉仍舊陷入了兩難。原本韓敬琰就耽誤了幾天,現在才進了劇組才拍了半天戲。雖然他的戲份耽誤個半天一天並不會對拍攝產生太大的影響,但不管找什麼樣的理由中途落跑的結果都可想而知。
他跑不掉被推上不負責任、耍大牌、耽誤整個劇組拍攝的風口。
更嚴重的是,如果最近發生的其他事也同時被人拿出來說,負面影響會更大。
李曉還有一絲猶豫時,韓敬琰抹了一把臉,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我要回去,直到我知道他沒生命危險為止。」
「只要確定雲澤脫離了生命危險我就回來,只要雲澤沒事——我不會耽誤工作。」
韓敬琰根本管不著其他,此時此刻,他唯一在乎的只有雲澤,心裡哪裡還裝得下其他人其他事?
「那你下樓,我馬上安排,我先和湯導知會一聲。哎。」李曉嘆了一口氣,反正他現在反對也沒用,韓敬琰還是會另想辦法跑。
等這部戲拍完,一定要讓韓敬琰去燒燒香。
夜晚的c市第三人民醫院,不知誰走漏了風聲,許多的記者圍在手術室的樓下。整棟樓的前後門都被圍得水泄不通,連警,察都不得出動維持秩序。
而這些端著攝像機,拿著話筒和本子的記者想要搶到的第一手新聞,就是關於一名國際知名的音樂製作人的性命安危。
一輛suv開進了醫院,並停在了手術大樓外的一側。
車門打開,一名高挑的青年從車上下來,在同車人的簇擁下往大樓里走去。
有記者眼尖,就算那青年戴著帽子和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仍舊立刻就被認了出來。
「韓敬琰?——」那名記者立刻朝韓敬琰奔過去。
緊接著,其他的人也陸續認出了雲澤的這名好友。
眾多的記者如同圍剿獵物,如跗骨之蛆,朝韓敬琰圍上去,他們被保鏢和警,察驅散而不絕。而韓敬琰一直走在最前面,他沉默,一字不說,面無表情,再也沒有了往常面對著鏡頭時的親切。
彷彿蜂擁的人群根本就不存在,遞到韓敬琰耳邊的話筒,在他耳邊喧嘩的聲音,都被隔絕在韓敬琰的五感之外。
他的眼裡只有一個方向。
「韓敬琰!」楊成已經在一樓的大門裡焦急地等韓敬琰。
楊成!韓敬琰看到楊成,眼前一亮,踉蹌地奔過去並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雲澤呢——」
在幾分鐘之前他們才通過電話,楊成才把最新的情況告訴了韓敬琰。而韓敬琰顯然已經慌得不行,哪怕是過去一分鐘、一秒鐘,他也希望已經有了雲澤手術成功的消息。
「還在手術,雲澤不會有事的。」楊成覺得胳膊快要被韓敬琰擰成兩段了,好痛。
雖然嘴上在安慰韓敬琰,但楊成心裡一樣沒底,他費力地把自己的胳膊從韓敬琰手裡救出來,帶著失了魂的後者往電梯走。
手術室在樓上,在上去的整個過程中兩人竟都相顧無言。韓敬琰甚至沒有問雲澤究竟是怎麼出的事,這些現在他都不在乎。
樓上等了不少的人,東娛唱片的好幾名高層都在。但韓敬琰視若無睹,他沒心情和任何一個人打招呼。
越接近手術室外,他的力氣流失得越多,每一步,都在耗盡韓敬琰體內的氧氣,讓他連呼吸都困難。從電梯口到手術室之外明明不過十幾米的拐角的走廊,韓敬琰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多遠。
直到耳邊響起楊成和小馬的驚呼,而後有人突然伸出一隻手,架住了韓敬琰的胳膊。
韓敬琰茫然地看了架著自己的楊成一眼,隨後他才發現自己在往下跌落。
因為楊成架著他才沒有摔倒,他幾乎整個人都掛了楊成身上。
「天啊,你流了好多汗。」楊成的聲音驚慌失措,近在耳邊,卻又彷彿離韓敬琰很遠。
「小馬快叫醫生!」是李曉的聲音。
韓敬琰滿腦子都下雨一樣地流著汗,他眼前的景象都變成了白色,燈光,牆壁,人群全部在旋轉著。
在各種嘲雜的聲音里,架著他把他往走廊的長椅上帶的人在喊:「醫生呢,快點——」
「雲澤——」韓敬琰無意識地喃喃。
「敬琰,你給我振作一點。」李曉蹲在地上緊緊地握著韓敬琰的手:「雲澤的手術快完了,雲澤會沒事的,你更不能有事。」
世界在此時就像一個巨大的空洞,把周遭的一切都吸附進去,那些人說的話,也盡被吸走。
在某個時候,韓敬琰甚至忘記了自己在哪裡,又為什麼在這裡,他也不覺得哪裡疼痛,他只惦記著雲澤,他不能再一次失去那個人。
看韓敬琰死人一樣地躺在椅子上,楊成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完了完了,他該不會是傻病又犯了吧。」
「你說什麼?」楊成的話讓李曉吃驚。
李曉在很早知道楊成和韓敬琰曾是同學,但這件事早就被他忘在了腦後。難韓敬琰以前發生過什麼?
