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斷肩扼喉不多時

「傾源自當有話要說.」

於是所有的人都看著他.我隱隱覺得一切都要真相大白了.

場中出奇的安靜.宮娥早早退於一邊.他立於中央.身姿筆挺.唐然跪下.

心中的震動很難言喻.素來都是溫良如玉的顧傾源.這一刻是多麼的卑微.

「母親在上.受兒一拜.」

穆重擎的雙眸深深地眯起.顧傾源已經前額觸地.所謂孝感動天.若說分別二十多年的母子難再有感情.可顧傾源和顧凝卻是血濃於水.

顧凝有了反應.這個在冷宮裡瘋癲了二十餘年的女人原本渙散在各處的眸光凝聚了起來.

她騰身站起.來時.自由婢僕將她打扮了一番.不少朝臣依舊能夠認出當年那個名動都城的綉紗女.顧凝口中喃喃：「兒子.兒子.我的.」

她愈發的激動.叫我看得愈發驚心.

她想下去.可剛一抬步.左右兩肩卻被兩個太監按了回去.這無疑激怒了顧傾源.

他昂首站起.

冷聲出言：「皇兄.不知傾源可能叫的這一聲.」

一句皇兄.在場所有的人都難耐心底的震動.先帝當年駕崩.一紙遺詔宣布穆重擎繼位.六歲的孩童一路艱難.端嘉處處壓制曾一度讓他變成傀儡皇帝.如此艱難的歲月方有了改善的跡象.現在突然又冒出來一個先帝的兒子.

再者顧凝早年便瘋進了冷宮.時光如是.所有的人都已將其遺忘.如今的再度出現.是為這二十六如一日的綢繆.一個平明女子真如此心機.

「朕今日將你母妃接上殿來.自然是承認你這個皇弟.」

聞此一言.眾人嘩然.皇帝這是不是瘋了.

我知道他沒有瘋.如大家所想.他穆重擎苦了這麼多年.帝王心性已是如此.又怎會容得他人窺覷他的江山.

在這顧傾源實在是挑戰了他的底線.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甚至不惜入贅將軍府.為得就是這一刻的重權在握.包攬人心.從奪江山.

顧傾源還真是我小看了你.

「那麼皇上是要為傾源封王封地嗎.」

他話中的不屑如此明晰.他是聰明人.如果交出兵權.穆重擎自然會給他封王封分土地.甚至將他的娘親還給他.只是這之後呢.膽敢舉兵謀反而又滿腹謀略的人穆重擎會放心他逍遙於世.顧傾源自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遠比我想象的了解穆重擎.知己知彼素來是顧傾源的作風.

縱然我不希望他二人相爭.卻隱約為穆重擎擔心.自從顧傾源被我爹請到相府.此等謀略也有十餘年了吧.而他的出現顯然是在穆重擎意料之外的.

從他磕頭認母揭開自己身份的時候.就知道穆重擎再不會有一絲容他的意思.他索性今日就把話表明了講.

「我顧傾源的母親今日必須接走.」

如此揚言.叫人唏噓不已.

穆重擎輕笑：「是嗎.」

由此一言.衝進來一對手持長槍的兵士.我早就料想到穆重擎早有準備.這場鴻門宴.怎麼說他都是最大的贏家.

可是我萬般沒想到自己會跟著凝妃一起衝出去.

她的瘋狂著實叫我亂了方寸.那些個長矛直直得對準了她.這個一心保衛自己孩子的母親.不論她是怎樣的心思.這樣義無反顧的做法無不說著她是個可憐的母親.

我一把將她拉過.與其被兵刃所殺.不如被我強行推到地上.

始料未及的是顧傾源一把將我拉了過去.

喉上一痛.驚覺他掐著我我脖子的一剎那我緊緊的護住自己的小腹.這兒已有了微微的突起.可顧傾源還不知道.若是他下手過硬.定會害到我的孩子.

「皇兄.你可以取我的性命.但是我顧傾源要她陪葬.」

我整個人都在他的鉗制之中.看不到他的神情.卻從他的語調里感受到了深深的陰狠.

顧傾源.我們終於兩清了.心底的聲音這般告訴我.

