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康熙十八年,緊隨太皇太后之後,鈕貴妃也一病不起,她心結重,進宮多年無所出也無寵,從低位嬪妃那裡抱來的孩子一個接一個的早夭,心力交瘁之下終於支撐不住,病入膏肓。
康熙嘆息著將鈕妃封為皇貴妃,好沖沖喜。跟著鈕妃一同晉封的還有,榮貴人、誠貴人、宜貴人、宣貴人、德貴人,一同晉封為嬪。後宮中隱隱以佟貴妃為首。
也是這一年,清舒感覺到她到了合體期大圓滿之境,要閉關修行,打破界限。她早就在圓明園的花池子中開鑿了一個洞穴,就是為了閉關修行用的。牆壁上的四顆夜明珠仍舊熠熠生輝,睜開雙眼,感覺到充沛的靈力在體內運轉了十二個大周天,才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身上的衣服居然有些地方已經變得破破爛爛,散發一股陳腐的味道。
手臂微微一動,手肘處的衣服就裂出好大一個口子,地上厚厚的一層灰塵。
閉關這些日子,她成功突破合體期,進入大乘期。用了個清風決抖乾淨自己身上的灰塵,又從乾坤袋中掏出一件新衣裳換上,這才打開機括,封死的大門開啟,走了出去。
通過一條幽暗的石壁甬道,忽然豁然開朗,正是水池邊上的小花園。
現在是夏天?花園子中一團團繡球花開的正艷麗,亭子兩邊還掛著兩個鳥籠子,籠子里只兩隻極為長得很討巧的畫眉鳥,畫眉鳥尖尖的嘴一張就發出一串婉轉低吟的鳥鳴。
而另一個龍子中的畫眉鳥卻神色萎靡,一直拿尖嘴叨籠子,羽毛亂糟糟的。
清舒看的出神,打開關著畫眉鳥的籠子,輕柔的將那隻小鳥捧在手心,那畫眉鳥縮在清舒的手裡嚇得不敢動彈。直到她打開手,才撲棱著翅膀飛出去了。
「大膽,你是誰?竟敢放走主子爺最喜歡的畫眉鳥!」
清舒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太監氣勢洶洶揮舞著手裡的掃把。
「你是誰?」
小太監看到清舒的臉,不禁看的呆住,聽到問話才反應過來:「大膽,咱家還沒問你的罪呢。你是哪裡來的?這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地方,這是小佟貴妃娘娘住的地兒,雖然我們主子病了,可主子爺隔三差五就來這裡。」
「康熙,他總來?」
小太監氣瘋了:「大膽,大膽,竟敢直呼主子爺的名諱!來人,來人,這裡有個外人!」
一隊侍衛呼啦啦的從門口跑進來,為首的仍舊是王圖,清舒熟悉的老人了,但他卻比之前看著老了些。
「快,快把她捉住!這不知是何人居然跑到我們主子的地界兒來了。」
王圖看到清舒模樣,愣了愣,立馬跪下行禮:「奴才給清舒姑娘請安!恭賀清舒姑娘出關。」
王圖在她搬進圓明園的時候就擔任侍衛長官,當然知道清舒並不喜歡聽見什麼貴主子的稱呼。他瞪了一眼那小太監:「還不跪下行禮,這是貴妃娘娘。」
「貴……貴主子?」那小太監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不是說貴主子病……」他立馬住了嘴自知失言,也立刻跪下:「奴才小安子給貴主子請安。」
清舒皺著眉頭:「現在是何年月?」
王圖抬頭看了清舒一眼,卻發現她與幾年前沒什麼兩樣,低下頭:「回姑娘話,現在是康熙二十三年。」
「康熙二十三年……已經過了五年了嗎。」
這時不遠處跑來一個身影,撲倒清舒腳下:「姑娘,姑娘終於回來了。這些年奴才們好想您。」
這是一直在圓明園伺候的大宮女碧含。
