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你說的一切太完美
87_87619陳啟自嘲的笑了,「什麼韜光養晦?我這叫自暴自棄。」
小七扒著周霽雪的手臂,對陳啟做了個鬼臉,「看來殿下那些荒唐事,原來都是裝的啊。」
陳啟無奈的自嘲,「裝和不裝都一樣,反正都是我做的事。我本來就是個沒用的人。」
周霽雪道:「殿下應該記得,所有人棄殿下不顧的時候,是這個和殿下一同長大的九叔,陪殿下度過了那段日子。那時候算是晉王幫了殿下,現在也該是殿下還晉王這個人情了。」
陳啟有些吃驚的,不過很快他的表情又平靜了下來,「這就是父皇忌憚雲谷忌憚你的原因。」
周霽雪裝沒聽見,只問,「這事就這麼說定了?」
陳啟默默的點了個頭,「你需要我什麼時候進宮?」
「越快越好。」
「要我說什麼?」
「先幫你九叔保住夜行衛。就算我不說你也知道,正是因為有這些人在,有晉王。衛國的朝政在九州所有國家裡,才算得上清明二字。正是百官清明,衛國的國力才會在這十幾年提升的如此之快。所有人都對你父皇歌功-頌德,你捫心自問,不是你九叔,不是夜行衛,你父皇的那把椅子能坐的這麼安穩?你出面幫你九叔也就是幫你自己。以後朝中有你九叔給你撐腰,你完全可以硬起身板坐穩東宮。」
「我說了我不要這個位子。從來都不想要。」
「我也說了,你有了這個位子,可以做你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在陳啟的沉默里,周霽雪帶著小七,飄然無聲的離開了東宮。直奔了孫府而去。
小七到了家門口,就對周霽雪說,「師傅其實你不用時時刻刻陪著我。也不用到哪都帶著我。該忙什麼忙什麼去。我還不至於,師父不在身邊就活不了的地步。」
周霽雪道:「好歹我陪你回去,把你交給你娘和你哥哥們,我才能走。畢竟你又是在我手裡丟了這幾天。家裡還不定擔心成什麼樣。」
小七想想也對,「那見過我娘,你就忙你的去。」
周霽雪爽朗的笑了,「好。」
兩人行至孫府大門口,眼尖的門房看見這對神仙,立刻跑過來,「七少爺你可回來了。」
小七隻是點頭,就和周霽雪一同往家裡走,門房跟著說:「少爺,老婦人病了。」
小七猛然停住步子,看了門房,「什麼病?怎麼病的?」
門房說,「大少爺讓小的們一直在門口等著七少爺回來。」
小七看了一眼周霽雪,周霽雪目光深邃,知道孫毅如此處理事情一定有深意,而且怎麼孫夫人病了這是,他的人都沒有和他稟報?是孫家瞞的太好?
兩人急匆匆的進了孫夫人的院子,院子里百花盛開,奼紫嫣紅。錦瑞領著幾個婢女在院子里伺候孫夫人的寶貝花朵。整個院子,顯得與平常沒什麼不一樣。
因為小七和周霽雪的速度快腳步輕盈,院子里的丫鬟們都還暫時沒發現兩人,表情如常的做著自己手裡的活計。
小七鬆了口氣,這麼看母親應該沒什麼問題。周霽雪拽了一下小七,「你心裡有個準備。」
小七茫然的看了周霽雪。周霽雪道:「這是假象。」
小七那剛剛回歸原位的心頓時被提了起來。她直接衝進了。
屋子外面,可能是因為各種花香的原因,絲毫聞不到藥味。而是當小七衝進孫夫人的卧房,推門而入,那久違了的苦澀的氣味,撲鼻而來。
屋子外面的恬靜安然,與屋子外間里滿滿當當的人,臉上凝重的表情,讓小七的心又沉了幾分。
全家人也就孫毅不在屋裡,其他人看著小七風也似的衝進來。二哥孫持,伸手想拉住小七,被小七甩開。
小七衝到了裡間母親的床榻邊,看著母親合著雙眼,似乎在休息。表面上也沒看出有什麼問題。
孫持走了進來,對小七耳語,「有話外面說。」
小七一步三回頭,被孫持拽了出來,周霽雪輕聲問,「有沒有請過御醫?」
孫持道:「沒有。」
「這麼做是對的。外面的大夫怎麼說?」
孫持嘆了口氣,「應該是中了毒。」
小七的手緊緊的握住周霽雪的手臂,雪白的手背上的青筋一條條交錯爆出,顯得猙獰。
周霽雪感受到了小七的憤怒,他柔和的看了小七,用自己的手掌,裹住了小七的手塞進了自己的廣袖之中。
「有沒有查出是誰做的?」
