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年少妄自奪君意

從祠堂出來，天色已亮。

大雪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在毓清，一入冬便會下雪，年關一過雪就下得更大了，雪覆蒼山，重重莽莽，竟生出一股雄渾之氣來。

我只是在迴廊里靜靜站著，看那庭前枯樹枝上覆雪的鳥窩，迷茫的雪裡走來一隊人，有穿著略顯臃腫的宮女撐傘而來。

傘下，是紅綢蓋著的托盤，不用想，這是大姐二姐派人來了呢。

「小小姐快快回屋，外頭天冷可不是一個說話的地界。」

幾日不見，侍黛看上去頗有分高興的勁頭。她不是相府里出去的丫頭，是二姐入宮后，皇上賜給給二姐的。她心性機靈，說話好不潑辣，為人處事倒也圓滑。

「玉漱寶簪一枚。」侍黛接開頭個紅綢。果然紅木托盤上放置著一枚小巧精緻的發簪，此物應當是出於南疆。

「此乃御貢之物，皇後娘娘將它賜於小姐，皇上也是應允了的。」我心下瞭然，他國進貢的物件一旦印上毓清皇室的印章，便是不得私自處理的。

「這物件倒也說不上名字，倒是皇貴妃娘娘特意備為小姐備下的。」二姐連侍黛都不肯相告的物件定是相當重要的，放在一個青花小瓶內。我好奇地將它拿至手中，欲要一探究竟。

「小小姐可要好好保管。」

我雖面露疑色，卻又聽她轉了話茬：「這些呢，都是姿琉宮的小廚房精心做的吃食，小小姐快嘗嘗，還熱著呢。」

聽見這話，我便讓寶宸把頭兩件物件仔細收好，自個兒倒是從了侍黛的意思，吃東西去了，多是些特製的糕點，上頭的印花卻特別好看。福字為中，萬花相襯，雖說俗套，但也是個吉祥的寓意。

「小姐，前廳夫人傳話該去用早膳了！」寶宸從門口進來，低聲向我傳話，見了侍黛倒是極為乖巧招呼一句「侍黛姐姐。」

我心下瞭然，宸丫頭的機靈倒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

我手中的糕點還沒放下，侍黛見我依舊不急不緩便催促道：「奴婢這就回宮同娘娘稟告了。恭祝小小姐生辰大喜。」

我起身相送她於相府門口。又折身去前廳用膳，途中好巧遇到卧病在園多日的顧傾源。

他的氣色看上去並沒有寶宸說的那樣糟糕，從遠處看身姿挺拔，外披一身銀色長裘，迴廊里曲折，卻時有過路的丫頭在他跟前嬌羞走過。

「這般都能遇到顧先生，生生是學生的運氣。」見著他就忍不住打趣他。近處看他，面色倒也不算太過慘白，高聳著髮髻，卻沒完全盤起，發尾及齊耳後。像是畫里的人物，眼角桃妖這讓我想起一個人『穆裘語』。

「為師記得未曾布置過功課。」他總是最了解我的，我遇見他能叫做「運氣」的除了被他抓住沒有完成功課還有什麼。

本不知他的去向，現下卻同我並肩，我算是知道他是故意來找我的了。

「顧先生來找覆雪可是有什麼事情？」我耐不住發問，終是打破一路的平靜。

他眼神溫涼，是一派自得的神色。「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自然是過來看看壽星公的。」

我笑了：「我今日既然是壽星，那倒要向先生討要禮物了。」

「送給你的禮物不能俗套，最好是天上有地上無的，這回到真是全天下只有這麼一物了。」原來這麼些年他都總結出一些我的小性子了。

自從他早年贈我奇文異志，我就知道他和別人不一樣，或許從某些方面來講，他的喜好滿足了我貓一般的好奇心。

「那還不快讓我看看。」於是顧傾源嗔笑我猴急。

他從腰帶內側掏出一個小瓷瓶，其模樣竟同二姐贈與我的那個小瓷瓶別無兩樣。於是我更好奇裡頭裝的是什麼。

「這是民間的一位搗藥師遺世之作，這是其中一件。」

「那它有何妙用？」我真是極為好奇的。

他卻沒了下文，只是怔怔得望著我，他身形高瘦，我是不及他一半高的，心下不覺橫生怒氣，他如何能夠這般輕褻地看我！

垮下原本的興緻：「顧先生若是不說，覆雪自會查出來！」

顧傾源看著那攪亂他一心愁情的女子，小女兒嬌態般的氣走了，真當是哭笑不得。

轉眼又一想，她才剛過及笈之禮，有些東西註定一輩子都不會有結果，但是他要的，就算犧牲所有，也定不會有一絲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