「別跪著了,你起來同我說說這幾年皇帝境況。」
碧含遣散眾人,叫人抬來一定寬敞轎子:「姑娘,您既然回來了,這宮裡還是要去一趟的,這些年就算您不在,主子爺也隔三差五來坐坐,不然這宮裡的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們還不得把咱們園子里的人欺負死。」
清舒坐上轎子,聽外面的碧含絮絮叨叨。
「您這回進宮還得去拜會皇貴妃娘娘,現在宮裡是她掌管宮務。雖然姑娘一向不喜宮裡那些規矩,但好歹見一見,叫人說不出閑話來。」
「皇貴妃?皇貴妃是誰?」
碧含一拍額頭:「瞧奴才這腦袋,都忘了跟您說了。皇貴妃就是原先的佟貴妃,因著鈕貴妃去了后,宮裡沒個女主子到底不像樣,主子爺就晉景仁宮貴妃為皇貴妃。您走了不久之後,鈕貴妃的庶妹進宮,如今已經是溫貴妃了。這溫貴妃之下就是康熙二十年晉封的惠妃、榮妃、宜妃、德妃,然後就是嬪和貴人。不過那人數太多,就是奴才也記不過來。您不在的這幾年,宜主子生了五阿哥,德主子生了六阿哥,成小主生了七阿哥。還有許多皇女,您進了宮也不一定都能見到,不過有一個格格姑娘卻要記一下,就是皇貴妃所出的八格格,如今宮裡除了太子爺,就是這位格格是主子爺的掌上明珠。不過據奴才知道的,現在宮裡最受寵的是一位良貴人衛氏,這個人……」
「她怎麼了?」
碧含支支吾吾的不敢答話,訕訕笑笑:「反正姑娘繞著她走就是了,姑娘最好不要見這個人。」
碧含好似話中有話,清舒卻並不在意,想來是康熙又找到他的「真愛」了,極為寵愛那女子。自己本就不喜歡遵守他們的規矩,若是讓那女人生了氣,怕康熙會找自己麻煩。
不得不說,碧含雖然在她身邊呆的年頭不多,卻很是為她著想。
挑夫的腳程很快,一會兒就到了紫禁城門口,碧含給守衛看了腰牌,也很順利的進去了。
到了宮裡,清舒讓四個挑夫去休息,剩下的她自己走便好。
路過騎御所,聽到裡面一陣喧鬧聲,碧含低聲道:「應該是幾個小阿哥在練習騎射,姑娘,我們從這邊走。」
清舒卻不經意的瞥了一眼。
那裡面一個蟒衣玉帶的大約□□歲的小男孩被幾個哈哈珠子圍著,他對面是個大約五六歲的男孩兒,牽著一匹毛色極好的小馬,白凈的小臉氣的通紅,他周圍還站著幾個同年齡的男孩子。
清舒停住了腳步。
碧含忘了一眼,在清舒耳邊低聲說:「被哈哈珠子圍著的那幾個是太子,太子可是個小煞星,宮裡沒人敢惹,姑娘,我們快走吧。」
清舒卻不聽,仍是看著。
太子挑著眉毛神氣活現的樣子跟康熙頗為相似,他指著那匹紅色皮毛的小馬:「四弟,你年齡小,又騎不了汗血寶馬,在你手上也是浪費了,孤拿皇阿瑪給爺的那柄小弓箭給你換,就這樣了。」
說完,他就指使身邊的哈哈珠子去牽那匹小馬,那男孩兒雖然年紀小,卻很有骨氣,死死的攥住小馬的韁繩。
「這是皇阿瑪賞賜給我的!不是給太子殿下的!」
太子傲倨著一張小臉:「孤當然知道這是皇阿瑪賞給你的,可孤是你哥哥,你跟孤換換又怎樣了?孤是君,你是臣,這君臣之道昨天太傅才講過。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如今孤只是要你一匹小馬,你不給就是抗君。」
「太傅是說過君臣之道,可太傅也說過,為人君者當愛民如子。太子殿下既然是君,為何要強搶弟弟的馬。太子殿下是君,又是兄長,這樣霸道難道是為人君,為人兄長該做的事嗎?」
聽到這,清舒不禁點點頭:「這孩子雖年紀尚幼,卻是個可造之材,說話有條有理,將來非池中之物。」
「那個是四阿哥。」