「暫時還沒有,人昨天白天還好好的。晚上就說頭暈,我們開始以為是普通的傷風,先是找了個大夫,說不是傷風。那會母親已經坐不住了。以我的意思,去找外爺,找御醫來。大哥說且等等,然後又找來城裡的幾位名醫會診,確定母親是中了毒。昨天夜裡母親就一直這樣睡著。對外面說就是母親只是傷風。」
「大夫有沒有說大約是什麼毒?」
「還不確定,所以大哥又出去找大夫了。」
此時此刻,小七的心裡不知道是應該憤怒,還是應該悲傷,她想哭,但是自己已經長大了,一大家子人,都在,師傅也在。有事大家一起挑,一起擔當,她哭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她是大人了,不能再任性,想怎樣就怎樣。
「二哥,母親從端午回來,是不是一直都是好好的?」
「這個問題昨天大哥昨天已經詳細的問了母親貼身侍奉的人,確定那天回來以後,母親確實都是好好的。」
小七抬眸看了一眼周霽雪,周霽雪的眼睛恰好也正關切的看著小七。兩個人的目光對上,一個憂愁,一個寬慰。彼此都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這世上還有什麼,比有一個完全懂你的人,站在你身邊,更讓人滿足。
「我能不能進去看看夫人?」周霽雪問。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孫持忙領著周霽雪進入內室。
周霽雪並不是大夫,對下毒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也從來沒下過心思研究。不過他兒時不堪回首的經歷,讓又比常人更加懂得下毒手法,毒的種類,因為那都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事。所以他並沒有如一個大夫那樣,坐下來,給孫孫夫人號脈。而是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
所以他先是仔細的看了孫夫人的面色,發現確實也沒什麼異常。用他的聽覺,聽孫夫人的呼吸也沒聽出來什麼問題。然後他讓小七給他搬了個凳子,他在孫夫人床榻邊坐了下來,端起了孫夫人的手腕,用詢問的目光看了孫持和小七。
兩人齊齊點頭后,周霽雪又開始細心的端詳孫夫人的手,連指甲蓋都細細的看過。看過左右又看右手。
檢查完了手,又檢查了孫夫人的脖頸。最後檢查到耳背後。周霽雪對小七招了招手,小七看了過去,發現母親的左耳廓有一個針眼大的紅點。
孫持也湊了上去,看見了紅點。
三人除了內室,周霽雪對孫持說,「下毒無非是幾種,口和暴露在外的皮膚。嗅覺雖然也能中毒,但是我幾次來過這屋子,從來也沒聞過有熏香的味道。而且嗅覺的毒,要麼輕緩,需要長時間。要麼猛烈,一聞就倒。孫夫人中的肯定不是這種毒。另外我也相信,貴府對飲食一定不會給人下手的機會。夫人在宮裡也不會去碰不應該碰的東西。所以我覺得下毒的途徑最有可能是暴露在外的皮膚。」
孫智拽過小七,「你師傅發現了什麼?」
小七冷著臉答,「母親確實是被人害了。傷口在耳朵後面。」
屋子裡發出小聲的抽泣,男人們的憤怒。
周霽雪對小七說,「我去找人。這裡你行嗎?」
小七大力的點頭。
周霽雪頓時成了全家人的希望。
周霽雪對孫持說,「現在去關閉府門,所有門全部關閉。排查有沒有昨天或者今天離開孫府的人。特別是跟隨在孫夫人身邊的人,一定要嚴查。下手的人,要麼已經走了,要麼還安然的在府里,想渾水摸魚。」
孫持點頭,「其實昨夜開始。大哥已經下令不允許府中任何人出府。門開著也是做個樣子。事情摸不出底細,我們也不能這麼輕易對外露底。」
周霽雪讚賞的目光看了孫持,「不愧是孫大將軍的帶出來的人。」
此時小七心裡根本不會為了師傅讚賞了家裡的哥哥們而感到高興。她的一顆心,完全拴在了母親身上。
孫持孫智孫德三兄弟將周霽雪送出屋子。
小七就穿著他那身滿是窟窿的衣袍坐在孫夫人的床前。守著母親。
本來她還以為,一家人會熱熱鬧鬧的歡迎她再從回家,本來她還以為可以拿嘟嘟嚇唬孫德。本來以為到家以後,母親又會做一桌子豐盛的飯菜。
結果怎麼會是這樣?
