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郝、劉之死
「人死如燈滅,在西北,死再多的人,我也看過了。我也不是不知道政治的殘酷。我並不是想為一個陌生的女人的生死來責備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這種漠視生命的神情。不管她是多麼的讓你憎惡,她並沒有犯下什麼令人髮指的罪行,可是,當你眉飛色舞地敘述你的計劃時,就用了『解決』這個詞。也許作為一名政客,你是越來越成熟了,可是我已經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了,我已經快看不清你的臉了!」說完師師頭也不回地走出房去。
「莫名其妙!難道我錯了么?不管用什麼辭彙,就是說『上天堂』還不是代表一個生命的終結?我看你就是一身的小資產階級情調!」曾紋大聲說道。看著師師離去,看了一眼那半罐仍然發著肉香的蛇湯,卻在沒有一點誘惑。長嘆一聲,也回到卧室睡覺去了。
一覺醒來,在曾喜的催促聲中,曾紋急急忙忙趕往上朝的路上。
他心裡極度憎惡這種頂著星星上路的早朝,雖然這個時代晚上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沒有什麼豐富的夜生活供人消遣。但是烏漆抹黑的就要被人喚起,實在是一件讓人深惡痛絕的事情,尤其在這樣一個寒冬臘月的日子。
他迷迷糊糊地進了宮門,想在半瞌睡狀態下進朝堂前,找一個地方繼續片刻的周公之約。不想突然被人大力拽住。一個激靈,定睛一看,原來是侯蒙。看著侯蒙兩個熊貓眼,曾紋邊作揖邊說道:「呵呵,看樣子你是一夜沉睡。這我有經驗。你這會兒不但不困,還特有精神。你得繼續堅持,這一躺下可就起不來了!非要耽誤早朝不可!我這會兒跟你不同,再讓我眯一會兒就成!」
「侯大人、侯大哥,你倒是鬆手啊,我不差你錢吧?」見侯蒙不鬆手,曾紋急於擺脫侯蒙的手,好去再小睡一會兒,哪怕一分鐘也好。
「大——人!您別睡了!大事不好,出大漏子了!」侯蒙苦拉著一張臉,說道。
「怎麼了?」曾紋一個激靈,一下全醒了,「杜、……杜、沒死!」
「死了!」侯蒙面無表情地說。
「梁師成他、他們被發現了?」曾紋舌頭有點不靈。
「沒有,一切順利。三更時分,被撈了上來,兩位太醫、仵作已經下了判斷,標準的溺水而亡!」侯蒙倒不緊不慢地說道。
「難不成,還詐屍了不成?!」曾紋惱怒地說道。
「那倒沒有!」侯蒙依然是那副腔調,「是郝隨、劉友瑞被人殺死在卧房中。」
「我說嘛,怎麼可能詐屍!恩?你說什麼,誰、誰死了?」曾紋一下反過來,緊緊抓住了侯蒙的手。
「大、大人,您別著急,聽、聽我說。」侯蒙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調調(熬了一夜,誰都那德行)「昨日夜裡,我就怕出事,一夜沒敢合眼,好容易等到仵作做完驗屍,我也方了心。這不早朝也該開始了。宮門剛打開不一會兒,就有兩名太監出門而去。雖說一切手續正常,但我總覺得兩人形跡有些不對,仔細一瞧,居然認識,是太後宮中伺候郝隨、劉友瑞的兩名小太監。因為大人讓我盯著著兩個人,這半年我就上了心……」
「快說重點!這兩人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了?」曾紋有些急了。
「是,您別急。馬上就到重點。我就跟了幾步,發現今日早朝安惇來的特別早。往常他和大人您一樣,一般都是掐著鐘點來的。然後,我看他們沒說話,卻直打手勢,什麼意思我沒看明白。接著那兩名太監就上了安府的轎子。我越看越蹊蹺,就趕忙派了幾個人悄悄跟上安府的人。這邊又趕緊派人通知太后,我本來是害怕郝、劉二人又有什麼反覆,重新又和兩惇勾搭上。沒曾想,很快傳來消息,二人分別被人殺死在自己的房中1
「你說什麼?二人均被人殺死房中?」曾紋跺了一下腳,「好快的手!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宮中下手!看來章惇和自己一樣,害怕夜長夢多,都要先發制人。昨夜派人引蛇出洞,還有杜太妃的死都在午夜,那時再籌劃,顯然已來不及了。只能是章惇和自己一樣早就計劃選擇好了這樣一個夜晚。這樣一來,雖然證據仍然在手,但已經沒了人證,想扳倒章惇,幾率大大降低了1
