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去歐洲 （上）

天朝廣東之南有瓊州島，物產豐美，人傑地靈。瓊州以南的大片海域世稱南海，是世界上幾乎島嶼最密集的地方。南海再向南就到了全世界兩大海峽之一的馬六甲（那個時候蘇伊士及巴拿馬兩處尚未開通），在那個時候，馬六甲的航船流量非常密集，整個歐洲幾乎所有的冒險者們都把這當成了通往天堂之路，穿過這裡，就能去到傳說中遍地黃金、十里荷花的中原。除了冒險者之外，還有大批的白人商賈，自從絲綢之路被嚴重沙化之後，這條水上線路就成了西方商人的首選，雖然海上顛簸了些，但也好過那如地獄般恐怖的沙漠。有海商的地方就少不了海盜，馬六甲的海盜也著實猖獗，碰到他們基本上就是另一種海路的終點，奸掠洗劫，船毀人亡。

當然也不是每個海盜在任意時刻都有生意上門的。尤其是這段時間，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海盜王的青龍號已經在羅宋附近轉悠一個多月了，別說遠洋海商，就是連附近的漁船也沒看到幾個，這讓海盜王鬱悶的不行。

莎伊娃做為海盜界里為數極少的女水手長很自然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船長情緒上的變化，所以最近這幾天她一有空閑就跑到海盜王的卧艙里陪他聊天。

海盜王的名字叫做阿平，天朝中原人氏，個子不高，身形勉強叫做健碩，長得也很一般，很難有人能把他和那種紅鬍子海盜聯繫在一起，相反，海盜王阿平卻更像個中原的書生，成天穿著一身白色儒衫，說起話來也總是和和氣氣的，只不過你千萬別把他的和氣當軟弱，海盜王從盜十五年來，已經用這種和氣的樣子不知道宣布過多少個人的死刑了，在青龍號上的一干人等的眼裡，海盜王幾乎就是一種神一般的存在，至少八年前上船來的莎伊娃就從沒見過他們的這位爺在海戰中輸給過什麼人。

莎伊娃現在正坐在海盜王的對面，手裡拿著一瓶陳年的波斯紅酒，這紅酒是剛剛從窖冰艙里拿出來的。酒剛倒到海盜王面前的玻璃杯中，果香就立刻隨著一絲涼氣竄了出來，一下子蕩漾在了整個卧艙里。

不過以海盜王現在的心情，對美酒的興趣實在乏乏。

「我親愛的莎伊娃水手長，你能不能告訴我，是不是最近印度海那邊連續颳了半個月的風暴以至於全世界的海商都死的一乾二淨了？」

阿平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忿忿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搞笑。

莎伊娃忍著笑，一邊放下酒瓶一邊拿起桌上的絨布擦著手上的水汽。

「我的平爺，我剛聽說是因為鐵拳昆西那個混蛋最近有點鬧的太凶了，所以馬六甲那邊的中轉商們都等著爪哇的海軍出頭鎮一鎮再出貨呢。」

「哦」，阿平總算拿起了酒杯淺淺的嘗了一口，「怎麼？爪哇島那邊混不下去了？那個黑臉的傻瓜跑這撈來了。不過，爪哇海軍的那兩子能碰著他嗎？黑臉昆西的肚子里那麼多鬼主意，靠爪哇海軍的那幾門土炮幾艘板船，嘿嘿，恐怕就是真遇上了，誰收拾誰還不一定呢。」

莎伊娃只是揚了揚眉毛，又攤了下手。

「無所謂啊，他們誰死誰活的也與我們無關，只不過看樣子我們要換個地方做事了。」

「嗯，也不一定，也許我們可以幫爪哇人一個忙。」說著，阿平慢慢地伏在了桌上，一隻手把玩著酒杯。

聽了這話莎伊娃心裡一動，右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隨身的戰刀。

「呼呼，那昆西的樂子可大了，他們也許也沒想到我們就在他的北方。」

莎伊娃的戰刀是她從家鄉來的時候就隨身一直帶著的，莎伊娃對這把刀的感情很深，甚至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獵熊」。其實帶著這把刀很不方便，因為它太大了，長足有一丈，寬也有半尺，雖然鋒薄如紙，但凈重也得七十多斤，稱它為「獵熊」實在並不誇張。幸虧莎伊娃不是那種嬌小型的女子，俄國人的血統讓莎伊娃生的甚至比男子還健壯許多，個子又高，即使已經相處了八年多，但當海盜王看到莎伊娃和那把獵熊刀時，還是會連聲嘆息。海盜王是為敵人嘆息，每次戰後清點時，在甲板上身體被分成兩片的敵人肯定都是莎伊娃的傑作。

「莎伊娃，我經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對上了你和獵熊的話，我們倆個誰會贏？」

阿平趴在桌上看著那把嚇人的刀換了一個話題。

莎伊娃先是斜眼看了看自己的獵熊，又看了看海盜王，臉上的表情漸漸變的嚴肅。

「我的爺，你放心，絕不會有那麼一天的，獵熊只會永遠保護著你的安全。」

阿平抬起眼盯著莎伊娃，露出了一臉的無趣。

「你趕緊在我眼前消失，真是無聊的女人，連個笑話也不會聽。」

「可是」，莎伊娃正準備再向海盜王解釋自己的忠誠，海盜王的卧艙的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邊推開了。