到底是誰?她看著母親安詳的睡顏,心裡將每一張熟悉的臉過了一遍。原本覺得最大可能是端午節當天的慶元。
可是事實又證明,發生的事又和慶元沒有關係。
可是,那又會是誰?下手的人一定是母親身邊的人,一定是。
是該輪到她為母親做些什麼的時候了。她定下心來。
走出屋子,對孫持說,「二哥,母親身邊的人,是不是還沒有審過?」
孫持說,「沒有。因為在你和你師傅來之前,我們都不知道母親到底是什麼原因中的毒。」
「那好,麻煩二哥,把平時在母親院子里所有人都叫來,我要問一問。」
孫德第一個站出來,「七弟,這事還是交給大哥。免得打草驚蛇。」
小七道:「六哥,你給我一個會,讓我為母親做些什麼。」
孫德看著小七。
小七繼續說,「我在跟師傅離開安州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母親一個人親力親為的照顧,這一離家就是三年。回來以後也是一個勁的讓母親為我擔憂。我總要為母親做些事,我這顆心才能安。六哥你信我,這些年我在外頭經歷的事,我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傻孩子。」
孫智拽了拽孫德的胳膊,「就聽小七的,我信她。她比我們能鎮得住人。」
孫持上前對小七說,「小七啊,二哥信你。你至少先回去換身衣裳,洗漱一下。審犯人也有點審犯人的樣子。」
孫德走到小七跟前,「我陪你去。」
小七眼中含著淚,手臂一伸,勾住了孫德脖子,「六哥最壞,就你不信我。」
孫德憨憨笑了。
**
小七迅速的回了自己的住處換好衣服,洗漱一番。匆匆又趕回了母親的院子。發現院子里大約站了十幾號人。
院子里的緊靠主屋的門口放了一張椅子。
小七沉著的走了過去。安穩的坐下。她對孫德說,「六哥你去屋裡陪著母親,我要和這些姐姐和大嬸們說說話。」
孫德其實心裡是沒底的,他深怕小七會把事情辦砸了。但是他心裡又說,要信小七,就必須信到底。
等他進了屋子,才發現,屋子裡的人一個個和壁虎一樣,趴窗子的,趴門縫的,往外頭看。
小七端直坐在椅子上。微笑的看著院子里站著的人,表情各異。
她對唯一熟悉的錦瑞說,「錦瑞姐姐,麻煩你去把院門關上。有院子里的事,院子里解決。」
錦瑞應了一聲,將院門關上。
小七問,「昨天老婦人病了,你們都知道了吧?」
十幾個人齊齊點頭。
「有件事,沒告訴大家。其實老婦人並不是病了,而是被人害了了。而且我查出來,害人的人就在你們當中。」
這一句話丟出去,又是一副凌亂的眾生相。小七的眼睛如狼一般的掃視過每一個人的表情。她雖然離周霽雪很遠,但是她已經開始用心學習。
錦瑞作為孫夫人身邊最得寵的丫鬟立刻就哭了,「七少爺你先讓我進去看看老夫人。」
小七笑著說,「我娘沒事,我師傅那樣的神仙來了,我娘還能有什麼事。姐姐放心吧。」說完她又對站在院子里的其他人說,「你們是我孫家的僕人,吃我們孫家的飯,那我們孫家的工錢。我自認為,我們孫家對下人不說是親如一家人,至少不會刁難你們。我娘,菩薩一樣的人,平時說話都不會大聲,對誰都是柔聲細語,只知道種花養草的老太太,她怎麼就得罪你們中間的誰了?你們怎麼下得去這個手。哦,你們中間的那個人,一直在等機會,因為我在,我師傅在,不好下手。這下好了,我和我師傅只是離開了三五天,你就迫不及待的下手了。但是,你有沒想到,我和我師傅回來的這麼快。可惜啊,可惜,如今我師傅已經來了,你覺得你的那些下三濫的計量,還能躲得過他的眼睛?我之所以把你們叫過來,就是想讓你們中的那個人,自己招了算了。我前面說了,我們孫家從來不會對別人惡毒,又或者有意刁難人。不過我們孫家誰也都知道是用戰功爬起來的,你們要是想試試,我和我那幾個哥哥們,怎麼對付北戎人間間隙的手段,大可以來試試。」
