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知色慕少艾
87_87614入夜,乾清宮的宮燈還亮著,梁九功侍立在側,不時磨墨倒茶,整個大殿沒有絲毫聲響。
「主子爺歇息歇息吧,別熬壞了眼睛。主子爺,點哪位伺候您?」梁九功小心翼翼。
他心裡陣陣叫苦,老祖宗挑的侍寢女官,都非容貌出挑的女子,萬歲爺雖然有雄心大志,可哪家的少年不愛個俏?看不上這些女子也是常理。
小皇帝揉揉眉頭,滿臉的不高興,隨手指了清舒身旁的女孩子。
「就她吧。」
身為皇帝身邊的女官,不僅要伺候日常,晚上也要伺候。
被選上的女孩子鄭佳氏,今年十六,身材豐滿高挑,聽到皇帝點了她,真真是激動的不能自已。
然而小皇帝卻一臉的煩悶。
清舒在床頭點了熏香,拿著香爐將明黃-色的被子熏得香香的,又將一方帕子鋪在床上,將幔帳放下來,等到小皇帝和鄭佳氏進了來,才行了個禮,守在門外。
今天本就是她值夜。
將這幾天體內的龍氣運轉了幾個小周天,全部化為自己的靈力后,忽然聽見寢房內小皇帝暗啞的聲音。
「茶。」
清舒急忙清醒,倒了一杯茶水隔著帳幔遞了進去,前世她也曾如此侍候過師傅,做起來還算是得心應手。
小皇帝拉開帳幔,緩緩坐起身,只穿了明黃的褻褲。
「今日怎麼不是梁九功伺候?」
「回主子爺話,梁公公晚上告了假,今日由奴婢侍候。」
小皇帝揉揉額角,滿臉疲憊:「是了,朕把這回事忘記了。」
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咽下去,卻不是慣常喝的六安瓜片,滿臉怒火:「朕是要茶!你怎麼拿了一碗羊*,你這奴才,存心氣朕不是?」
清舒面無懼色。
「主子爺息怒,黃太醫說了您這幾天肝火太旺,晚間不宜飲茶,故而奴婢自作主張換了羊奶,主子爺喝過後有助安眠。」
聽完清舒的理由,小皇帝眉頭略微舒展:「你這小奴才倒是伶俐。」
又嘗了一口,他素日不愛喝羊奶,因其腥味重,今日口感卻與眾不同。
「這羊*怎的無腥味?」
「回主子爺話,奴婢擅自用了桂花煮,故而除了腥味。」
小皇帝點點頭,再無別話,倒是把一碗羊奶都喝了進去。
清舒放鬆了一口氣,如今她修行全靠面前這小皇帝的龍氣。龍氣這東西與天子氣運和身體有關。若是天子氣運盛,身體康健,自然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例如末代帝王,國家將傾,或是步如暮年的天子,身上龍氣也不會充沛。
「鄭佳氏伺候有功,又是老祖宗親選,晉為答應吧,遷居翠松閣。」
鄭佳氏滿臉喜色,跪在龍床上行了一禮:「奴婢謝主子爺恩典。」
緊接著,小皇帝叫了太監將鄭佳氏抬回去。
「主子爺,您再睡會,明日還有大朝會,寅時一刻就要起身呢。」
小皇帝並未應答,端詳了一會清舒:「臨幸了鄭佳氏,也算是給老祖宗一個交代。你們這幾個宮女,容色平平,除了你倒還伶俐,都是木訥的很,真是沒意思。」
他心中也是憋屈的很,前朝鰲拜把持朝政,他這個皇帝說句話當放屁一般。到了後宮,要迎娶自己不喜歡的女人,連教習宮女都不是自己的可心人。
清舒低頭不答:「奴婢幾個容色平平,性格木訥,此中包含了老祖宗苦心。皇上如今尚且年幼,若是被女子教唆了,大清豈不是少了一位千古明君。」
「你倒是很會說話,罷了,你出去吧,朕要安寢。」