「顧傾源.覆雪肚子里有朕的骨肉.你若是敢傷她半根指頭.朕叫你粉身碎骨.」

身後的人明顯震動了一下.我有身孕的這件事早就公諸於眾.他定是差異穆重擎會如此看中我吧.顧傾源.你錯了.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在愛過一個人之後.再將其狠狠地拋棄.當年的你給了我希望.而現在.給我的卻是這莫大的驚喜.

心中愈發的悲涼.說到底我在他眼底就是一顆棋子.

不過..

我將視線投到從龍椅上奔走下來的穆重擎.他發緊的神色讓我心中一暖.心下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叫任何人傷到我這個孩子.

「既是不想我傷到他.那麼就讓我平安出宮.三日後帶上我的母妃於西隴徑交換.若是敢傷我母妃分毫.那就別怪傾源手下無情.」

他有他的盤算.可不遠處我的爹爹卻跪坐在地上：「這是怎麼啦.我景筠可就只剩下這麼一個女兒了.」

爹爹悲痛的聲音叫我突來的鼻酸.天底下哪有哪個做父母的不關切自己的孩子的.可是我這個心狠的女兒硬要懷疑爹爹的所作所為嗎.

為什麼要讓這一切變得這般的複雜.

場上僵持不下.顧傾源手中略微用了點力氣.迫使我盡量地抬起頭來否則呼吸就會不順暢.腳由他帶動著逐步後退.我這個人質一心護著肚子里的孩子還真叫『配合』.

在穆重擎眼裡.不光是我重要.這肚子里的孩子也同樣的重要.他主動叫我生下來.讓我覺得這個孩子將來的降生會驅散他的孤寂.

「穆重擎.這孩子的命可就在你手裡.」

他沉悶的語調.卻是叫我動魄驚心.

「不……不要.」

掙扎著喘出一句話.顧傾源的手鬆了松.卻是用另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對他來說我現在時他的救命稻草.人在最危險的時候.總是將希望抓得特別牢.他抓得我生疼.以至於叫我想要咬牙切齒.

片刻之後.穆重擎揚手：「放他走.」

大臣們紛紛下跪：「皇上.」

有的甚至諫言：「皇上.萬萬不可.這是放虎歸山啊.」

離大殿愈來越遠.一路上都有衛兵相追.

直到城門大開.顧傾源才徹底鬆了鉗制在我脖頸上的手.不過這只是一個作勢.在別人眼裡.他的手還是搭在我的脖頸上.

穆重擎不敢輕舉妄動.他站於高階之上.看向我的目光.洶湧深邃.

我堅定的望著她.用另一隻自由的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

顧傾源.心之所大.卻與重擎願違.那我只能斷你肩胄.扼你喉嚨.就像當年你教我的那樣.

宮門外衝出一隊人馬.為首的是許久不見得莫滌蘊.她應該已經帶兵在皇宮周圍潛伏了很久了.

一身喬裝打扮.片刻之後遠處有駛來一輛馬車.就在此時顧傾源突然俯身將我抱上馬車.車內很小的空間.可他的動作卻是極其的溫柔.

「讓你受驚了.靠在我肩上睡一覺吧.」

我冷哼一聲：「顧傾源.你以為現在會睡得著嗎.」

「你依舊這般固執.我知道你累了.懷孕的人嗜睡難道不是嗎.」

他說的不錯.我現在已是滿心的疲憊了.穆重擎斷然不會再派人追過來.顧傾源不會動我這一點他還是清楚地.

「覆雪.如果你不想失去這個孩子.那就聽我的.」

聽他的……那七年裡.我哪一件事不是聽他的.

我別過臉去.將頭靠在車板上.車速很快.坐在裡面著實抖動.心下忐忑不已.這對我懷孕頭三個月的我來說.這種環境著實不太好.

不過他也不再面前我.任由我獨自靠著.

探出身去：「慢些.」

我知道他這是在為我顧慮.可領路的莫滌蘊自然不願意.

「走得慢了危險.我們要趕快與大軍會和.」

她提到了大軍.看來顧傾源早就謀划好了這一切.是啊十年磨一劍.還有什麼不在他意料之內的呢.

「我叫你慢些就是慢些.」

男人上了火氣.我嗤笑道：「顧傾源珍惜眼前人吧.也就她這麼一個人對你死心塌地……」

「不勞你費心.還是要說.你要我珍惜『眼前人』.」

說起眼前人.他看向了我.

這叫什麼話不投機半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