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痛苦回憶
87_87583商隊再次啟程的時候,去追殺的匪盜的兩個女武宗與傭兵們都已經回來了,有兩位武宗打頭陣,所以追出去的傭兵並沒有一人隕命,甚至連重傷都沒有一人,只有幾人受了些輕傷。
這一夜,無疑是傭兵們進入沙漠之後過得最愉快的一夜,原本只能任憑盜賊宰割局面,卻突然來個反轉,而且他們回來后還從昌軍手裡領到了相當於全額傭金一半的金幣。
商隊啟程后,昌軍與獨孤熠等四人又回到了遇上匪盜前的位置。
此時,煥明手裡玩弄著剛拿到的兩枚金幣,喜笑顏開地對獨孤熠說道:「小子,你還真是我們的貴人啊,大哥才剛把你救回來,我們就平白得到這兩枚金幣。」
「這與我無關。」獨孤熠閉眼躺靠貨物上,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漠,當然只有臉上這樣,心裡可就沒有這般平靜了。六年流浪的他不是沒有見過殺人,可是像今夜這樣,短短半小時里就死去數百人的場面卻是第一次見到;在他心裡也沒有對死者的同情,只是希望自己也能修得一身本領。
「怎麼會無關?」煥明抬頭向四周看了看,又壓低聲音的說道:「我看吶,那小姑娘一定是看上你了……」
「這話要是被她聽到,一定會殺了你。」獨孤熠坐了起來並冷冷的打斷煥明,仰頭望著高高在上的夜空,道:「她與我,就好比這天與地,她不是我能觸及的。」
「不會吧。」海燕也輕聲插了進來。「我看這個秦琴對你蠻熱情的啊,你看她對大哥就冷淡到了極點。」
「她不是也說了嗎,所以只是因為我們年紀相仿而覺得她與我應該有話聊,才會對我稍微熱情一些。」獨孤熠心底是連秦琴對他有好感都否認了。在他想來,他自己只是一個乞丐,而秦琴卻是一個三百金幣放在眼前都不曾看一眼的世家千金小姐,在他身上根本沒有什麼能讓秦琴萌生好感的地方。
「你們倆也別再揪著他說這個了。」昌軍對煥明和海燕笑了笑,這笑容的意思就是『不要多說,看著就行』。
明白了昌軍意思的兩人臉上也浮現玩味的笑意。獨孤熠從他們臉上的表情也不是不能猜到他們在想什麼,只是因為他們沒有再出聲煩自己也就隨三人胡亂臆想去了。
安靜的走出一段距離后,昌軍從懷裡掏出一小袋錢幣並扔向獨孤熠,道:「這是那三百金幣分發后剩下的零頭,你就留著吧。」
「當是你們救下我的報酬及接下來這幾天的伙食費。」獨孤熠撿起錢袋又扔了回去,錢袋在他手中停留的時間絕不超過三秒。
接住錢袋的昌軍用愕然的眼神望著獨孤熠,幾秒過後,才笑道:「你都沒看裡面有多少錢,這些錢可足夠你小子吃上幾年的乾麵包了。」
「我沒有理由接受。」獨孤熠絲毫不為所動,繼續說道:「而且我若拿著這些錢那隻會引來貪婪之人的刀劍,我還不想成為別人刀劍下的亡魂。」
昌軍三人聽了獨孤熠的話都愣住了,這個少年,這個乞丐,面對可能是他至今為止都未見過巨額錢財竟毫不動心,還說出這樣的話來,他之前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許久之後,昌軍從少年的話中回過神來,眼神認真的望著獨孤熠,道:「我還是想再問一次,你真的是乞丐嗎?」
聞聲,獨孤熠便在馬車上站了起來,雙手從胸前平攤,笑道:「就如你們所見,身無長物,如假包換的乞丐。」
「哈哈!」昌軍乾笑一聲之後便不再言語,煥明和海燕也不再開口,四人又陷入沉默中。
沙漠的夜晚,冷的讓常人難於接受,但為了能儘快的走出盜賊的活動範圍,今夜也只有連夜趕路了,雖然商隊上下都已經知道商隊里有兩位武宗強者,不過,他們可都不想因為自己的無能導致盜賊追來而驚動她們。
趕車都換成了雇來的傭兵,這些修鍊者的身體可比普通人要強悍許多,寒冷的夜風並不能阻止他們,而那些只是普通人的商人都已經鑽進他們暖和的馬車裡睡覺去了。
獨孤熠雖沒有暖和的馬車給他休息,而他也不是修鍊者,不過,他能一個人走到這沙漠的中心來,昌軍也毫不懷疑這少年抵禦寒風的能力。
正如昌軍所料,躺靠在貨物上的獨孤熠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了。海燕輕輕的為他蓋上一條毯子之後,她自己也換了個舒適的姿勢閉目養神。
以前,無論睡在什麼地方,獨孤熠都會半夜驚醒;而今夜卻睡的十分安穩,當他醒來時已經是烈日當空的正午時分,商隊已經停下來休息了。
「你終於睡醒了。」
獨孤熠的眼睛才微微睜開,耳邊便傳來了少女帶著些許冷淡又夾帶些許高興的聲音。「我還以為你要一直睡到午飯時。」
「哦。」
獨孤熠胡亂的應了聲並坐了起來才發現自己竟是在一輛寬敞的馬車裡,不用多想就知道這是秦琴主僕三人乘坐的馬車,而且現在馬車裡只有他與秦琴兩人。
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獨孤熠想著這兩個問題,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
秦琴白皙的手指輕輕地點在獨孤熠額頭上,輕聲道:「我去找你的時候你竟還沒睡醒,然後,那個叫昌軍的傭兵問了我的意見后就把你搬到這裡來,沒想到你竟然睡的那麼沉,他們都沒有把你弄醒。」
「昌軍。」獨孤熠恨恨的念叨,再一想到昨夜三人的調侃,明亮的左眼都快出冒出火來了。
「怎麼了?」秦琴不明白獨孤熠是從哪裡來的恨意,還以為是她的擅自決定惹他生氣了,於是弱聲道歉:「對不起,我不該……」