「哎!」曾紋狠抽了自己一下,心中暗想:「這章惇歷史上被人輕輕鬆鬆因為靈輦陷入泥潭一事遭彈劾,很快就接連被貶,從此再沒有翻身之日,消失在北宋政壇上。可是自己接二連三沒能鬥倒章惇,還真是沒用啊!這皇城內外的士兵十之**都已掌握在自己手中,竟然還讓他偷襲成功,自己真是該死!輸就輸在太輕敵了!還好,自己還有后招,不會全輸掉。最起碼可以搶回伏辯,拿下安惇,能斬其一條臂膀也算狠狠出了口惡氣吧1
「大人、大人!」侯蒙使勁搖晃著正在神遊的曾紋。
「噢,侯蒙,你速速派人傳話給趙虎、王倫,待會兒朝會之後,一切按計劃行事。這一次千萬不能再出紕漏了!」曾紋好一陣回過神來,趕緊吩咐道,「另外立即追查兇手,那兩名小太監非常可疑,要立即追查!」
「大人,已經證實此二人分別叫做李威和趙萬,正是在郝隨、劉友瑞二人身前服侍的小太監。今晨他們是冒名出的官城。基本已確定二人有重大嫌疑。另外,我的幾名手下,已跟蹤二人,發現他們坐轎隨安府中人一起進入安府。我已通知趙虎加派人手,密切注意。估計因為現在城門未開,他們可能暫時躲在安府中,不過以後很難說,說不定也可能會被殺人滅口。所以我想,我等是不是可以改變計劃,現在就動手!以免夜長夢多、再生事端!」
「好,你當機立斷,做得很好!可真是智勇雙全,又運氣超人阿!我想現在還是暫時不動,一來安惇未回府,這麼大的動作,安惇如此精明之人定會詳細問個明白。就算要殺人滅口,應該會在仔細盤問之後,這個時候衝進去,變數太多,萬一二人藏身之處隱秘,那就不好收拾,還是照計劃行動,另外通知巡城營加緊巡邏盤查,特別是在安府附近。讓他們不敢輕易行動,乖乖地呆在安府1曾紋說道。
「現在就希望,一那兩個小太監,被我們生擒,二能挖出幕後黑幕是章惇,至少要兩個人指正他!再加上證據在手,他就死定了!老天爺保佑1侯蒙說到。
「看你運氣這麼好,那一定是得到了滿天神佛的保佑!」曾紋笑著說道。
當天朝會最大的焦點當然是郝隨、劉友瑞被人殺死在卧室中。太后自然是一臉鐵青,太皇太后更是借題發揮。首先向當夜皇城內值班的最高長官副都指揮使陳兵發難。兩位內侍死於宮中,皇妃杜娘娘及仕女雲兒不慎落入水中溺水而亡。一個時辰后,方被打撈上來。一個晚上,死了四個人,先說他玩忽職守,而後又懷疑他涉嫌,接著又把矛頭指向兼任皇城使的侯蒙和陳兵的直接長官執掌宣院的王厚。當然遭到了以曾紋為首一派的強烈反擊。其後以韓忠彥、范純禮為首的元祐黨人和曾紋眾人又是一頓唇槍舌戰。可惜的是另外一方章惇等人一個個心不在焉,沒有加入戰團。而以曾布為首的曾家另外一股勢力也保持隔岸觀火的態度,直到朝會結束。最後,在太后干預下,對陳兵的處罰是先罰俸一年,調到地方了事。
朝會剛結束,就有一位中年內侍笑眯眯地對曾紋宣旨,說是太后召見。曾紋看了看這位陌生的太監一眼,四十多歲,白白胖胖,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的。一旁侯蒙在一邊低聲說道:「這是剛剛任命的昭懷宮總管童貫。」
那中年太監也忙笑著說道:「童貫給曾大人行禮了,這以後還要大人多多提攜才是!」
曾紋笑著說:「哪裡、哪裡!倒是以後少不得麻煩公公!還要請童公公多多關照才是!」一番話說完,他才琢磨過味兒來,童貫這名字終於喚起了他的記憶,這名人太多了。不是太著名的,誰能記得?
可這童貫名列徽宗時「六賊」(六大奸臣)之二,僅次於蔡京。仗著徽宗信任,執掌兵權,先是靠著王厚平定了河湟,一舉掌握了西北軍權,他恃功驕橫,因為本人是宦官,苦於無軍功,難有大的升遷。他又與蔡京關係密切,於是密謀通過邊挑釁的行為獲取了軍功。可惜多次被西夏人打敗,童貫隱匿不報,反常以大捷上奏。西夏雖然打了勝仗,但因國土狹小,物產不豐,干戈連年,不堪重負,故有求和之意。這當然也就童貫撈取了政治資本。他一度領樞密院事,掌兵權約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