莎伊娃沒有回頭，只是站了起來向海盜王微微躬了一下身，表示就要告退。因為她知道，敢不敲門就直闖海盜王卧艙的只有一個人，她就是百鬼櫻子。

站在門口的櫻子身上還是那套緊身的忍者衣，修長魔鬼般的身材回回都讓莎伊娃覺得很不爽，不過莎伊娃也只是敢於不爽而已，在青龍號上，只有這個小女人是她所不敢招惹的，一方面櫻子在忍術及腰間那口倭刀上的造詣沒人知道高到了什麼程度，只知道櫻子自從跟了海盜王這四五年來殺人從沒用過第二刀；另一方面雖然海盜王自己沒明說過，但也早已默認了他和櫻子之間的男女關係。

櫻子站在門口，眼睛幾乎是直勾勾的盯著海盜王，連餘光都沒施捨給莎伊娃一分。

看見櫻子來了，阿平這才懶懶地直起了身，然後又把眼前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你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要對我說對不對？我的忍者。不過不管怎麼樣，你是不是能先敲一下門呢？」

櫻子沒有馬上回答海盜王的話，而是繼續站在那裡，直至感覺到莎伊娃已經消失在了這個全船最大最闊氣的卧艙附近時，才走了進來並順手帶上了艙門。

「爺，克雷斯和大約翰領著一些水手從海里救上來了一個年老的漁夫，看樣子他是遇到了狀況出事了，幸虧命大隨海水漂到了這。」

櫻子的聲音談不上好聽，不過很細很小。櫻子一邊說一邊走到了海盜王的身後，舉起了雙手給海盜王捏起了肩膀，也許是從小就受到了殘酷的忍者訓練的原因，她的手很蒼白而且很瘦。

阿平很自然地享受起這種待遇，他眯著眼，頭還隨著櫻子的手一搖一擺的。

「告訴他們把那個老傢伙扔回海里去，我們是海盜，不是天使，這群無腦的傢伙是不是飯吃的太飽了。」

櫻子好像沒有聽到海盜王說話，自顧自地接著說：「那個漁夫看樣子是中原人，應該在海上已經漂了好幾天了，命挺硬的。」

阿平這下沉默了，他前視的眼光漸漸變得溫柔，變得如見情人般溫柔。

看到阿平這樣，櫻子輕嘆了口氣。

「要不，你去見見那個老者？」

聽到櫻子的建議，阿平沒來由的笑了一下，可是笑得似乎有點凄涼。

「一個老頭兒有什麼好見的，嗯，即然救上來了，也是緣份，就送他回中原吧！」

其實，阿平剛才也就是那麼一說，在那個時代成千上萬的海盜中，阿平算是最善良的一個了，就連每次劫商船也是儘可能的少傷人命，遇到老幼婦殘，阿平甚至還會留下戰果中相當大的一部分給人家剩個去路。

「嗯，聽你的，一會我去告訴克雷斯。」

櫻子停下了手，但雙手卻仍然搭在海盜王的肩上——

經過了一晝夜的航行，青龍號終於駛進了澳門港。

在青龍號的邊舷旁，當一個在海里死裡逃生的老漁人再次見到了家鄉的土地，興奮的感覺就幾乎立刻充斥了他全身的每一個毛孔，他就象他三十年前一樣的年輕力健，甚至在甲板上高高地跳了起來，雙手不斷地拍打著船舷，一雙被海風業已吹的通紅的老眼滿是淚水。

海盜王倚在一根海碗口粗細的桅杆後面，默默地目送那個老人走下了青龍號，一瞬間，他忍住了自己鼻頭那一陣陣發酸，他感覺自己好像也很久不知道家是什麼了。

一直背負著雙手站在海盜王的身後的櫻子卻在這時用手捅了捅海盜王。

阿平只好把自己從那一種異樣的情感中拉了回來，回頭疑惑地望向櫻子。櫻子把嘴向左前方努了一下。阿平順勢看了一眼，那邊站著一個二十五六歲而且長得很帥氣的年輕人，這年輕人正在抽泣著，眼淚早就已經落在了甲板上。

阿平彈彈身上的衣服，帶著笑走了過去，拍了拍那年輕人的肩膀。

「神槍手，幹什麼呢？怎麼哭得像個小孩子？平時打仗的時候受了傷也沒這樣啊！」

年輕人一回身看到是海盜王，急忙擦乾眼淚，向海盜王鞠躬。

「爺，您怎麼從艙里出來了？我沒事，眼睛是海風吹的。」

「不是吧？小猴子，在海上的時候也沒見你被海風吹紅了眼睛，怎麼這進了港還反而不適應風了？哈哈！」旁邊身高丈二，人熊一般的副水手長大約翰用自己打雷一般的聲音譏笑著那年輕人。

「怎麼的？笨狗熊，我眼睛紅不紅的還得讓你看見？」那年輕人當時就反唇相譏。

「什麼？你說我是笨狗熊？你個臭猴子，你找死是不是？我比爺上船還早，你居然敢這麼說我？」大約翰一旦怒起來，那龐大的身軀就像山似的晃來晃去，老樹一樣的頸間青筋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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