「不、不不……」少女突現嬌柔的一面竟使獨孤熠慌張起來,慌忙起身卻因為腿腳發麻而不能站穩,在摔倒下去的時候雙手緊緊按住秦琴雙肩,兩人一上一下摔到了柔軟的長椅上,此時,不管怎麼看都是獨孤熠把秦琴撲倒並壓在身下的姿勢,如果兩人年紀再大點的話這姿勢可是很容易引起他人誤會。
此時,兩人的臉頰相距也不過分毫,望著秦琴水汪汪的雙眼,獨孤熠只覺得自己的心神好似都已迷失在其中;如此清純明亮的雙眼,獨孤熠覺得很熟悉,也很懷念!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曾有過這樣漂亮溫柔的一雙眼睛在他的身後靜靜的看著他的背影,而那時的他卻沒有為此回首,甚至都沒有減慢離去的步伐。
看著秦琴的眼眸,獨孤熠忘記了現在身處何處,只覺心裡陣陣刺痛,胸口變得酸酸的;就像他真的辜負過『某人』的期待與感情。
「獨孤熠。」
彷彿過了很久,又彷彿只是瞬間,獨孤熠聽到秦琴叫他的名字才恍然回神,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忙放開秦琴並坐到另一邊也不敢再看剛才被他壓在身下的少女,也忘了去想那瞬間產生的熟悉與辛酸的感覺是從何而來,通紅的臉頰垂的非常低。
「對…對…對不起,我…我第…一次…見到……所以……慌……」獨孤熠結結巴巴、支支吾吾的說了半天也沒能將他心裡想說的話講清楚。
秦琴捋順髮絲又將皺起的衣裙拉平,這才將目光投向獨孤熠,微笑著說道:「你現在的樣子很有趣呢。」
「我……」獨孤熠聽聲音也知道秦琴並沒有生氣,可他卻依然不敢回頭看秦琴。
「和我講講你的過去吧。」秦琴說這話的時候又主動坐到了獨孤熠的身邊,好似剛才的事從未發生過一樣,一點都沒有讓她覺得難堪或尷尬。
「我的過去?」獨孤熠此時才回頭看向秦琴,本想拒絕的可想到才剛發生過那樣尷尬的事,現在不能再冷場了,於是深深的吸了口氣后便開口講道:「因為某種原因,我剛出生便被母親拋棄,之後父親也從未在我面前提過母親一句,所以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母親面容與名諱。」
獨孤熠微微搖搖頭,將臉上的苦澀甩走後,又接著說道:「而父親也在我三歲的時候被人殺害了,從那以後我便一個人苟活於這世上。我想要為父親報仇可卻連對方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父親都不知道,何況我自己也沒有那能力,那時單是埋葬父親就已經累的幾度暈倒,現在的我與那時也沒有什麼差別。」
說到這裡,獨孤熠又頓了頓。
「我從三歲就開始一個人生活,剛開始的時候我連擺在眼前的食物都不知道該怎麼食用,只能學著動物那樣生吞活咽;直到有一天,一個同村的婦人出現我家門口,她說只要我付工錢就會照顧我,我欣然照辦了,那一刻我竟還為不用再吃生的食物而高興,三歲的我又怎能想到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照顧我,她只是需要一個可以隨意進入我家的理由而已,從她進門的那天開始家裡的東西就不斷的丟失,而我卻被她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哄騙;這一樣的人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最後我被趕出了自己的家門,我家的房屋也變成了他們的東西;無處可去的我在那一天真正的淪為乞丐,吃著牲口都不願吃的東西、睡在無法遮風擋雨的破屋裡、牆角下,如此過了三年,又被那些人趕出了那個村子。」
雖是在講自己的過去,獨孤熠的聲音與表情都異常的平靜,好似現在對秦琴說的只是一個從別人那裡聽來的故事一般。
「離開了我唯一熟悉的地方之後便四處流浪,六年來也曾去過不少地方卻始終未能找到我的容身之地;不管我去到哪裡,得來的都是別人的冷言冷語,甚至拳腳,如此被人欺辱使得我也曾幾度萌生死意,可每每到了最後關頭都會想起父親他最後對我說的話;所以,儘管我非常討厭、怨恨這個世界,我也要活下去,因為這是我父親最後的希望。」
獨孤熠的面色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平靜了,小小的拳頭也捏的非常之緊。
「為什麼?我明明什麼都沒做過卻要背負所謂的『詛咒』出生?為什麼我要被母親拋棄?為什麼我要眼睜睜看著父親慘死?為什麼我僅僅只是想活下去卻要被那些村民驅離出生的地方……如果,如果這是上天對我的詛咒,我一定……」
獨孤熠最後還是沒有把話說完,右手握拳並重重的砸在車壁上;而秦琴也在他唯一的左眼裡看到了憤怒與恨意,這是他被昌軍救下后第一次毫無掩飾的將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或許也是很久以來的第一次。
秦琴沒說一句安慰或是同情的話,甚至都沒有問『詛咒』是怎麼回事,她只是靜靜的看著獨孤熠,好似在腦中想象一個三歲的孤兒的孩子是如何熬到今天,又或是在想該如何幫他改變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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