四阿哥?清舒想起來,四阿哥好像是烏雅氏生的兒子,被佟妃奪走撫養,後來烏雅氏還拿這個孩子換了個嬪位。
想到這,不由得對著可憐被生母拋棄的孩子產生了一絲同情。
那邊,太子明顯被激怒了:「孤是太子,你們都得聽孤的,今天你不想給也得給。」
四阿哥身邊明顯大一點的男孩兒焦急說道:「太子殿下別生氣,老四就是太死心眼了。」說了拉拉四阿哥的手臂。
「不就是一匹馬,你就給了太子哥哥吧。」
四阿哥揚起臉,滿眼都是倔強:「就是不給,本來就是太子殿下的錯,憑什麼要我想讓?」
「好!你不給,孤非讓你給。」
一揮手,幾個哈哈珠子就圍了上去,到底四阿哥是皇子阿哥,幾個奴才哪敢真的傷了,可人多推搡之下,四阿哥年紀又小,一下被推倒石頭台階下面去了。
一旁的男兒慌了神:「老四你認個錯吧,要不我就去找大哥,你等著啊,跟太子殿下認個錯。」
太子從小被捧著長大,兩歲被立為儲君,何況康熙一直認為儲君與旁人不同,他生活環境太優越了反而養成了驕縱的性子。
他氣急了,撲上去就要給四阿哥一拳,哈哈珠子們不敢攔著,在一旁面面相覷。
四阿哥好似傷了膝蓋,也沒法動彈,眼看拳頭就要落到他身上,忽然眼前閃過一道白影。
太子的拳頭被鉗制住,望向來人,卻是個沒見過的女人,雖然這女人很好看,比宜母妃和良母妃都好看,但她死死的攥緊他的手,讓他無法動彈分毫,這女人便可憎起來。
「你是誰?好大的膽子,你知道孤是誰嗎?孤可是太子。」
碧含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給這孩子行了禮:「太子爺,這是貴妃娘娘,以前一直住在圓明園,算起來您也得尊稱一聲母妃呢。」
「母妃?你是哪裡冒出來的母妃,孤只有一個佟額娘,沒什麼佟母妃。」
一旁的哈哈珠子急忙在太子旁邊耳語幾句,一臉諂媚的笑:「貴主兒,您這麼多年沒進宮,怕是不知道這是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受了傷,奴才們怕是不好乾主子爺交代。」
「哦?你這是在威脅我?」清舒冷笑一聲,還是鬆開箍著太子手腕的手。
太子跌坐在地上,忽然抬頭指著清舒:「孤知道你是誰了,你是那個他他拉·寧舒,你不過是我皇阿瑪宮裡的洗腳婢,得了皇阿瑪看重封你為貴妃,孤的生母乃是皇后,你有什麼資格教訓孤!」
清舒抿著嘴唇,面無表情,渾身的氣質越發冰冷,碧含知道她指定是生氣了,剛要開口解圍,就聽見她說:「好一個太子,皇帝就是這麼教自己的兒子的?不敬長輩,不友兄弟,霸道橫行,與紈絝子弟何異?今日,我便替你父親教訓教訓你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說著,手指一點,一道微弱白光閃出,太子只覺得好似有千斤力量把自己整個身體壓得跪了下去,幾個哈哈珠子急忙去拽,發現越拽,膝蓋就越陷入地磚之中不能動彈。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太子畢竟只是個小孩子,早已被嚇得哭了出來:「你這妖婦對孤使了什麼招式,快放開孤,不然皇阿瑪饒不了你!」
幾個哈哈珠子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極為伶俐,一溜煙打算去乾清宮找康熙。
「你若認識到你的錯誤,誠心悔改,這禁止自然也就不生效了。若不誠心悔改,你就在這跪倒地老天荒吧!就是你皇阿瑪來了也救不了你。」