「哎呀韓敬琰沒給你說過么,他以前也這樣過,上一次是十多年前雲澤到美國去以後。」
就在這時候,醫生護士推著活動救護床匆匆趕來。
醫生蹲下迅速檢查了一遍:「把病人抬上來。」
楊成和李曉一人架起韓敬琰的一隻胳膊,準備把人弄起來放到床上。
然而誰都沒想到的是,那個看起來已經跟死人差不多的韓敬琰竟還有力氣,他一把推開了楊成。
楊成被韓敬琰掀開,卻見韓敬琰竟一把抓住了椅背,五指扣住了焊在椅背後面的固定鋼條。
「不!——」韓敬琰也抽出手推開了李曉。
周圍的人都傻了眼。
韓敬琰此時就像一個鬧彆扭的孩子,可是沒有哪一個鬧彆扭的孩子看起來有他可憐,也沒他那般認真,固執。
他縱使已經倒下去,站不起來,目光渙散,精神恍然,卻死死地拽著椅子,用盡所有的力氣表明自己唯一的態度,那樣的堅決:「我要、守著他。」
楊成坐在一旁,鼻子突然一酸。
「敬琰。」李曉慢慢地握住韓敬琰的兩隻胳膊,輕聲地在韓敬琰耳邊說道:「別讓雲澤為你擔心。」
一行淚從韓敬琰左眼滑落下來,緊接著是右眼的眼淚。
他已經習慣了因為那個人而流淚。
他的所有軟弱所有痛苦,他最大的幸福最快樂的時光,無一不是和那個人有關。而他總是後知後覺,傷人傷己,就連最後一次見面,也是在那樣的情況之下。
那天的最後一句話,他對雲澤說的是他不該愛上他。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如果眼前的一切來不及發生,他會選擇相信,他一定會好好地聽雲澤解釋哪怕他當時依舊妒火中燒。
他後悔自己的衝動、被憤怒燒昏了頭。他和多少愚蠢的人一樣,直到有可能失去才追悔莫及。
「你先去病房,我們會在這裡看著,一有消息就告訴你。」李曉就像哄孩子一樣地對韓敬琰說著話,他從來沒見過這樣脆弱的韓敬琰,這個人在他面前總是自信光鮮,就算疲憊也從來不會軟弱。
但韓敬琰也只是個普通的人,也有普通人一樣的感情。這一天,李曉的眼前終於拼湊出了完整的韓敬琰的模樣。但竟是在這樣心酸的情況下。
「不……」韓敬琰緊緊地閉著眼睛,竟還是一樣的答案。
這些年,看著韓敬琰一步步從活潑的少年成長為成熟的男人,楊成以為韓敬琰早就變了,但原來這個人的骨子裡還是當年的痴傻。
「醫生,可以麻煩你們就在這裡幫他看看嗎?」楊成站起來,對站在一旁無奈的醫生詢問道。
醫生點了點頭。
而這個時候,韓敬琰終於鬆開了抓緊椅子不放的手,鬆開緊繃的意志,滑落在撐著他的李曉的肩頭,任憑一切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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