已經有人扛不住,開始哭著說:「七少爺,冤枉啊;七少爺,不是我,不是我:」
小七看了每個人的表情,她嘴角輕揚,仰頭看了一下天色,「時間還早,我們先禮後兵。我給你們機會,你們一個一個和我說,昨天一天你們都幹了什麼。從起床開始。誰接觸過我娘,做什麼,當時有誰同時在場。都給我一一說清楚。有發現別人說的事和自己看見的實況對不上號的,告訴我,證實后。我這有重賞。大家排好隊一個一個說。一個人說的時候,大家要安靜聽。從錦瑞開始。」
錦瑞走上前,開始巴拉巴拉的說,說的非常詳細。連具體時辰都說的清清楚楚。
她說完了,其餘的人說。有人說的很仔細,有人說的幾句話草草說完。
十幾個人說完,已經到傍晚,
小七伸了個懶腰,問錦瑞,「錦瑞姐姐,現在是什麼時辰?」
錦瑞說,「剛剛聽見更鼓好像是酉時。」
小七又問錦瑞,「錦瑞,你覺得她們說的有沒有有漏洞的地方?」
錦瑞為難的搖了搖頭,「我聽不出來。若是有人有意想隱瞞什麼,估計也早就編好了應對的話,以我們這等沒見過世面的粗人,也不可能察覺的出來。」
小七點頭,「姐姐你說的很有道理。」然後她又問院子里的人,「你們仔細想想別人說的話里能不能找到什麼漏洞,如果找不到今夜你們就給我站在這裡,不給你們吃喝。不給你們睡覺。」
小丫頭們頓時哭成了一團。
小七又將眾生相看在眼裡,她冷哼一聲,「我這麼做算是對你們客氣。若是在別人家,你們就已經死過了。怎麼家中主母被害,貼身侍奉的人難道不該死?我至少還給了你們機會解釋。」
這時候有人說話了,「七少爺,我覺得冬梅說她昨天在老婦人身邊奉茶那段有問題。」
那個叫冬梅的丫頭,立刻就蹦了起來。兩個人炒了個面紅耳赤,最後小七說,「好了,冬梅你清白。」然後小七又對那個第一個站出來質疑別人的人說,「你做的很好。等你能證明你完全清白,賞銀五十。」
大家一聽有這等好事,院子里又炸開了鍋,你咬我,我咬你。
小七的耳朵都被這幫女子吵的有些耳背,她受不了了,喊停。
笑著問錦瑞,「錦瑞,為什麼沒人出來找你的麻煩?」
錦瑞說,「因為我行得正走得直。別人找不出可以懷疑的地方。」
小七點頭,「我母親將這個院子的管事交給你,真是交對人了。」
錦瑞對小七行了禮,「七少爺我能進去看看老夫人嗎?」
「我都和你說了,我娘沒事了。你別擔心了。你也不想想,我師傅什麼人,再厲害的毒,在他眼裡都是小菜。」
錦瑞擦了把眼淚,「那就好,那就好。」
小七抬眸看著錦瑞道:「錦瑞姐姐,既然別人在你的話里找不出什麼問題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剛剛問你什麼時辰,你答的模稜兩可。那是正在發生的事情。而你對昨天做過的事情,能精確到時辰到刻。這是為什麼?」
錦瑞答:「因為我每天每天睡覺前都會把當天做過的事情在腦子過一下,對這些事情標一個時間。這樣每天我就知道自己在什麼時辰,該做哪些事情。」
「你之前自己也說,如果是心裡有鬼的人,估計早就把謊話說成真話,讓人無懈可擊。所以,我想問一下錦瑞你不覺得你自己說的話很有問題?一,時間太詳細,二,沒有人出來質疑你。」
錦瑞答:「七少爺如果僅憑這兩點,就覺得我有嫌疑,那真是冤枉我了。」
小七對著錦瑞笑道,「那麼麻煩瑞景姐姐,把你的手神給我看看。」
錦瑞將一雙手忙藏到一群後面,「七少爺就算你年歲不大,還未弱冠。但不管怎麼說,你是男人。」
「這有什麼關係。我是男人沒錯。但是天下人都知道我和我師傅恩恩愛愛,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對你產生歹意。我只想看看你的手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