清舒拉起四阿哥的手,冰冷的聲線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走,我正好要去你額娘宮裡,送你回去。」
四阿哥不安的看著跪在地上,嚶嚶哭泣的太子,又看看清舒,剛要站起身腿一疼又跌了下去。
清舒摸摸他磕到的地方,聽見輕微的抽泣聲,知道他磕到了,一把將他抱起,抱在懷中,又叫碧含把那匹毛色光滑的小馬牽著。
四阿哥羞得臉通紅:「我……我六歲了,怎麼還能讓母妃抱著……」
微微瞥了他一眼:「你是個孩子,行走不便,抱著又怎樣了。」揪了揪他垂在腦後的的小辮子:「老實點,別亂動,到了你額娘的宮裡,讓太醫看看你的摔得傷口。」
四阿哥不吱聲了,偷偷拿餘光看面前這位陌生的母妃。
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真的是皇阿瑪的貴妃嗎?自從有記憶來,他記得額娘也曾這般抱過他,親過他,溫柔的喂他吃飯。
可自從去年八妹出生后,他好像就被人遺忘在了腦後,額娘再也不抱他,對他親熱,噓寒問暖了。
他不懂事,還曾大吵大鬧,將布老虎丟到八妹小小的身體上。那天開始,額娘看他的眼神就變了,變得冷冰冰的。
他還偷偷聽過額娘同宮女們說,不是親生的就是養不熟的話。
後來他才知道,額娘不是他的親額娘,掌管後宮,高貴無比的皇貴妃娘娘根本不是他的生母。那位永和宮滿臉溫和的德妃娘娘才是他的生母。
滿懷渴望的去了永和宮,那位看似和善的德妃娘娘只是淡淡的叫了一句四阿哥,叫宮女擺了幾盤糕點,然後抱著六弟溫和的哄他睡覺。
她不是他的親額娘嗎?為何對他和六弟這樣不同?
年紀幼小的四阿哥胤禛想不通,他看到,生為嫡子的二哥是那樣不同,皇阿瑪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教養。從小立為儲君,他們這些親兄弟都要叫太子殿下。大哥的母妃惠妃娘娘也對大哥那般溫柔。就算五弟常年養在皇瑪嬤身邊,宜妃娘娘也每天都去看望。
為何自己的額娘對自己卻並不親熱呢,額娘眼裡只有八妹,親額娘見到他只是淡淡叫一聲四阿哥,從來沒有別的話。
他想不通……
景仁宮,皇貴妃早知道清舒要來,早已經叫人準備了茶點。
看到她抱著胤禛,皇貴妃神色略有些驚訝,看向清舒:「沒想到你這一消失就是五年,本宮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皇帝是跟你們這樣說的?我消失了?」
「表哥自然什麼都沒說,不過後宮哪一個嬪妃不希望你永遠消失呢?」
清舒也不惱怒:「你倒是說了一句心裡話。對了我在騎御所看到你家兒子,他被太子推倒應該是摔倒了膝蓋,你這個做額娘的還是叫太醫來看看吧。」
內室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皇貴妃臉上略過一絲疲倦,看向四阿哥口氣微微不耐。
「禛兒,額娘跟你說過多少次,太子乃是君,你是臣,你這樣忤逆太子,本宮怎麼跟你皇阿瑪交代?你八妹身體不好,總是病著,額娘照顧一個便心力交瘁了。你大了,是個男子漢了,別總讓額娘擔心。」
說完,滿臉歉意看向清舒:「八格格又生了熱病,本宮實在不好招待你。丹梔,送客。」
四阿哥垂著頭,抿著嘴角,一言不發。清朝司帳女官的修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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