清舒等四個女官,只有鄭佳氏得了小皇帝臨幸,瘋了鄭佳氏為答應后,僅那日召幸了一次,後來便再也沒有見過天顏。
這一日,下了小朝會,小皇帝神色凝重,滿臉郁色。
「皇上,今日的摺子已經都呈上來了。」
抽出其中一本,越看越氣,直將那摺子擲於地上:「大膽鰲拜,不過是我愛新覺羅家的奴才,居然如此大膽犯上!」
梁九功急忙跪下:「主子爺息怒,莫要氣壞身體。」
小皇帝指著梁九功:「去,給朕念這道摺子。」
「奴……奴才不敢。」
「廢物!」小皇帝又指著清舒,「你來念。」
清舒拾起奏摺,聲音清朗:「奏,戶部尚書蘇納海蔑視聖言、藐視上命,其在位期間國庫空虛致使鑲藍旗旗人有千人領不到薪俸,中飽私囊。直隸總督朱昌祚、巡撫王登聯撥地遲誤、紛更妄奏,以上三人俱應論死罪。輔臣蘇完瓜爾佳·鰲拜。」
「混賬!」一個茶杯堪堪擦著清舒的頭飛過,啪的碎在地上。
一屋子人都跪了下來,大氣都不敢出。
「混賬鰲拜,中飽私囊的是誰,明明就是我們功高震主的蘇完瓜爾佳首輔!仗勢欺人,強硬圈地,蘇納海、朱昌祚、王登聯三人何其無辜?不跟其換地,他就想借著朕的手除掉朕的肱骨之臣,公報私仇,他欺人太甚!你們都滾出去,讓朕自己呆著。」
小皇帝已是滿面怒容,不能自已。一屋子宮女太監面面相覷,退了出去,只有梁九功偷偷在窗外望著,極為擔心。
清舒卻蹲下身,將地上一片片碎瓷撿起來。
「朕讓你出去,你敢忤逆朕?」
她行了一禮:「主子爺息怒,奴婢收拾完地上的碎杯子,自然會出去。方才碎瓷片散落地上,若是傷了主子爺怎生是好?」
「你……」
小皇帝像是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是了,他在前朝受了委屈,何苦拿這一屋子奴才出氣,他們服侍他也是盡心儘力,並無半點差錯。
一時間,他是覺得自己就是個傀儡,比之受人擺弄的漢獻帝也是不如。
不管他日後會成為什麼樣的君王,此時愛新覺羅·玄燁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
喟然長嘆:「朕當真是處處受人挾制,這個天子之位坐的如同傀儡。」
清舒不動聲色,重又倒了一杯茶。
小皇帝看到她這般,面露不滿:「朕如此生氣,那個叫什麼……什麼舒寧的,你說些話讓朕高興!不然明日就將你調入辛者庫去。」
清舒面無表情看了小皇帝好一會兒。
「奴婢不會說哄人開心的話,不過幼時奴婢在家聽過一段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主子爺既是承天之命,擔當大任,奴婢又如何能哄的了皇上開心呢。」
「你這個小奴才,竟也讀過《孟子》?」
「不過聽說過。」清舒頓了頓:「我朝太祖以十三副盔甲起家,打下大金朝江山。太宗皇帝更是從多位貝勒中脫穎而出,執掌江山。更別說先帝爺也曾受逆賊多爾袞轄制,最後不都剷除逆賊,成為聖明之君。」
小皇帝面色漸漸嚴肅起來,良久點頭:「你說的不錯,這些道理朕豈不比你這小奴才懂,這幾日確實,朕太過心急了些。」
舒了口氣。「你這小奴才見識倒是不凡,若是男子,朕定封你個御前侍衛噹噹。」
這時,梁九功滾了進來,看了清舒一眼,滿眼欽佩。
「主子爺,氣大多傷身,聽下面的小太監說暹羅供上來的六月蕉開的正好,不若主子爺移駕御花園,去看看。」
