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8 無力回天
看著她雲淡風輕、不當回事的模樣,小方有再多話都不想說下去了。這本來不是她的本分所在,只是心疼紀總監為公司操勞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她為公司貢獻的功勞,甚至比某些高層還要多。
若拙追上來時只帶了手機,其他什麼都沒帶,身無分文,小方見她喝完茶,便結賬走了。
她走以後,若拙就一直坐在那裡,手攤開放在木桌上,隨著時間的流逝,緩緩攥緊。
她給顧欽辭打了個電話,他沒有接。
她給攝影師打電話,攝影師說,顧二爺在她走了之後也離開了,沒說去哪,什麼話都沒有留,只說取消婚紗照里街景的部分。
取消?若拙聽罷一笑,心知他真的是生氣了。
可她又何嘗不氣?
不僅僅是生氣,她心裡憋屈得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若拙盯著天花板發獃了很久,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
接起電話,聽到那邊說了什麼,她的臉色霎時間白了白,慌忙站起身走到咖啡廳門口。
很快有車停在路旁,她眼熟的很,那輛車是來接她的,只不過這人不是顧家的司機,而是紀明城的司機。
紀明城急著叫她回家,究竟出什麼事了?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紀家,一進門就感受到了家裡撲面而來的蕭條之意。
若拙來不及脫下婚紗換套衣服,便被紀明城叫住,他問了很多她最近和顧欽辭的情況。
若拙有選擇性得如實交代了一些,卻見紀明城眉頭深鎖。
「怎麼了,爸?」她心裡突地一跳。
紀明城扶著手中的拐杖,布滿皺紋的臉上早已不見幾月前的精神矍鑠,看上去蒼老了許多,他擺了擺手,若拙連忙扶住他。
還沒走出幾步,就聽他道:「公司里囤積了一大批貨,現在市場不景氣。這麼下去紀家就要入不敷出了。」
若拙聽到自己握緊的五指發出嘎吱一聲。
就像是她胸腔的骨頭又被人狠狠一錘,四分五裂的痛。
她簡直可以想象家裡的公司要難成什麼地步,紀明城才會找她說這番話。因為曾經的他,一直是很反對若拙插手家裡生意的,他老人家是想把一個太平盛世完完整整留給他最愛的大女兒紀希音的。
可是若拙在這方面沒有什麼見地,就算有,紀明城也不太可能採納。
她只靜靜地聽完,問了句:「需要我做什麼嗎,爸?」
紀明城出乎意料地搖了搖頭,被她扶著走到了的花房,傭人正拿著水壺在給園子里嫩綠的枝丫澆水。水珠反射著太陽光,又像是光芒附在水滴的表面流動,漂亮得不像真的。
修剪灌木叢,施肥洒水,傭人做得駕輕就熟,得心應手。什麼植物用幾號肥料,她都成竹在胸。
紀明城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嘴角扯了扯,「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若拙附和了句,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她有些吃不消。
這時卻聽紀明城話鋒一轉道:「如果我也能得到像你沈伯伯那樣的設計奇才,公司也許還有起死回生的可能性。」
若拙身子一僵,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些廉頗老矣、英雄遲暮的自嘲。
印象中的紀明城,從她小時候就是個很有抱負的野心家。
竟然可以如此坦然承認,倘若沒有沈伯伯那樣的設計奇才,公司就必死無疑了。
紀家到底陷入了怎樣的困難里?
她實在不知道這算什麼,至親至愛的人處處算計她,而現在,他們彷彿遭到了報應,若拙卻有些兔死狐悲的傷感。
暗罵自己不爭氣的同時,若拙還是伸手握住了紀明城的手,猶豫道:「爸,或許我們可以像明月畫廊一樣,舉辦一次比賽來為公司招兵買馬。」
「沒用的。」紀明城嘴角的笑意漸漸散開,他若有所思地望著頭頂透著萬丈金光的鋼化玻璃,刺眼得讓人想流淚,在這般充滿希望的金色光芒里,他的語氣卻聽不到一丁點寄託和生機,死氣沉沉的,宛若寒冬里枯萎的花,一遍一遍地,低聲呢喃重複,「沒用的、沒用的……」
傭人放下水壺走過來,恭恭敬敬地朝紀明城的方向鞠了個躬,「老爺,我已經把這些花都打點好了。這幾年謝謝您和夫人還有小姐的照顧,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紀明城的眼角緊了緊,他坐直了身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唐裝說:「你最後一個月的工資在門口的信封里,走吧。」
最後一個月?若拙彷彿被一隻巨大的手攫住了心臟。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紀明城,後者點了點頭,眼角眉梢儘是憔悴和疲累,「家裡只能盡量減少不必要的開銷。」
若拙聽到這句話不可遏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紀家已經潦倒到了需要節省開支的地步了?怎麼會這樣毫無徵兆?