「也好。」小皇帝想了想,將手中奏摺一扔。
暹羅供上來的六月蕉極為不易存活,先帝時期曾以此取悅孝獻皇后董鄂氏。然而沒等六月蕉花開,孝獻皇后便已香消玉殞,緊接著先帝便萬念俱灰,出家為僧。
這段辛秘只有小皇帝和當今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幾個老太妃知曉。
若非孝獻皇后所生的四阿哥榮親王早逝,這皇位哪裡輪得到他來坐呢。
看著開的艷麗的六月蕉,小皇帝心裡思緒重重。
此時,不遠處桃林內傳出隱隱約約的歌聲,小皇帝起了興緻。
曲徑通幽處,卻有一女子,身穿宮女服,倚在假山石上高歌。聲音婉轉明亮,宛如黃鶯初啼。
一曲畢,小皇帝不自覺的拍手稱好。
那宮女似是被嚇了一跳,急忙起身,瞪著小皇帝頗有些不知所措。宮女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杏眼桃腮,膚色粉白,窈窕身段即使在寬大的旗袍中也沒有藏住。
「大膽,見了主子爺還不行禮!」
小皇帝來了興緻,揮揮手:「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宮裡的?」
「給主子爺請安,奴……奴婢馬氏容湘,是……是壽康宮淑惠太妃宮裡的宮女。」
這姑娘戰戰兢兢,晶瑩的眼中蓄滿淚水,看著越發像只惶恐不安的小白兔。
「容湘?容湘?這倒是個不錯的名字。你可願意跟在朕身邊伺候?想來淑惠妃母也不會捨不得一個丫頭。」
小皇帝拉住馬容湘的手,抿唇一笑:「放心,朕不會薄待了你。」
身後,梁九功、清舒等人早就退出十米之外,充耳不聞等著皇上泡妹子完事。
當夜,這名叫馬容湘的宮女便宿在了乾清宮寢殿,直至月亮上了樹梢才被抬回去。第二日小皇帝便下了諭旨,將這宮女封了常在。
接下來一連五日,都寵幸了這位馬姓常在,時常招其去乾清宮伴駕,榮寵非常。
而小皇帝的第一個女人鄭佳氏則不知被遺忘在哪個角落裡了。
清舒剛沏完茶水,便見馬常在聘聘婷婷的走了過來。
「給馬小主請安,小主萬福金安。」
「寧姑姑,這茶水便由本小主拿進去罷,本小主伺候主子爺,爾等在外候著便好。」
說完便要拿清舒手上的茶盞。
清舒皺皺眉,躲過馬常在的手:「可是主子爺吩咐奴婢們在外候著的?」
馬常在一僵,柔柔一笑:「正是萬歲爺的吩咐呢。寧姑姑真是主子爺的好奴才,連本小主的面子都是不給的。」
她是衷心的好奴才?這話若是讓前世的修仙同道們聽了豈不是笑掉大牙。現在不過是形勢比人強,身處皇宮,她不想惹禍上身罷了。
清舒不答話,將茶盞交給馬常在,行了一禮。
這時正有個小太監過來對著清舒耳語了幾句。
乾清宮門外
清舒對著面前的女子行了一禮:「給小主請安。」
這女子便是封了答應的鄭佳氏,鄭佳氏神色隱隱有些不安:「寧姑姑,本小主給主子爺做了些羹湯。可否讓本小主進去見見主子爺。」
「小主請回吧,馬小主正陪著主子爺,況且主子爺現在正批閱奏摺,誰也不見。」
鄭佳氏自做了答應,獨居一個院子,還有兩個伺候的小宮女和一個太監,日子過得很是富足。她相貌平平,卻被選為侍寢女官,四位女官之中,只有她得皇上寵幸,封了答應。
然而自第一次招幸之後,主子爺就再也沒臨幸過她。漸漸的連御膳房的膳食也不準時了,有時候更是送些冷的飯食。這種情況在那位馬姓女子封了常在後更甚。
「寧姑姑,我們以前都是一起來的乾清宮,您就通融通融吧。若不然,你讓梁公公出來見我。」
鄭佳氏臉上帶著懇求。
清舒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小主莫要為難奴婢了,這羹湯奴婢可幫小主拿進去。然而主子爺說了誰也不見。」
「……也好,那就麻煩寧姑姑。」
鄭佳氏難掩臉上失落神色,怏怏回去了。
「奴婢給主子爺請安,給馬小主請安。」
小皇帝皺著眉頭:「你這小奴才去哪了?不是讓你進來伺候,給朕讀奏摺嗎?你手裡端著的是什麼東西。」
清舒挑眉,看了一眼馬常在,她倒是神情自若。
「是奴婢的錯,方才鄭小主在門外求見主子爺,因著主子爺說誰也不見,奴婢給擋了回去。這是鄭小主親手做的羹湯。」
「鄭小主?」
小皇帝明顯記不起來這個名字了。
「主子爺,那是您先前封的鄭佳答應。」梁九功急忙解釋。
「哦,她啊。放那吧。」
小皇帝對清舒招招手:「朕看了半日的摺子,眼睛痛的很。馬佳氏是個不識字的,梁九功也半斤八兩。你來給朕念。」
「是。」
清舒上前:「奏,萬歲爺年已十一,應大婚親政,廣選秀女以立皇后,承天之澤,開枝散葉方不負祖宗遺訓。臣以為,首輔大臣、一等公赫舍里·索尼之女賢良淑德,母儀天下,堪為聖上良配,可立為後。禮部尚書王欽立。」
翻了翻剩下的摺子:「剩下的都是請主子爺立后的奏摺。首輔大臣蘇克薩哈大人請立首輔大臣遏必隆之女,鰲拜大人義女為皇后。戶部侍郎、兵部尚書請立索尼大人的孫女為皇后。俱都是請主子爺儘快大婚,親政的摺子。」
「他們倒是著急的很,不過親政是勢在必行之事,不過皇後人選老祖宗早有定論。」
小皇帝在那些摺子上寫了個「閱」,便扔下不管了。
又過了兩個月,小皇帝下旨,聘首輔大臣索尼的孫女,赫舍里·芳珍為皇后。帝后大婚之日前,同是首輔大臣的遏必隆之女的鈕祜祿·寧聶里齊格入宮為妃,正五品郎中索爾和之女納喇·爾嵐為常在,科爾沁三等公吉阿郁錫之女博爾濟吉特氏·賽罕為貴人。
皇帝納妃子並不需要什麼禮儀,不過是一頂小轎子將人抬進宮罷了。鈕祜祿·寧聶里齊格是妃位,為永壽宮主位,可帶兩位隨身伺候的奴婢進宮。而不過是常在的納喇·爾嵐和博爾濟吉特氏·賽罕就沒有這種特權了。
幾位貴人進了宮,隨後太皇太后就將小皇帝叫去慈寧宮。
進了慈寧宮,果然見到幾位年輕姑娘。
「皇帝,你也來見見,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也不必忌諱。」
右下手穿藍色旗裝的姑娘,最為華貴,相貌一般,乃是遏必隆之女寧聶里齊格。其次便是太皇太後娘家的曾孫女賽罕,細眼圓臉,一副憨憨厚厚、好生養的面相。唯有常在納喇·爾嵐較為清秀,打扮的也極為素凈。
皇帝年紀雖小,到底還是九五之尊,與幾個小妾見了禮,當晚便翻了寧聶里齊格的牌子,宿在永壽宮。緊接著第二晚是博爾濟吉特貴人和納喇常在。
除了納喇常在獲得連續兩晚的恩寵外,幾個新進的貴人不偏不倚。小皇帝還是最願意招幸馬佳常在。
而轉眼就到了皇帝皇后大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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