一堆麻煩和解不開的困惑縈繞在心頭,若拙腦海里一片空白時,紀明城蒼白無力的嗓音卻又揚起:「若拙,我今天叫你回來,是想告訴你,你儘早拿到顧家的那條項鏈一天,紀家就能早回到正軌一天。」
還是為了顧家的項鏈!
紅唇彎起一點涼薄的笑弧,若拙安靜了須臾,開口問他:「爸,你想沒想過拿到那條項鏈要怎麼處理,難道你還能明目張胆地賣了它不成?」
紀明城額間青筋一跳,像是被她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你問這麼多幹什麼,我自然有我處理它的途徑!若真是件寶貝,我就算散盡家財也無所謂!」
若拙覺得他實在不可理喻至極!
她隱忍著什麼都沒說,換了件衣服,把婚紗裝好,直接讓司機送她去了4s店,提她送來保養的車。
然後一路飆車回了顧欽辭的複式。
他沒有回來。
下午沒回來,晚上,也沒有回來。
整整一晚,在沒有他的雙人*上,若拙抱著被子坐在那裡,睡意全無,有些失魂落魄。
落地窗的弧形面上映著冰涼的月色,地板上也是一脈相承的冷,顧欽辭吩咐保姆在地板上鋪上毛毯,今天她回來的時候確實發現玄關和客廳,只要是她經常走動的地方都覆蓋著一層白絨。可是起居室里,顧欽辭沒有特別吩咐什麼,保姆也忘記了。
她光著腳走到窗邊,拉上了厚重的窗帘。顧欽辭從早晨離開后就沒有任何消息,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她給他打過電話,但他始終,沒有接。
中午回到紀家時,紀明城無力回天的絕望深深烙在了她的腦海里,若拙裹緊了被子,卻感覺不到一丁點暖意。
*頭柜上擺了半杯紅酒,她喝得頭昏腦漲,一心想儘快得到他的消息。
她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麼想馬上見到他。
她有滿腹的疑問想問他,關於mico的、關於孟晚童的、關於項鏈的……
他為什麼不在?
保姆推門進來時,見到這樣的若拙,怔在門口幾秒,趕緊走到*邊,關切地問她:「太太,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若拙揚起臉看她,擠出一個笑,「沒有。」
「那你怎麼哭了?」保姆皺著眉頭,從*頭的抽紙盒裡拽出兩張紙巾放在她手上。
哭了?若拙捏著皺巴巴的紙巾沾了沾眼睛,紙巾馬上被氤濕了。
胸中有一口悶氣憋在那裡,上不去也下不來,她苦笑了一下,反問保姆:「二爺去哪了?有沒有跟你們說?」
保姆回答道:「二爺去哪一般都不會和我們交代的。但是剛才助理來電話了,說二爺今天晚上有重要的應酬,回不來,明天一早要去出差。」
她看著若拙越來越不自然的臉色,躊躇了許久才繼續說道:「二爺最近好像挺忙的,哄您睡了之後,他經常自己到隔壁書房去看文件。這次估計少說也要忙半個月。」
若拙聽到她前半句話,心疼得像扎滿了針,月牙似的黛眉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可是聽完後半句,又忍不住低聲重複:「半個月?」
她一天沒有吃什麼東西,腿都在發軟打顫,饒是坐著都能感覺到一股涼氣從腳心鑽上大腦,心裡好像被人挖空了一般。
顧欽辭為什麼不親自和她說?結婚的日子近在眼前,他要晾她半個月?
別說她能不能等這半個月,紀家能不能等下去都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